暴雨将至 -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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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轻笑一声,仿佛在放下,“我会替你永远照看她。哪怕我死了,也安排人在她身边。”

    周非凉弯身,指腹擦拭少年的相片,“安息吧,弟弟。”

    ……

    “黎梨?听到吗?”韩奕铭在叫她。

    黎梨盯着前方热烈的太阳,和干燥发白的路面,从恍惚中回神。

    她即将出发境外,提前回老家一趟,探望了母亲,现在没事干,从家里出来准备去母校转一转,路上接到领导电话,听着听着竟然就神魂出窍了。

    她唉声叹气,然后对那头说,“听到。”

    “你声音不对劲。”韩奕铭发现她细微的情绪。

    黎梨一时不知从何谈起,绿灯跳,她驱动车子往前,准备前面的岔口调头,学校似乎没什么好去的,那些时光在她脑海里,随时随地拿出来咀嚼,然后对其滋味品头论足。

    她还是开不了车,于是干脆在岔口的绿荫下停住,她对他说:“让我跟你一组,调查周非凉下落。”

    “不可能。”韩奕铭当即回绝,“各小组集结完毕,你突然换组,麻烦不说我也不可能让你加入我这一组。”

    黎梨卧底期间,周非凉身边人都是认识她的,而且在黄玫落网这件事上,她算主战人员,被余党报复,后果不堪设想。

    韩奕铭不同意。

    黎梨说,“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到底在固执什么?”韩奕铭生气。

    黎梨告诉他,整件事都是一个谜团。警方掌握了所有证据,摸清来龙去脉,但还是不对的。

    “这中间有我们不知道的事。答案就在周非凉身上。”她落下窗户,让外面热气迸进来,随手点上一支烟,“你知道吗?订婚前他跟我暗示,他会给我所有想要的,这代表什么?”

    “给你荣华富贵啊,还能代表什么?”

    “我怀疑他早知道我身份,然后故意透露信息给我。”

    “他没那么好心,你别臆想了。”

    “那就让我去查,他到底什么身份,什么意图,现在的失踪又是为的什么!”

    “黎梨……”韩奕铭要阻止她发热的脑袋。

    黎梨直接打断,语气疾快,“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后知后觉发现我跟他根本就没有重逢。你听不懂吧?我告诉你,韩队——上高中时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好朋友叫程玉,程玉死的好惨,他是艾滋病感染者,出生时就被他母亲感染了,周非凉从小就很照顾程玉,他们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后来我加入,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平衡……”

    “程玉喜欢我,但我和周非凉都不知道。他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到死前才小心翼翼告诉他喜欢我……”

    说到这里黎梨眼前浮现高三那年,程玉躺在医院白床上的样子,当时他满身鲜血,眼神涣散,生命即将走到终结。

    这个可怜的男孩子,从小被歧视,即使后来人们不知道他是感染者,他仍自卑,不敢对喜欢的女孩告白,也因为善良,不和好朋友竞争。

    他死前,黎梨给了他一个吻,当着周非凉面,然后他惊恐的用孱弱的手推拒她,黎梨表示不懊悔,他最后的眼神就露出了惊讶的笑意。

    他带着圆满离去。

    被喜欢的女孩,亲吻着离去。

    黎梨没有觉得震撼,就是觉得好痛。

    她的朋友,程玉死了。

    那么善良,帅气,温柔,也隐形的少年。

    她为什么不早点发现他?

    回头看看?

    给更多温暖?

    他吸毒成瘾的母亲害死了他。

    关于这个女人众说纷纭。

    她一开始是周非凉外公家的护士,本来很正经的一个人,后来不知道怎么染上艾滋,还是在孕期,通过母婴传播传染给程玉。

    之后这个女人就失踪了。程玉被周非凉外公关照着长大。

    等这个女人再出现时,她就成了程玉的噩梦。最后因为抢劫亲生儿子不成,反杀了亲生子。

    悲剧连天。

    黎梨从那时候就发誓,她一定要做缉毒警,将那些恶棍绳之以法。

    她跟周非凉这么说时,他没有做声。

    程玉死后,他像换了一个人,常常沉默寡言。

    但黎梨知道他痛苦,程玉是他亲兄弟一样的存在,谁都比不上他的痛苦。

    后来就发生了母亲因为知道她亲过程玉的事,吓得要带她去做艾滋检测,黎梨坚持不同意,她告诉母亲,歧视比疾病本身更可怕。

    她不会做伤害程玉的事,哪怕他已经死了。

    那天哭得好大声。

    母亲被吓着了,然后发现在路边等待她的周非凉。

    她模糊着泪眼去看他,他手里有她的外套,母亲觉得暧昧,稍微一问她,是不是早恋了。

    她脑子发懵,点头了。

    当天母亲就吵到了班主任那里,认为都是周非凉带坏她,不然她也不会有被感染艾滋的风险。

    黎梨恨死她了。顽固的不学无术的家长,跟她说一万遍亲吻不会感染,她就是不会听。

    用盲目的爱的名头,对亲生子女进行扼杀。

    她当时就怒火滔天说,分了,分了,马上就分,你高兴了吧!

    然而母亲有没有高兴,她尚未得知,周非凉第二天就销声匿迹了。

    什么话也没留给她。

    黎梨很懵。

    去他家找他,保姆说他死了,叫她永远别找。

    还煞有其事抱出他相片。

    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从程玉的死开始。

    查不到周非凉的任何信息,她有时候当做他真死了,但没想到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周家洗钱案爆出后,她和他重逢了,摇身一变,周家凉三少,眼神看不透,处事也摸不着。

    像一块模糊的纱,盖住他全身,呼吸,言语,动作隔着纱向她传达。

    黎梨觉着自己与他重逢,却是被纱遮眼,从头到尾,看了一场皮影戏罢了,置身事外,愚蠢透顶。

    “我要去找他。”诉说完一切,黎梨对手机那头斩钉截铁,她眼神坚毅,“谁都不能阻止,我跟他重逢。”

    第17章 热涌

    在越南北部有一个叫做芒山的小镇。

    常年云雾缭绕, 地形复杂, 镇中有一条湍急的河流, 一旦暴雨河水就变成黄色,像一道钻山龙, 翻滚着冲入街道。

    黎梨来的时候是雨季,历经了一个月雨势才稍缓,早上,她打开卷门,开始做生意。

    而比她更早的是芒街热火朝天的早市。

    憋了一个月的商贩们像蝗虫过境,长街两侧无一商家幸免。

    本国产的新鲜瓜果蔬菜堵满人行道,此时别说人,估计狗子都下不去脚。

    因为物产丰富, 商贩们还热衷在每天清晨的九点,等界桥那头的关口一开,蜂拥着杀向中国。

    那边价格更高一些, 显然收益就会好, 但很累。

    不想折腾的本地人就占据芒街, 直到中午十一点早市结束, 那些被堵住门的商家才获生机。

    芒街人口组成复杂,除了当地人,无国籍人士占多数, 也是犯罪天堂。

    早市上祥和,黎梨也一片祥和的在店内忙碌着。

    突然有个人进来买烟。

    黎梨一抬头,看对方穿着, 汗布褂子,军用短裤,脚上拖鞋,长相凶神恶煞,嘴里却哼着邓丽君,脸上带着一股戏谑的狠意,紧紧盯着她。

    “这里不卖烟。”黎梨冷淡。

    “大麻总有?”

    黎梨开的中医馆,却有人跑来问大麻,在国内她马上就会动铐子,在芒街则见怪不怪,“是剩一点货,要多少?”

    “能止痛的量。”

    “什么痛?”

    “枪伤。”男人盯着她胸,忽而野蛮一笑,“你奶子形状真漂亮。就是不知道手感。”

    黎梨轻蔑瞥他一眼,“摸摸看?”

    说着从柜台里掏出菜刀,撂柜面。

    男人觉得她野,热血沸腾的盯着她。

    黎梨从后面拿了他要的东西出来,报了价格,等对方掏钱。

    对方嘴里的歌哼的更下流,从裤兜掏出邹巴巴的人民币,一张张数给她。

    然后又在店内看她工作了一会儿,才拿着东西跑了。

    黎梨到下午又遇见这个人。

    早市退场,芒街上恢复“民生”,吸大麻的横躺街头,站街的面皮耷拉着推开窗,有一对疑似拐卖妇女的夫妻在街头寻找目标。

    那个人从一个小巷冲出来,骂骂咧咧“操——操——”个不停。

    他在寻找医生。

    直奔目标的就冲她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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