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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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生活埋,他讲到澄澈的河水被血染得黑红一片,无数尸体漂浮河面逐渐腐烂发臭……

    “公子,公子!好惨!他们不是人,他们是!——”

    劳叔将昏厥过去的密探送走。待他回来后,却发现肖倾宇已移坐于窗前。

    静静凝望着沉寂暗夜夜,但他眉眼却比这夜还黑,一袭白衣猎猎飘扬在晚风里,而身后黑发如墨菊绽放千丝万缕,飞扬在略显单薄的肩后。

    书案上随手搁着两行诗句——

    白骨露於野

    千里无鸡鸣。

    字迹潦草墨痕未干,想来是无双公子方才愤笔疾书之作。

    但字字惨烈,力透纸背,显见当时肖倾宇心情之,红绳结发……

    我为我们设想了千百种结局。

    想过你我携手隐居归隐山林。

    想过我们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甚至想过助你登基为帝一统天下。

    肖倾宇想过千百种可能,

    而唯独没有猜到,原来,最终的结局竟是——没有结局……

    因为,

    你是方君乾。

    我是肖倾宇。

    肖倾宇,永远抛不下垂垂老朽的大庆。

    而方君乾,一方红巾终不能葬你霸业雄心……

    “谁?”屋内的方小侯爷淡淡发问。

    简简单单一个字,没有声色俱厉,没有咆哮如雷,也没有站在高处那种俯瞰众生的傲慢与凌人的气势,偏偏,就能让人生出无法抗拒的念头。

    方君乾天生就有一股领袖群伦的气质。随着年龄的增长与阅历的丰富,这种气质也越发明显。

    劳叔连忙出声:“夜深人静,老奴跟我家公子不请自来,叨扰小侯爷了。”

    “咯吱”一声门被拉开。

    方小侯爷站在门口,房间里那袭龙袍就这么被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肖倾宇挥退劳叔。

    方小侯爷见他毫无芥蒂,只淡淡微笑着,那笑容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忧悒,直映得夜空皎洁月色,也暗淡了几分。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龙袍,方君乾剑眉一挑:“倾宇为何不问本侯——”

    “嘘——”修长的食指树在唇边轻点一计,无双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方君乾果然失了言语,不是因为他的手势,而是因为在做手势的那一刹那,肖倾宇的眼梢唇角风华流转,美得令人难以抗拒。

    肖倾宇忽的偏头看向他,淡淡一笑,道:“方君乾,肖某从未求过你什么事,今日却想任性一遭,要你陪我一夜。”

    方君乾颇有点受宠若惊。要知肖倾宇生性清冷,幽雅如寒塘渡鹤,冷月葬花,更兼清心寡欲沉默少言,平素里便是对自己,也从没要求过什么。

    他能拒绝吗?纵然此刻有天大的事,也万万说不出推拒的话来。

    方小侯爷长身玉立,眉目含笑:“那不知倾宇要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无双公子清雅回应:“花间月酌如何?”

    一直以为,是方嘉睿的赶尽杀绝注定了这场悲剧。

    现在终于明白。

    原来,方君乾……桃花雨下的相遇,就已注定这凄怆的结局。

    但是

    肖倾宇不曾后悔。

    即使我们之间,注定没有结局……

    第一百十八章

    绝世双骄来到小楼,小小的筵席就设在小院的花丛石桌上。

    看着无双公子从地下挖出一坛碧血桃花酒,小侯爷一付看透他的表情:“倾宇不是说碧血桃花都喝完了嘛。”

    不厚道呀,竟然还有藏私。

    “上次离开八方城前埋下的。”无双公子眸光中流光溢彩,有不可一世的风华:“如若不这样说,这酒还藏得住么。”

    小侯爷语塞。

    很明显,如果知道肖倾宇还有藏私,他肯定会每天过来蹭酒,直到喝得涓滴不剩……

    月悬星河,园中花木似承载溶溶月色,飘渺得有点不太真实。

    石桌,石凳。两只白玉酒杯,一坛碧血桃花。还有两个漫谈对酌的绝世男子。

    此情此境,当真如诗如画。

    肖倾宇喝得很优雅,却是杯不停盏,一杯接着一杯没有丝毫停顿,看得方君乾不由暗暗咂舌。

    心下担忧:“倾宇,酒多伤身,少喝点吧。”

    肖倾宇抬起一双似有醉意而分外流光潋滟的眸子,眼波迷蒙如梦:“这红尘繁华的清醒,不胜人间一场醉。如若……真能喝醉就好了。”

    方君乾突觉自己的心慢跳了一拍,茫茫然转首看去,肖倾宇秀逸的侧面在分外清凉的月夜下,如淡墨勾勒出的诗画,玉润写意。

    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然而那一身白衣胜雪,在月下闪耀潋滟波光,如风中一株悄然绽放的寂寞幽兰。

    遗世独坐灵透月,长袖漫卷隐暗香。

    这般如诗如画的绝代风华,令见者目眩神摇,意乱情迷。

    触手可及的就是他的唇,那水润沁凉的触觉,令人迷恋的温柔……

    方君乾猛然抽回了手,皮肤像是烧着了似的火热。

    他在干什么?他究竟想做什么!简直疯了!

    无双公子若有所思:“方君乾,你醉了。”

    方小侯无奈一叹,老实承认:“是的,我醉了。”

    自你我相遇,方君乾早已堕入十丈软红挣扎不起,从未清醒。

    不知如何相知,亦不觉是何时相爱的……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已忘却。

    只留下生命中的一个烙印,无论战争还是岁月都无法将它磨去,刻骨铭心。

    和他相爱后,对方君乾来说,一切都是折磨。看着他不悦时挑眉的小动作,看着他单薄清寂的背影,看着他静谧如水的微笑,看着他幽柔似月的眼神,还有他偶尔调皮的揶揄打趣……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折磨,旖旎的折磨。

    倾宇,你知不知道?方君乾到底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勉强控制住那种想要拥有你的冲动?你到底知不知道?

    直至一坛酒饮尽,已经月斜夜深。

    肖倾宇微醺地闭着双眼,淡淡晚风吹来,他衣带翩然,宛如翩飞惊鸿。

    方君乾见他雪白脸颊泛着红晕:“倾宇可是醉了?”

    肖倾宇托着头,不发一语。

    方君乾悄然一叹,将他从轮椅中打横抱起,缓步进了卧房后,将他轻放在床榻上。

    他长而微翘的睫毛不时的颤动。方君乾情不自禁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的触摸着。

    肖倾宇没有躲开。

    方君乾低头一看,肖倾宇躺在床榻上,正淡淡仰望着他,双眸一片清明。

    也许是冷香太催|情,也许是月色太醉人,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等待得太久,渴望得太久。

    压抑的感情如火山般瞬间爆发!

    待回过神,两人已拥吻在一起!

    强压下心头,方君乾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嗓音因忍耐而性感沙哑:“倾宇,可想清楚了?”

    他问他,你可想清楚了。

    一旦点头就绝不允许后悔,因为方君乾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

    肖倾宇用那双深情且宁定的眼眸凝视着他:“心甘情愿。”

    方君乾再不压抑。

    他在他耳垂边轻喃一句:我的倾宇啊——

    这便是咒,世间最禁锢身心,扰人心智的魔咒。

    于是。

    白袍委地,玉冠解散,长长乌丝披落于双肩。

    烛影摇红,辉映一室春光。

    修长雪白的五指突然握住他的手。肖倾宇双颊绯红,轻咬水润薄唇。那双情迷的双眸里有羞恼,有委屈,还有不知所措。

    “别看。”

    知道他的难堪与难处,方君乾反手握住那人的手,怜惜地深深吻了下去。“好。”

    随着一道极细的指风掠过。

    摇曳的烛火被“哧”的熄灭,一缕青烟袅袅上旋,然后飘散风中。

    蓦然降临的黑暗让无双在极短的瞬间丧失了目光的焦距。待到它们重新恢复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然被烙上了独属于方君乾的气息——

    凝望了方君乾一眼,肖倾宇拿起了桌案上的黄泉剑!

    将剑紧紧抱在怀中,冰冷的剑鞘轻贴他的脸。

    猛然转过轮椅,他再度睁开的眼眸已清冽如深秋的寒潭!

    推开门,他寒声朝在门口等待已久的属下说:“走吧。”

    第一百十九章

    夜已深。

    一缕月光自窗缝中射入。

    调皮地偷窥着帐中人的睡颜。

    又如一件薄薄绡纱。

    轻轻地覆盖在这英俊邪魅的王侯身上。

    “嗯——”勉强撑起乏力的身子,方君乾吃力睁开了矇眬的眼睛。

    头昏脑胀,脑海中乱得如同一团浆糊……摇摇头,甩去这种迷迷糊糊的感觉。

    怎么回事?

    猛然忆起昨夜!

    “倾宇——?!”身旁床褥空空如也,仅余淡淡桃花寒香萦绕于侧。

    他去了哪里?

    方君乾迅速穿戴好衣物。点燃灯烛后,一眼就望见书桌上一方云纹墨砚下压着的一纸清雅的薛涛笺。

    一把抽出信笺,果然是肖倾宇熟悉的字迹:

    前路漫漫,吾此去大庆,胸中自有谋略,切莫以吾为念。君镇八方,今后风高浪急之处必不可免,君当步步为营谨慎筹谋,然切不可因瞻前顾后而错失良机。当断则断,当进则进,必要时亦可行使霹雳手腕,铁血心肠。

    言尽于此,切记切记。

    江湖路远,望君珍重。

    “肖。倾。宇——!”方侯爷简直要抓狂了!

    他就这么走了!?

    一夜温存后便孤身一人独自上路?他究竟把自己当做什么呀!?

    “来人!”气急败坏的传喝。

    立即有一个侍卫闯进门跪在他跟前:“属下在。”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和忐忑。方君乾迅速道:“传我命令,召集八方军所有官员至帅帐候命。”

    侍卫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看窗外黑沉沉夜幕。

    疑惑不安。“侯爷是指……现在?”

    眼下正值子夜。

    八方城悄然无声。

    万籁俱静。

    除了日常值夜守卫,人们皆已恬然入梦。

    冷冷一道眼光让侍卫不抬头也打了个寒颤。

    只听方小侯爷冷硬如铁:“就现在。”

    半个时辰后,八方城大大小小文臣武将终于悉数到场。

    堪堪从美梦中被拉起,所有官员无一例外的打着哈欠,外带两只熊猫眼。

    无忧军师无精打采:“这般扰人清梦,侯爷实非明智之举呀。”怪只怪无双公子南柯一梦的药力只能维持至翌日子时,正是大伙儿睡的最沉之时。

    众臣纷纷点头表示附议。

    睡着的李生虎将军当然没办法发表意见,不过他用响亮的呼噜声表达了他对无忧军师的支持赞同。

    贾目奇奇怪道:“不知小侯爷深夜传唤我等有何要事?”

    正说着,一位穿着云纹火龙锦袍英姿飒爽的男子大步进了帅帐营帐,正是八方军主帅方君乾。

    方君乾脸上冷得像挂了一层冰。

    他冷冷扫过众将,被他眼睛扫到的将官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奇怪!戚无忧敏锐发现,只不过短短一段时间,方君乾就与昨日有了明显的区别。

    在潇洒狂放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成熟气质。

    仿佛一夜之间由男孩蜕变成了男人。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对呀,小侯爷身边好像少了什么人!

    早已习惯妖红身旁那抹出尘雪白,乍见两人没一起出现,诸将顿觉好生不协调。

    李生虎问出了广大群众的心声:“小侯爷,怎么不见公子——”

    他忽然问不下去了,因为方君乾转过头来斜睨着自己,眼睛寒光一闪。

    众将骇然。

    方小侯爷声音冷得像冰块:“他走了。”

    晴天霹雳!将官们的瞌睡虫立马跑得一干二净!

    “公子走了?去哪里!?”

    方小侯爷沉着一张脸,颇为恼怒:“还能去哪?自然是回大庆攻打倭奴去了!——最可恼的是居然都不跟本侯说一声!”

    诸将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戚无忧一合折扇,深深道:“公子还会回来吗?”

    方君乾伸手按额,无奈一叹。

    戚军师语调平缓娓娓道来:“侯爷,当初公子助您千里逃亡,举国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八方城也接到朝廷将侯爷您革除官职贬为平民的圣旨。但是,公子不一样。自从得知公子与您回八方城后,嘉睿帝就收回了捉拿告示,朝廷甚至还派专人打扫修葺小楼。公子的官位、权势、府邸、赏赐全部原封不动。”

    将官们面色开始发白。

    无忧军师吐露出残酷的现实:“嘉睿帝费劲心思极力笼络,只要公子回去公开露面,他依然是大庆右相,权倾朝野位极人臣。虽说大庆垂暮老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公子他,还会回来吗?”

    “会!”掷地有声!

    方君乾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几许怜惜,几分落寞。

    “倾宇他,不是为了大庆皇室,而是为了黎民苍生。这样孤高清贵的男子,怎会恋权慕势流连忘返。”

    戚无忧发现,这个年轻的“八方城兵马大元帅”,一言一行似乎都有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魅力。

    也许,这世上最了解肖倾宇的人,是他。

    事后,戚无忧问方小侯爷:“如若公子不回去,小侯爷会出兵援救大庆吗?”

    方君乾很干脆道:“不会。”势不利,时不对,方小侯爷自然不会去干那种傻事。

    戚无忧打趣道:“噢~~那如果公子求你呢?”

    原本这句只是玩笑话,连戚无忧自己都没当真。谁料方小侯爷的反应令人大吃一惊。

    他久久沉默。

    半响,轻轻呼出一口气:“会。”

    如若是倾宇恳求,本侯拿什么开口拒绝,又怎能拒绝?

    自己会答应吧,为了他。

    当戚无忧退下时,他恍惚听见方小侯爷自言自语的苦笑:“方君乾迟早有一天被你逼疯。”

    谷嘉城。

    一顶白色的软轿被轻轻停放在城门口。

    软轿后面,站着劳叔和八十四云骑。

    看着城头那面蓝底飞龙大庆战旗,肖倾宇禁不住喉头酸楚: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到了大庆边境的谷嘉城。

    疲累感袭遍全身。

    如今,他是帝国唯一的希望了。

    皇都岌岌可危,肖倾宇是大庆硕果仅存的最后战士。

    他孤独一人,伴随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个红衣如火的男子,而仅剩一面蓝底飞龙的大庆战旗。他惟有着那面战旗,为大庆,为黎民百姓,孤独战斗至最后一刻。而他的敌人却包括了倭奴、匈野、聊盟还有天镔。

    肖倾宇,什么都没有了。

    世人皆知他是不败的公子无双,但谁也没有看到他辉煌背后的孤独彷徨。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那就不能回头!

    第一百二十章

    “来者何人?放下武器。”守城士兵举起长矛厉声喝问。

    八十四云骑都把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只待公子一声令下就冲上去大开杀戒。

    无双公子不作声地掀起雪白轿帘,静静地与士兵们对视。

    恬。静水生寒。

    惊。扺掌风云。

    这本来是两种完全合不来、凑不拢、搭不在一起的感觉。

    可是士兵们乍看到他,第一个迎面击来的感觉就是:

    恬和惊。

    看清楚了他清雅脱尘的容貌以及眉心一点绯艳朱砂,那士兵像被雷打中一样:“你……你是……你是……”

    匡当一声,不知是谁手上的长矛掉到了地上

    那些大庆官兵,那些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脸上尽是热切的期望,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都讲规矩,说道理,那还要军队什么用?

    重重拍案而起!方小侯爷从牙缝间迸出杀气腾腾的一个字:打!

    战火四起,烽烟翻滚!

    八方军被两国盟军团团围住,方君乾完全脱不开身。与之相比,肖倾宇的对手还算轻量级的。

    然而,八方城还是抽调了五万轻骑兵赶赴谷嘉城支援肖倾宇。

    因为肖倾宇行军速度快,步兵远远跟不上如此高强度行军,唯有辎重少、速度快的轻骑兵才能追上肖倾宇步伐。

    其实,这也是方君乾所能抽调出的最后兵力了。

    匈野王庭反对之声不绝于耳,我等与倭奴又无甚交情,为何要趟这浑水?

    慕容厉森然一哂,怎能让绝世双骄汇合一处?此刻他们分隔两地正是天赐良机。倭奴算什么?上了树的猫那也还是猫!我们要杀的是肖倾宇和方君乾,是绝世双骄!

    天镔皇宫。

    大臣迷惑不解,绝世双骄中为何要先出手对付方君乾?

    皇帝答,我们不是要杀方君乾,而是拖住他,让他腾不出手去援助肖倾宇。

    想起方君乾的年轻,方君乾的朝气,方君乾清澈眼睛背后的深沉,淡淡微笑背后的桀骜……这些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臣子大惊,莫非皇上真正要杀的人是公子无双?!

    没错!

    皇帝转过身。

    我与匈野二十万大军已从水路绕道直取谷嘉城,要趁肖倾宇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天镔匈野将与倭奴里应外合共同绞杀这名动天下的公子无双!

    茶已凉,夜已深。

    公子无双帐篷里的灯火依旧。

    肖倾宇坐在桌案边。案上搁着一把线条流畅的绝世宝剑,面前陈铺着几张行军地图,各处传来的谍报被仔细分类堆放。

    淡淡晚风吹进帐篷,一页页翻过桌上的经文。

    杀戮与慈悲。

    血腥与救赎。

    明明矛盾的事物因为那个白衣男子的存在而变得和谐而完美。

    肖倾宇眼里有轻愁,暗如子夜的黑眸望着门帘,帐篷外便是一条小河,在这温柔的夜里泛着波光粼粼。

    值夜的卫兵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巡逻。

    为这静谧的夜增添了几处人声鼎沸。

    “公子,您该歇息了。”身旁的劳叔禁不住心疼。

    看着这个白衣缱绻的男子,自接手兵马后不过短短五天,举手投足间的冷厉已让自己这个杀人无数的绝顶高手为之惊心!

    纵然每日沉浸于金经中却还是无声染上了杀戮。

    温润如玉的公子无双,无法舍弃天下苍生,便独独舍弃自己。

    无双公子忽然轻轻问:“劳叔,你跟我有多久了?”

    劳叔恭敬回答:“老奴从公子十岁开始伺候公子,如今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呢……”肖倾宇轻轻一叹,思绪万千,让人捉摸不透。墨色的眼藏在发际的阴影下,万千寒冰,“你被陛下派到肖某身边已经十三年了呢。”

    “公子!——”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劳叔木讷的表情迅速变成了面无人色的惨白。

    “没错吧?前大内第一高手,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劳、诺、雷。”

    “公、公子——”劳叔慌张解释,“老奴虽是皇上派来保护公子的,但自从跟着公子起,老奴就和皇上那边脱离关系了。公子明鉴,这么多年来老奴从没背叛过公子呀!”

    肖倾宇微微一笑,寒似星的眼波隐在暗中:“如果你出卖过肖某,你现在就无法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了。”

    劳叔听得冷汗淋淋。

    “既然你没有在护送小侯爷千里逃亡时通风报信,那就足以证明你对肖某忠心。肖某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经历肖某已经知晓,你不必为此心神不宁疑神疑鬼。肖某不想让你心生芥蒂。”

    说完这句,肖倾宇似乎有点累了。

    挥挥手:“话已至此,你退下吧。”

    劳叔抬头盯住眼前这个荏弱而又坚忍的绝世男子,真心道:“公子是老奴一生中最敬佩的人,永远都是。”

    “公子早些歇息,千万保重身体。”

    劳叔退出帐篷。

    怎能休息呀——

    肖倾宇闭目入神,疲累早已袭遍他的全身。

    他当然明白。

    以自己身体之现状,若真要呕心沥血硬撑下去,只怕当真会如风中残烛,瞬间寂灭。

    可是,按当下局势,若不如此,自己又情何以堪?

    大庆江山朝不保夕、风雨飘摇……

    这残破之躯……实不知能支撑到几时……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末将杨虎,参见公子!”

    杨虎恭敬行礼,动作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营地内枪矛如林,只有一个白衣清雅的男子坐在轮椅上,但他挺直的脊背却像是整个世界的聚焦点一样,不由自主的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所有士兵和将领的心神与意志似乎都凝聚在了那个男子身上。

    杨虎小心翼翼偷觑了一眼面前的无双公子,瞳眸温润如墨玉,容颜清寒如冰雪。心下不由嘀咕:怎的公子面貌与狂澜之战时无什改变?

    心里正在思忖,却听肖倾宇温和道:“犹记狂澜之时杨虎还是个小小兵卒,而今也是位独当一面的小将了。”

    话中略带感慨又甚欣慰。

    杨虎微红了脸,受宠若惊:公子居然还记得我呢!公子居然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小兵卒!

    “公子安好,末将奉侯爷之命,率领五万轻骑兵前来投奔公子,此乃五万轻骑兵指挥玦,请公子接手!”

    不知如何接过那枚令玦,肖倾宇手持腾龙玉玦,对着阳光照见那剔透晶莹,只觉万千思绪纷至沓来,霎时感怀无限。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呀……

    心念及此,无双素来清明锐利的目光,此刻旖旎如梦,一半烟遮,一半雾埋。

    杨虎继续道:“侯爷让末将带句话。”

    肖倾宇点点头:“请将军进帐详谈。”

    无双公子注意到,即使嘉睿帝下旨革除了方君乾王侯之位,但八方城众人(包括肖倾宇自己)还是常以“小侯爷”呼之,连方君乾自己都常常自称“本侯”——难不成是习惯使然?

    进了帐篷避开人多眼杂。

    肖倾宇静静把玩着掌心金线:“请讲。”

    杨虎抬起头,一五一十开始转述方君乾的话。他不但把方小侯爷的话复述得一字不差,甚至就连语气和神态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本侯很恼怒!你要救大庆,可以,但起码跟本侯说一声吧!这样一言不发离开八方城,本侯担忧得寝食难安。每次都是这样,把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连让我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倾

    宇对苍生多情,唯独对本侯残忍。”

    只听了一半,肖倾宇就可以确定了,这确实是方小侯爷的原话——他那略带无奈和委屈的语调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流露,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撇开家国、道义和责任不谈,自己就“情”字上终究还是负了他。

    “好吧,你要救黎民你要灭倭奴,本侯理解你、支持你。虽分隔两地无法与君并肩作战,但倾宇只要知道——无论何时,方君乾都在你身后默默支持着你,这样,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探到天镔匈野二十万大军从水路绕道直取谷嘉城,想必要与倭奴联手一起对付倾宇。虽知倾宇腹有韬略运筹帷幄,但还是免不了罗嗦一句——千万小心。”

    “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最后一句——”

    方君乾的脸仿佛与杨虎的脸重叠,传到耳畔的嗓音也化为了那人独有的慵懒磁性。

    “此战过后,早点回家。”

    肖倾宇一愣,过了好一会,忽的莞尔微笑。

    这一笑与他以往的笑不同。

    不是那种淡漠疏离,坐看风起云灭的微笑。

    而是澄净而透明,

    像破云而出的月华,

    邀人共醉,

    韶华入梦。

    冥冥中感觉:被方君乾爱上,这辈子是逃不掉了。

    当大庆,倭奴,匈野,天镔相继卷入战火,大庆南面的聊盟却保持着暧昧的沉默。

    既不偏袒任何一方,也不发表任何声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聊盟的中立政策让他成为此时唯一一个免于战火洗礼的国家。

    聊盟国都,聊都。

    一家生意了了的茶馆内,有两个客人正在漫谈天下大势。

    “皇甫兄要投奔八方城?”其中一个瘦长客人面貌普通,就是扔在人堆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偏偏眉宇间有一股傲气,但不惹人讨厌。“余日不解,以皇甫兄之才哪里不将你奉若上宾,

    这天下群雄为何皇甫兄独独选择了八方城的方君乾?”

    余日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在水利方面绝对无人能出其右,虽说现在适逢乱世,有才之士纷纷投靠明主以期将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但看看皇甫鲧禹这等期待焦急——八方城真有这么好?

    皇甫鲧禹呵呵大笑:“这八方城有几点好处是别处拍马难及的。第一,八方城元帅方君乾确有明主之象容人之量,在他收下聊盟第一军师戚无忧时,我就对他有所好感。再经过这几年历

    练,越发淡定沉稳,无懈可击?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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