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可共饮君情 - 分卷阅读2
“柳老板,我给自己赎身了,你要了我吧,要了我吧。”阿兰一把扯开旗袍的盘扣,几乎有些疯狂的吻上了柳夙轻的唇,手伸向柳夙轻的裤子狠命的揉搓着,身下的人却不为所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发疯的女人:“阿兰,我生性不喜女子,抱歉!”
阿兰被推到了地上,呆呆的看着这谪仙般的人物,哭的声嘶力竭,柳夙轻叹了口气,抱着阿兰进了客房,小心翼翼的守了她一晚上。
后来,茶楼里多了个姑娘,阿兰学东西很快,褪了风尘气,剪了齐耳的短发,不过也是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她也试着问过柳夙轻的故事,必是不会说的,直到茶楼里来了个特别的客人。
那时日本人已经从小城里退了出去,城里驻守了一位少将,这少将倒是个好人,不似以往那些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大军阀,甚至都没有几个人见过他,那天却破天荒的出现在了小茶楼里。
阿兰起初不识得他,他一身便装独自前来,阿兰按例给客人泡了一壶新茶,那人端起茶碗,放在鼻底闻了闻就放下了,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对。
“你们老板呢?”
阿兰的眼睛最会看人,这人举手投足带着股大将风范,杀伐气重,眉眼端正,不是个一般人物,她站在那,只觉得在那人的注视下全身都不自在:“夙姑娘一早去收茶,晚上才能回来。”
那人便不再问了,坐在那开始细细打量着茶楼,一壶茶凉透了,他也没打算走,阿兰便不再管他了,自顾自的做起了自己的事情,两个时辰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可是认识我们夙姑娘。”
那人转头看向阿兰,眼角竟然泛出一丝温柔来:“生死之交,毕生难忘。”
阿兰怔愣了一下,立刻倒掉了凉透的茶水,那眼角眉梢的情意她是看得懂的,刚要泡上一壶新的,门口便传来了柳夙轻的声音:“放那吧,我来,今日打烊,你去内堂把这些茶晾开。”
阿兰接过了柳夙轻递来的新茶,犹犹豫豫的揭开了珠帘,往前走了几步,到底没忍住躲在了窗子后头。
“这个时候来见我,不怕你手下的那些个丘八吹北风吗?”
“你这句话,倒是把我也骂进去了。”那人摇了摇头,好脾气的笑道:“你这一走就是一整年,可叫我好找。”
柳夙轻慢腾腾的泡上了一盏茶,推到了男人的面前:“我不走,等着你那母老虎上门砸我招牌吗?”
男人大概被戳了心,皱了皱眉道:“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离开北平也不都是这个原因,你何必追我跑到这小城里,仗还没打完,倒是追着个戏子满国跑,不怕被人笑话吗?将军!”
男人浅浅泯了一口茶,舒服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声不响的离开,一句话都不肯听我说完,可想过我的感受,你若是真的介意,我大可以……”
“大可以怎样?休了她?”柳夙轻打断他的话:“你以为这是什么年代了,既然你答应你母亲娶了她,以后她便是你的结发妻子,名正言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柳夙轻叹了口气,接着道:“是我没有她那么好的命。你走吧,该去哪去哪,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觉得辜负了我,日本人还没赶走呢,别寒了手下人的心。我虽然是个唱戏的,但也知道忠义是怎么写的。”
男人一把拽住柳夙轻的手,竟是朝他跪了下去,因为激动,他额上暴起了几根青筋:“阿夙,是我对不住你,韩徵自小便发了誓,此生此世,唯你一人,你且跟我回去,好不好。”
阿兰透过纸糊的窗户,看着一跪一坐的两人,突然觉得世道艰辛,纵是一段简单的情义都容不得,她眼角发酸,尝出了个中滋味,心里也不由得发凉,于是她转身离去,遥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柳夙轻一把拉起韩徵,微微笑了一下:“好歹是个将军,说跪就跪,你的骨气都是豆腐做的吗?还记得你小时候发的愿吗,不学盛世伟人,也要学个乱世枭雄,你堂堂一个少将,怎么说也不能老待在这种地方,你走吧,我不送了。”
☆、第 4 章
第二日阿兰起了个大早,那姓韩的已经走了,她难得的没有去问柳夙轻,从前在烟花楼的时候,日子仿佛总也过不完,每一天都如刀尖上打滚,教科书似的鲜血淋漓,她便觉得时间是一个非常让人痛恨的东西,她做梦都想让这东西流逝的快一些,看着自己衰老,取下这一身伪装和伤痛,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一晚上居然这么短。
彻夜不眠的日子她太熟悉了,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令人动容过,她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先感叹哪一个,按理说她应该深深的表达出对负心人的唾弃,然后规劝柳夙轻“改邪归正”,另寻良人,可她想了一晚上,觉得那军官好像也没有错。
天理伦常在上,哪一个人不是凡夫俗子,柳夙轻纵然出尘脱俗,也免不了取悦他人的命运,而一个处处掣肘的军官,就算长出个三头六臂,在这种世道下,不也得按着“常理”走吗。
她料到柳夙轻心情不会太好,于是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跟一堆黄黄绿绿的新茶较起了劲。
小城里日渐太平,春天也便热闹了起来,原本关起的商铺都纷纷打开了门,小商贩们迎来送往,仿佛那些被战争逼得无处可去的日子都是上一辈子的事儿了,可是,还能怎么样呢,人可以卑微的如同蝼蚁,也可以倔强的如巨浪磐石,只要没死,就还得活着。
柳夙轻的茶楼竟然也破天荒的跑来几个歇脚的,大都是城外来的小商贩,一个个灰头土脸,饱经了岁月的蹉跎。
小商贩也不懂茶,泡上茶不如来碗水,柳夙轻给他们倒了几碗清水,又送上了几碟自制的点心,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见倒水的是个清秀姑娘,遂把踩在凳子上的脚收了回去,用手不自然的拢了拢敞开的衣领。
小茶楼外面看上去实在不怎么起眼,没想到却是个雅致的地方,中年汉子看了眼桌上的点心,不知道要收几个钱,一张脸憋的通红,他一家老小等着养,从来不敢破费,只好讪讪的开口:“姑娘,这点心还是收回去吧,我喝口白水就好。”
柳夙轻把水壶放到了一边,示意其他人自便,一边回道:“哦,没关系,那点心是送的,不要钱的。”
他抬起头对着汉子一笑,两眼弯出了几丝温婉,汉子出身乡野,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一时间眼睛瞪得有些失态,待回过神时,姑娘已经进了内堂,他咳了一声,捏起了一块糖饼,大口的嚼了起来,显然是饿的狠了,吃饱喝足,他又有些拘谨的喊了一声:“结账!”
柳夙轻从内堂走出来,回道:“两块铜板。”
其实小城里铜钱已经不怎么流通了,大都也是一些小商贩在用了,现在各路军阀占地为王,待久了便觉得自己是个像模像样的土皇帝,便也开始发行自己的货币,再加上政府发行的法币,各种各样的货币流通于市,谁也不知道自己手中这堆钱下一刻会不会突然变成一堆破铜烂铁,只有一些银元和金条才能长长久久的流通,可那是一般老百姓用不起的。他本意是不要钱的,但怕伤了这些穷苦人的心,只好要了两块铜板。
中年汉子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旧布袋,从里面拿出两块铜板,放在了桌子上。他对着柳夙轻咧嘴一笑,背起放在地上的货箱就要离开,脚步抬起,他突然又想到什么似得,转身问道:“对了,姑娘,我想问你打听个地,水月楼姑娘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柳夙轻闻言抬起了头,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这水月楼听上去不像个什么正经的地方,也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小城里别的没有,寻欢作乐的地方倒是别有一番特色,快要演变成数得上数的地方特产了。
水月楼坐落在烟花楼的对街,大有种“分庭抗礼”的意思,要说烟花楼的姑娘出名在天姿国色,而水月楼的姑娘则出名在才艺双全,一般打听水月楼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外地来的钱多的没处花的地主家的少爷,还有一种,柳夙轻就要多留心了。
这中年汉子从头发丝到脚指甲,全身上下都写着什么叫穷酸,大概不会是第一种,而第二种,柳夙轻挑了挑眉,他喊来一边发呆的阿兰招呼剩下的客人,于是试探的说道:“水月楼离我这不远,走上八百米五条路,十一条胡同就到了。”
阿兰听了一耳朵,心道,这水月楼不就在烟花楼对过吗,从门口出去拐两条街就到了,哪有什么五条路十一条胡同的,本地人都知道,也就外地的不清楚罢了,但她不敢接柳夙轻的话茬,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不知道柳夙轻的用意,那中年汉子却也意料之外的没听懂,他喃喃了一句:“这么远呐!”
柳夙轻皱紧了眉头,应该不会猜错吧,遂又道:“我正要去那边收茶,正好可以带你过去,你要是不认识路,就跟我走吧。”
那中年汉子闻言,有点谨慎的抿了一下嘴,可能又想到他一个身强体壮的爷们实在没必要提防一个姑娘,于是只好说道:“那还真是麻烦姑娘了。”
柳夙轻又拿出他那种标准式的笑容,回道:“没什么,顺路罢了。”
于是,他拐进里屋,从一个木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把短小的匕首,藏在了宽松的衣裙里,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走吧。”他道。
阿兰皱了皱眉,那时尚不知道这个表面上波澜不惊的小城下的汹涌暗潮,她只是仿佛尽忠职守一般的洗干净手中的茶碗,这一方天地安静的有点没道理了。
☆、第 5 章
中年汉子背着的货箱看起来着实不怎么轻巧,他却背的十分轻松,看起来跟普通的劳工差不了哪去,柳夙轻走在汉子一侧,暗暗思量,难道是他想多了。
柳夙轻脚步不停,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天加入共,党的时候,那时他与韩徵的关系已经开始恶劣,韩母不止一次的闹到戏班子里,他手下一群新收的弟子不敢得罪韩家,背着包袱一溜的另觅他路了,韩徵夹在两人中间,人急得瘦了一圈,最后韩母以死相逼,他只好娶了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
大家小姐不是什么可以揉扁捏圆的闺秀,她父亲十四岁开始打仗,杀伐果断,把女儿教养的也是个不让须眉的人物,虽然没有领兵打仗的经历,但那股子烈性万万容不得自己的丈夫在外头养戏子,柳夙轻心灰意冷,觉得自己需要找点事做。
那时两路人斗的厉害,只要稍微粘上点共,党的关系,都可能会被打上叛国的头号,柳夙轻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可能在宣誓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像个戏里面唱的英雄吧。
他回过神,水月楼就要到了,他对中年汉子说的那句“走上八百米五条路,十一条胡同”,乃是一句暗语,小城里有几条暗线,供他们传递消息使用,柳夙轻乔装打扮来到这里也有这个原因,他不想背叛组织,更不想背叛韩徵,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他找来了。
水月楼就是其中一条暗线,他们在小城里的这些人都有一个编号,他的编号是8511,85指的是小城,11是他的编号,中年汉子不管听没听出来,他都要跟过去看看。
水月楼背后的老板算是他们的一个上级,平时并不出面,明面上的生意是一个名唤秋姨的女人管着,柳夙轻与她关系还算可以,他顿了顿步子,突然开口问道:“这位大哥是有东西要往那卖吗?”
中年汉子乍一听他开口,怔愣了一下,随即便道:“呃,哦,是是,家里的一些土特产,姑娘也要瞧瞧吗?嘿嘿!”
柳夙轻微微一笑,不再搭话了。水月楼的后门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比起大门的奢华,后门显得既单薄又冷清,像个不起眼的农家小院,柳夙轻扣了扣门,那汉子也是颇为紧张,此时略略发现了不对,悄悄地作出了防御的姿势。
开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梳着两条辫子,她左右看了两眼,见是柳夙轻,微微点了一下头,笑道:“夙姑娘快请进吧。”
柳夙轻抬脚走了进去,中年汉子随即跟上,那小丫头长得聪明伶俐,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带路,小院里随意栽着些花草,也不知是前朝哪位有钱人留下的,破落中透着些许遗留的繁华,若不是时不时的能听到前院传来的嬉闹声,任谁也联想不到这儿是个金银堆出来的销金窟。
小丫头带着他俩走到了一处两层的小楼旁,小楼的窗户上倚着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女人,涂着厚厚的浓妆,左手拿着把青面扇子,右手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她往下看了一眼,吐出一口白烟,小丫头背着手抬头说道:“秋姨,夙姑娘来了。”
秋姨点了点头,似乎“嗯”了一声,说道:“上来吧。”
柳夙轻对中年汉子招了招手,两人进了小楼,这小楼里布置的十分朴素,只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脂粉味,给人一种这就是女人住的地方的感觉,中年汉子大概闻不惯这个味,扭头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秋姨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中年汉子,向柳夙轻说道:“这个人我可不认识。”
柳夙轻回道:“来我店里歇脚,不知怎么去水月楼,就带他来了。”
秋姨皱了皱眉头:“来我这里的男人可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位大哥怕是走错了门,前门可不在这边。”她说完,屋里的几个女孩子如临大敌一样的看着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放下货箱,收起了一脸憨厚的笑容:“敢问水月楼的柳先生可在?”
秋姨看了看柳夙轻,笑道:“这位大哥可说笑了,我们这什么样姿色的姑娘都有,可是男人嘛,只有外头那些送金送银的,你看,你要找哪一个啊。”
中年汉子看起来是个惯不会弄腔作势的人,他有点着急,看了一眼站着的柳夙轻:“这位夙姑娘既然带我来了这里,想必跟我想的差不多,各位也不用这么提防我,我叫李长河,就是个干苦力的乡下人,只是有人以性命相托,交给我一件东西,叫我务必送到水月楼的柳先生那,我受过人家的恩,不敢不送到,若是没有柳先生,那算我走错了地,给姑娘们赔个不是,若是柳先生在,还请出来说句话。”
柳夙轻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他几乎有些颤抖的问道:“那,那个人现在在哪,怎么不亲自来。”
李长河紧紧攥了攥拳头,回道:“伤的太重,没救回来。”
秋姨抬起头,手中的扇子掉在了地上。
☆、第 6 章
小丫头关起了门,跟着几个姑娘走了出去,屋里突然静了下来,李长河微微叹了口气,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需要给屋里的两个人慢慢接受事实的时间。
“你要找的柳先生就是我,我叫柳夙轻,是个唱戏的,没什么别的本事,只会些个易容改面的障眼法,也是求个自保,让李大哥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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