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可共饮君情 - 分卷阅读7
刘妈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阿兰走了回去。
自从碰到了刘妈送饭之后,阿兰一有机会就去偷偷的观察杨世杰的房间,杨世杰很少出房间门,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是会让他的副官亲自守着房门,他的副官是个对他极度忠诚的人,平时连杨世安的面子都不给,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阿兰觉得,杨世杰的房间里一定有问题。
阿兰把消息传给了柳夙轻,而上面决定,立即营救。蓝右君如此急迫,阿兰猜想,素娥手里一定还有他们想要得到的情报,蓝右君兄弟俩向来公私分明,甚至缺少一点人情味儿,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掌握这么大一张情报网的原因,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好是没有心的。
蓝右君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一个电话就把杨世杰弄出了杨家,现如今,他的副官守着杨世杰的房间,阿兰得了杨世安的应允,邀请柳夙轻和蓝右霆来家里打麻将。
杨世安没有发现一丁点不妥,他看上去非常开心,柳夙轻以前从来不给他面子,现在倒好,昔日的名角如今混成了这幅样子,还不是要“纡尊降贵”来陪自己打牌,杨世安那臭不要脸的心性着实快要飘到了天上。
蓝右霆开着一辆汽车载着柳夙轻,他依旧是一身西装,头发梳到了后面,也难怪能与杨世安混在一处,他俩从外表上看上去完全是一条生产线上下来的,而柳夙轻穿了一身赤色长袍,他面上本就白净,此时更衬得一张脸清雅出尘,是个翩翩佳公子,他二位倒真是合了杨世安的胃口。
杨世安堆了满脸的笑,一手挎着阿兰,一手给蓝右霆开门:“啧啧,能邀得二位前来,我杨府真是蓬荜生辉啊!”阿兰在心里“呸”了一口,若是让杨世杰听到这句话,不把他们的腿打断不会作罢。
蓝右霆忙开始与杨世安寒暄,他一张嘴开口必定不会落了杨世安的好处,杨世安非常受用,俩人勾肩搭背的进了屋子,柳夙轻与阿兰对视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杨家气派,麻将一水儿的玉石刻就,四角还包了金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看就是上百年的老物件。杨世安麻将打的很好,蓝右霆和柳夙轻又有意输给他,直要把他捧到天上去,于是他便开始有些得寸进尺了:“柳老板,你说你以前那叫一个火啊,怎么就不唱了,唉,可惜啊,从来没有有幸邀请过柳老板来家里过,这不,还是托了阿兰的福,要不,您再看着阿兰的面子上唱一段拿手的?也好让我们大家伙儿长长见识。”
阿兰下意识的拽了一下杨世安的袖子,柳夙轻却笑了笑:“怕是让杨二公子失望了,我前些日子与祖师爷赔了罪,祭了礼,今后不能唱戏了。”
杨世安“啪”的一声扔下了一张牌:“别介啊,柳老板,好歹给个面子啊。”
蓝右霆忙打圆场:“世安,梨园的规矩大如天,咱们这些外行人不懂,不唱就不唱呗,等你空了,我明月堂新来的歌女,那小嗓子唱的别提多好听了。”
杨世安此番同意阿兰喊人打牌,为的就是能扳回以前在柳夙轻那儿丢的面子,他一下推了牌,不依不饶道:“哎呦,什么年代了还守着那些破规矩,这样,咱就唱一段,不唱全本,就那《贵妃醉酒》,柳老板,好歹也看在阿兰的面子上吧,来人,把这收拾收拾,给柳老板腾出个空间。”
杨府的下人十分利索的收拾了桌牌,蓝右霆皱了皱眉,心情瞬间有些阴郁,柳夙轻叹了口气,从下人手里接过了一把牡丹花扇。
师父定下的规矩,不上脸不唱,不搭台不唱,不穿戏服不唱,那是他们身为戏子最后的尊严,如今被人捧出来,狠狠地踩在脚下,他唱,就彻底沦为了这些人的玩物,但他别无选择,为了那些遥远的梦想,他把自己的尊严狠狠地践踏,一次两次,无数次,他仿佛看到无数个杨世安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嘲笑他,他是个下三滥的戏子,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说什么,他就得照着做,没有任何余地。
窗外明月皎皎,室内一人咿呀吟唱:“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戏里戏外的人生都握不住,浮萍一样漂泊,脑中回旋着无数个记忆碎片,大雪隆冬的日子,穿着薄薄的夹袄在室外练台步,手指头肿的像□□一样,被窝里永远爬着虱子,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跟着师父出去唱堂会,主人家赏了几块糖,搁了半年没舍得吃,再拿出来时,已经长了厚厚的一层霉斑,委屈的大哭了一场……现在哪怕天大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他已经有希望了。
杨世安拍了拍手:“好,不愧是柳老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你们说是吧。”
蓝右霆和阿兰笑了笑,跟着拍了拍手,柳夙轻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长时间不唱戏,嗓子都有点受不住了,他叹了口气:“杨二公子谬赞。”
杨世安高兴,晚上让厨子张罗了许多好菜,蓝右霆和柳夙轻等的就是这一刻,大半壶酒都灌进了杨世安的肚子,杨世安酒量一般,不过半顿饭的功夫,他已经找不到北了,趁此良机,柳夙轻和阿兰悄悄地走出了屋子。
☆、第 17 章
已是深夜,杨世杰院子里没有点太多灯,阿兰和柳夙轻披着黑色的斗篷藏在了假石后面,杨世杰的副官依旧守在门口,军姿站的笔挺,这是个难得的好兵,对柳夙轻来说却是个巨大的障碍:“必须得有人把他引开,我去,你营救。”
阿兰摇了摇头:“你去太冒险了,现在我算是杨家的人,至少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柳夙轻纂了攥手心,他又要看着他的小姑娘去冒险了吗,到底,什么时候才算结束呢,他心底不自禁升起几丝戾气,待回过神来时,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是任务,许多人期待着的,无论如何不准失败,家国蒙难,他愿意深渊在侧,万死以赴……
“阿兰,注意安全。”
“好……”
假石能容下人的空间很小,柳夙轻要错过身子阿兰才能过去,他直起腰,缓缓的转动一下身体,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他脚下不知何时踩到了一根木棍,声音在夜色中极为明显,几乎是同是,副官便拉上了枪栓:“谁在那里?”
柳夙轻的冷汗瞬间滴了下来,阿兰正要走出去,突然从他们身后的小道上走出来一人:“廖副官,是我。”
阿兰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柳夙轻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阿东?他在这里做什么,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刚才的对话又被他听去多少,下一刻,廖副官问出了他们的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东冲廖副官抱了抱拳:“廖副官,大少爷方才让人传话,命你及时过去。”
廖副官皱了皱眉:“师座不是去大帅那赴宴去了吗,找我过去做什么?”
阿东摇了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大少爷怕是有什么急事吧,你放心,这儿有我守着。”
廖副官收起了□□,看了一眼阿东:“好,我去去就回,师座吩咐了,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他的房间。”
“是”,阿东点了点头。
廖副官走了,四下一片静谧,阿兰与柳夙轻对视了一眼,接下来怎么办?正在这时,阿东突然开口:“你们只有半刻钟的时间。”
柳夙轻皱了皱眉头,与阿兰一起走了出来:“为何要帮我们?”他实在无法理解,阿东是杨府管家的儿子,从小与杨世杰兄弟俩一起长大,他没有任何理由背叛杨世杰。
“不要问这么多,我并不是要帮你们,右侧房间有一个可转动的白瓷瓶,打开它,把小墨救出去。”
阿兰稍微一回想,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从她开始渗入杨家,便与阿东接触,此时,又那么巧的碰在了一起,阿东一直在监视她……如果,阿东不是与他们有着一样的目的,那她估计早就暴露了。
阿兰不禁咽了口唾沫,冲阿东点了点头,与柳夙轻走进了杨世杰的房间,杨世杰的房间非常规整,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花瓶的位置很显眼,柳夙轻走过去,抱着花瓶拧了一下,平整的墙面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房间,房间正中央摆着一把椅子,李墨安安静静的坐在上面,他衬衫上沾满了污血,衣服已经破了,露出了瘦削的肩胛骨,好像是睡着了突然被惊醒,他微微抬起了头,眼睛还眯着,看到来人,显然被吓了一跳:“你们是谁?”
柳夙轻没有多费口舌,直接报上了暗语,李墨刚开始有些讶异,紧接着准确的说出了下半句暗语,柳夙轻忙把绑着他的绳索解开:“你就是素娥?”
李墨点了点头:“是,你们怎么进来的,杨世杰不会这么大意的。”
阿兰道:“是……阿东,阿东帮我们救得你。”
李墨突然睁大了眼睛:“东哥?”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大概长时间受到虐待,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柳夙轻忙扶起了他:“这些事回头再说,我们先带你出去。”
李墨点了点头,被柳夙轻扶了出去,阿东一直在门口守着,见到被俩人扶着出来的李墨,瞬间眼睛都红了:“小墨!”
李墨:“东哥,你,李墨一个叛徒,不值得你这么做。”
阿东:“别说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等着大少爷回来抓你们吗?”
阿兰踌躇了一下:“那,你怎么办?”他骗了廖副官,放走了李墨,杨世杰一定不会放过他。
“不用你们管,赶紧走。”
柳夙轻冲阿东点了点头:“多谢相助。”而与此同时,廖副官前脚刚踏上汽车,他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杨世杰出去赴宴从来不会带着副官或是亲兵,就算是有急事,也不太可能让他过去,毕竟,他房间里关着他最痛恨的人,除了副官,他不大可能会让别人看守,他猛地锤了一下汽车,命人严加看管各处通道,转身走去了杨世杰的院子。
李墨走了没几步就走不动了,他停下脚步:“不行,我会连累你们的,更会害死东哥,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要是杨世杰回来了,我们谁也走不了了,我这,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地方。”他把头凑到柳夙轻的耳边,告诉了他一个地址,柳夙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出去后,一定第一时间找到,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要带你出去。”
李墨摇了摇头,他挣开柳夙轻和阿兰扶着他的手,不是他无理取闹,而是他非常明白,他们带着他这个累赘根本无法安全离开杨家,而他用命换来的情报可能就永远无法被组织接收到了:“你们听我的,这样出不去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情报交给组织,你们出不去,我的心血就白费了,大局为重,李墨谢过二位的舍命相救,我这辈子,能有这点用处,已经足够了,二位,赶紧走吧。”说完,他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挪去杨世杰的屋子。
阿东一把拉住他:“小墨,你快走,我能拖住他们。”
李墨冲他笑了笑:“东哥,如果他们能够安全出去,那么就相当于小墨也安全出去了,我一个将死之人,也就这点心愿了,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东哥,让我进去吧。”
阿东紧紧的攥了一下李墨的手腕,终于叹了口气。
阿兰怔忡的看着那具单薄的身体艰难的踱步,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还这么年轻呐,但眼泪除了会阻挡她的视线,并没有什么用,她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低低道:“走吧。”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吼了一声:“站住。”
阿兰和柳夙轻立刻停步,缓缓的转过身子,黑暗里,廖副官举着枪,一脸阴郁。
☆、第 18 章
没想到廖副官反应如此之快,阿东举起□□,下意识的挡在了李墨前面:“放他们走。”
廖副官歪了歪脑袋:“怎么,时耀东,你要跟我比试枪法吗?”
时耀东皱了皱眉:“廖副官,你一个人,我们四个人。”
廖副官哼笑了一声:“你们?时耀东,你好不要脸啊,师座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呢,一个个的狼心狗肺,串通这□□党土匪一起毁他的心,狗还知道摇一下尾巴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时耀东紧紧的攥着□□,浑身是汗,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而廖副官抓住他那半秒钟的失神,一枪打向了阿兰,柳夙轻忙拽过阿兰,后背生生受了一枪,鲜血顿时沾湿了衣服,阿兰睁大了眼睛,嘶吼一声:“柳哥!”
时耀东拽过李墨藏在了柱子后面,廖副官也避在了一块假石后面,阿兰扶起柳夙轻,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他身上的伤口,温热的血顺着手指滴落了下来,阿兰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办?
怎么办?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阿兰的眼里顿时涌出了大颗的泪珠,她手忙脚乱的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妄想堵上那个伤口,但是血还是不停的流出来,柳夙轻的脸变得煞白,他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于是伸出手摸了摸阿兰的头发。
廖副官躲在石头后面,间或朝时耀东那边开几枪:“时耀东,放下你的枪,你以为,你们今天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时耀东大口的喘着气,他冲李墨说道:“快走,趁他的卫兵还没赶到,我掩护你们,快啊。”
时耀东一边说一边朝廖副官猛开几枪,李墨怔忡的看着时耀东的背影:“东哥!”
“快走啊!”
廖副官蹲下身子,避开时耀东的子弹:“谁也别想走,时耀东,你别逼我杀了你。”
时耀东猛推了一把李墨:“走啊。”
李墨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稳了稳身形,却看到一颗子弹直冲着时耀东飞来,避无可避,廖副官久经沙场,枪法了得,他盯上的目标,怕是已经成了一个死物,李墨想冲过去替时耀东挡下那枚子弹,但是,他现在身体太弱了,他走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耀东倒在他面前,他扑过去,紧紧的抱着时耀东的身体,子弹大概打中了肺部,时耀东一张嘴,便吐出大口的鲜血,他摸了摸李墨的脸:“小墨,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我,我……”
他终究是没能说完那句话,李墨闭了闭眼睛,鼻子酸的厉害,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滚烫的热泪洒在了时耀东的尸体上,而廖副官举着□□,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我说过,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他拿枪抵在了李墨的胸口处,轻轻的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李墨皱了皱眉,廖副官一脸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涓涓的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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