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年 - 分卷阅读27
“小娃娃,想拦我再等个几万年吧!”
疼的到现在也没缓过来的拂羽还是义无反顾的回身一把扯住人的袖子,不知哪儿来的力量,竟生生将眼前的人扯了个踉跄。
那人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却突然透过拂羽看向远处,继而他神色一凛,迅速拂开拂羽,身影快的几乎难以捕捉,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住的在那些格子里穿梭,拂羽顾不得其他,迅速关门试图修复结界,殿外突起狂风,牡丹花被吹的四散摇晃,刚刚闭合的殿门被重新吹开,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黑色结界应声而起,门口缓缓落下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长得端正,箭袖干净爽利,懒散的朝着拂羽笑了笑,继而他踏进殿内,眉眼舒朗,语气却不大正经:“这是谁呀?大半夜的偷鸡摸狗摸到这儿来了?”
穿行于殿内的人早已停下了动作,身影虚晃的站在一栏架格后,冷冷看着进来的尧川。
几个月不见,尧川脱胎换骨一般,完全没了之前待在这里时的病态,整个人精神奕奕,仿佛回炉重造了一般。
“尧川?”那人试探着问。
尧川瞥了他一眼:“可不嘛,朕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鹦鹉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嘛。”
那被称作鹦鹉的人神色越发低沉了些,他停在原地,还未张嘴,尧川手里突然多了一抹黑色的影子,他嫌恶的将人甩出去,“啧,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黑漆漆的大殿猝然飘起一阵刺眼的光,架子上的盒子纷纷震动起来,继而待在殿里的三个人一同摔出殿外,拂羽被尧川抓着,踉跄着落在台阶上,没像小鹦鹉一样灰头土脸的挂在牡丹上。
拂羽还沉浸在这巨大的变化中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尧川拍了他一下,“结印啊,愣着做什么。”
“哦哦。”拂羽抬起手,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结这个印,毕竟他连解印都解的莫名其妙,然而待指尖光芒落上门扉一瞬,那暗淡的红光迅速聚合,拧成一张细密的网,就将那破了洞的印合上了,连心念都没用动。
拂羽错愕的盯着自己的手指,这是?
尧川信步走下台阶,四周起了结界,小鹦鹉出不去,只得随着人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尧川盯着他看了几眼,十分有深意的笑了:“小鹦鹉如今住在天上啊,不知是哪座仙府的座上宾?可否为尧川引荐引荐,毕竟我不在这天上多年了,诸事都生分很。”
那人看了尧川几眼,不答话。
尧川看似并不打算为难他,袖子一挥,四周结界撤去,玩味的盯着他,对方似乎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倏地消失了。
拂羽仍旧站在台阶上,眼神戒备的盯着眼前人,良久,他躬身行了一礼:“多谢仙家相救。”
尧川看了他一眼便撇过了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殿下的礼,尧川可受不起。”
第27章
拂羽将尧川请去了前殿,殿内烛火明亮,火焰稳稳的燃烧着,琳琅的摆设陈在其中,古朴典雅的纹饰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气息,尧川四处晃悠,背着手闲逛似的,将这前厅打量了个透彻。
说起来拂羽自己也没来过几次,只是在年关时见宣离在此处会客,便将人带过来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找到宣离,一丁点线索都不想放过,本想从刚才人嘴里抠出些什么来,不曾想被中途横插一脚,连这丁点念想也没了。
看够了的尧川终于坐下来,拂羽为他倒了杯茶,心不在焉的也在对面坐下了。
尧川上下打量他,眼里漫着一丝熟悉,端起一边的茶杯嗅了嗅,蹙起了眉,“桃花茶?”
倒的匆忙,拂羽自己也没注意,他掀开自己手边的杯盖看了一眼,淡粉色的花瓣飘在上面,他轻笑了一下:“您不喜欢的话,我给您换一杯。”
尧川将杯子放下,挑了挑眉,像是故意为难一般,“那就麻烦殿下了。”
拂羽安静的端起茶杯放到一边,指尖微动,手里便重新现出一杯茶,白玉似的杯子,他将杯子放下,往后退了几步,道:“您看看这杯可否?”
尧川装模作样的闻了一下,又蹙起了眉,“这个,这是雪玉青?”
拂羽:“嗯,是。”
“啧,虽是好茶,未免寒了些,我岁数大了,喝不了此等,殿下可还有别的?”
拂羽耐着性子笑了一下,将桌上的茶又推远了些,来来回回重复了四五次,尧川终于露出些满意的表情,赏脸喝了一口,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十分勉强。
拂羽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待人满意,一拂袖将桌上多出来的杯子撤掉了。
然而对面的人喝了茶也不说话,目光穿过堂门落在殿外繁复的花树上,拂羽在心底叹了口气,轻轻唤了一声:“前辈。”
这一声像是唤在了尧川的心坎上,那人极为惬意的眯了眯眼睛,转过身来。
“殿下可是为凤陵担忧?”
拂羽被人如此直接的看穿心底,按理是该尴尬的,可惜久病成医,久想成疾,已经坦然的不能更坦然了,认真的点了点头:“前辈知道君上在哪吗?”
“啊,他在哪儿这是个问题,不过”他突然停下来看向拂羽,久久不说话。
拂羽眨巴了眨巴眼睛,眼里的光亮肉眼可见的泛出来,“不过什么?”
那人勾起嘴角,眼睛都透出狡黠来:“不过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拂羽:“”
激荡的心情瞬间又落寞下去,正襟危坐的人突然往后一靠,整个人散了架似的,低垂着头。
这种样子,尧川在四万年前也见过,只是样貌不一样了,落寞时的神情也各有千秋。
拂羽没有再问,这让尧川有些意外,他甚至连刚刚来的那人是谁也没有问,只是安静的低着头,眼睫忽闪的缓慢。
“你”尧川这个人很神奇,你问他他拐弯抹角的不告诉你,你不问了,他又上赶着招惹你,好似能从中获得多少乐趣一样。
拂羽被这一声唤回了神,他看着尧川:“嗯?”
那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似是不大相信眼前人真能如此沉得住的气,问:“你怎么不问我了?”
拂羽有些茫然,“问什么?”
尧川像是被他逗笑了,边笑边说:“你说问什么?今天一晚上发生的这些事你搞明白了?”
拂羽了然的笑了一下,他摇摇头:“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现在除了君上我不想了解任何事,三个月了”
尧川的心尖被末尾那声轻叹猛地扎了一下,他顿了顿,自说自话的开了头:“来找你的那个人叫应芜,魔族人,我们都叫他小鹦鹉,如果他没孩子的话,应该是这世上最后一个魔族人了,魔族早在四万年前就已经灭族,而带兵征伐的,就是凤陵,魔族人神魂难灭,没有个几千年是耗不死的,所以那些不死不灭的魂魄就被带回了天界,封在了乾殿里,其中仇怨可想而知,今日放过他这个我往后再说,至于我,我叫尧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尧川?”拂羽顿了一下,而后记忆里缓慢浮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他错愕的站起来,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之后,重复道,“你是尧川?”
尧川被他这突然转换的语气逗笑了,好笑的看着对方:“怎么?不像?”
拂羽认真的点了点头,“不像。”
确实,如今的尧川别说与四万年前相比,就是和之前奔逃出乾殿落入人间之时相比,都大不一样了,拂羽突然想起那会儿他脱口而出的朕,脸上的表情越发古怪了些。
尧川像是看透了对方的心思,不以为然的笑道:“魂魄被锁了几万年了,自然得休养些时日,人间那小皇帝可爱的紧,正合我意,怎么,只许你红纱软帐,不准我调戏个小娃娃?”
这句话戳了拂羽的痛处,他若真是红纱软帐就好了,他也不用现在在这儿忧思惆怅了。
尧川和拂羽严格来说并未见过几次,印象深刻的细想来也就一两次,这人一看就是个浪子,眼里的风流藏都藏不住,年岁虽比宣离大,样貌却是年轻,浑身带着一股清爽的香气,是吸引女孩子的利器。
他虽然没来几次,但每次来,总要吃拂羽做的饭,神仙多数辟谷,七情六欲也埋得深,当然也有像尧川这样不管不顾,照吃照玩不误的,拂羽做一手好菜,正对尧川的胃口,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尧川是唯一一个知道拂羽要助宣离度情劫的人。
那时宣离正好回了天上,尧川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见人神色呆滞的坐在门前,没多久就将内幕挖了出来,他一改往日的嬉笑,也随人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手指敲打着凹凸不平的石桌,沉沉的问:“那你想好了?”
情劫是天劫里最难渡的,多少神仙一生修为命丧其中,魂归天际,可每个神仙,漫漫一生里又总要经历这么一两次,直至将那本就少的可怜的七情六欲完全损耗干净,才能一脚踏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做个迟钝又孤寂的智者,何况在拂羽与宣离这段关系里,拂羽只是个凡人,十方刃是何许兵器?哪怕得了青衡大帝的保证又能如何,漫长的几万年时光,宣离就算再专情也忘的差不多了,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抵得住时间的摧毁,尤其是感情这种,本就虚晃的东西。
何况后来,宣离还在那岁御令上下了一道诅世印,尧川以为,这两人是断无可能了,然而世事难料,走到如今这一步,大约连青衡也没想到吧?
眼前的人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他从那椅子上起身,眼里含了一汪久远的回忆,让他的语气也不由沉了几分:“你不是要见他吗?我带你去看看。”
说罢,那人自顾自往外走,拂羽却懵了,直至尧川出了殿门他才反应过来,心头的震颤无以言表,他匆忙的跟上去,声音都开始颤抖:“多谢。”
果然是在上方神境,尧川带着他,一路往上,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眼前是一闪而过的陌生宫殿,拂羽来不及看,紧紧抓着尧川的袖子。
那人看了他一眼,两侧的发丝飞舞着,“你不用拉着我,你现在的神力,不比我差多少。”
拂羽在风里看了他一眼,悄无声息的松开了尧川的袖子,然后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不需要借助尧川。
身体的变化他清楚的很,可惜一直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单方面的拒绝留在体内的那股力量,好似这样,那些发生过的事就会不存在一样,宣离也就能早些回来。
人在无力改变现状时,能做的,便只有麻痹自己,只有这样,那些破碎的美梦才不会醒,可以继续沉溺其中,当一只困兽。
自欺欺人罢了。
飞了很久,行在前面的尧川终于停下步子,他回头看了一眼拂羽,待人安稳落在身侧才放开步子往前面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出现一片巨大的莲池,池子里的金莲花势繁盛,一朵挨着一朵,密密麻麻的立在那叶子上,那莲池大的没边,隔着很远,尧川便站住了。
拂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试图在那莲池里寻找他想要寻找的人,然而那只是一池平静的莲花,碧绿的湖水上连丝波纹都没有。
“看见了吗?”身边的人突然出声问。
“嗯?”拂羽错愕的转头去看,又茫然的转回去,在那池子里仔仔细细又找了一遍,甚至将目光放的更长更远,可是仍旧什么都没看见。
“看见什么?”他问。
身旁的尧川笑了一下,眼里藏着一丝看不透的神采:“你再好好看看?”
拂羽疑惑的看了人几眼,又转过去看,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来,心想这人该不会又在耍自己吧,正要出声,尧川突然伸手指给他看。
那是生在正中间的一朵金莲,被两片硕大的荷叶盖住半个身子,拂羽定睛去看,这才发现,那金莲上似是泛着一丝橙红,就像宣离手里的离火,他不由自主的想往前去,身旁的人却一把拉住了他。
“你靠近他,会将他身上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灵力吸过来,”他看了一眼拂羽,视线缓缓往下挪了几分放在拂羽胸口上,“你现在这幅身体,里面的骨头都是他的,灵气这种东西,认主人的很。”
长久魂牵梦萦的东西突然得到答案,拂羽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骨头,果然是他的吗?
他把骨头给了自己,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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