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船长 - 分卷阅读13

    停船于大雾之中，自然是需要人执勤的，但昨天夜里船员们想必是卖了不少力气，担心他们不能好好守夜，于是西奥多主动接了这个差事，让船员们一个个的感激不已。

    坐在船尾的甲板上，夜里的海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伊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向西奥多道：“船长，有些冷了，我去把外套拿来吧。”

    西奥多点点头，待伊凡把外套拿来后便让他去睡，“你昨天没睡好，快回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没关系，再和您待一会。”伊凡掏出匕首，“您给我的那些钱我今天都买匕首了，您看看怎么样？”

    “还不错，价钱很公道。”西奥多看了一会儿后递还给他，“有把匕首防身也好，但要小心别伤到自己。”

    伊凡点头，把匕首收入刀鞘别在腰带上。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道：“今天早上……我在武器店里遇到两个塞纳特斯人，他们说起塞纳特斯时，似乎完全不知道我的事，我父亲他……他没有找我。”

    似乎是因为深夜里本就容易伤感，伊凡此时忍不住又有些难过，想到上一次在西奥多那里得到的温暖，难过之余，他心里又隐隐生出一点期待。

    果然，西奥多的手覆在了他的头上，在寒冷的夜风中，西奥多手心的热度透过头发传递到头皮上，然后似乎一直传到了心口。

    他的手如此温暖，他的声音也是，“你父亲……可能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伊凡忍不住往西奥多的方向靠了靠，好多汲取一些温暖，“也许是这样吧……但我真希望能知道这个原因……”

    头上的手动作顿了顿，西奥多的声音似乎带上了某种隐秘的、酸涩的情绪，“也许……你知道原因后反而会希望自己从来没知道过。”

    “不。”伊凡摇头，难得的反驳了西奥多，“我想要知道原因，不管这个原因是不是我想要的，我都会接受并且坦然面对，但是……”伊凡的声音又低落下去，“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原因，告诉我真相。”

    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是在母亲死后发生的，种种迹象表明，曾经深爱母亲的父亲现在对她恨之入骨，但是，原因呢？

    在他七岁那年，失去了母亲，也差不多失去了父亲的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想法很好，但你现在还太小，等你再大一些，你会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事。”西奥多拍拍他的肩膀，把寒冷夜风中唯一的那点温暖收走了，“到那时，你就再也无法逃避了。”

    他仿佛低叹一般的声音在夜风里飘荡远去，伊凡皱了皱眉，扭头想要追问。

    “不早了，你还是回船舱去睡吧。”话未出口便被打断，西奥多揉了揉他的头发，银灰色眼眸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但声音却依然温和，“晚安，祝好梦。”

    “晚安，船长。”伊凡也只好听从吩咐，往船长室走去。

    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狭小的船长室似乎也变得空旷起来，伊凡在自己的地铺面前站立了片刻后，转身扑在了西奥多那张平整的床铺上。

    白天西奥多在上面小憩过片刻，所以被褥虽然是被雨水浸泡又晒干过，但也仍然有一些西奥多身上的气味。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算不上芳香美妙，但却让伊凡感到十分安心的气味。缩在满是这股气味的被窝里，伊凡有一种置身于西奥多怀抱的错觉。

    说起来他确实被西奥多抱过，那是在索卡岛，安妮的酒馆里，他坦言自己身世的那一天。可惜那时候西奥多的怀抱和他之间隔着一层被褥……

    如果能真正地和西奥多拥抱一下该多好……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些脸热，尽管没人看见，但他还是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幻想着西奥多就坐在旁边或者抱着自己，昨夜没睡好的他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黑暗中有人道：“……你喜欢他。”

    黑暗中他回答：“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下值夏至的手榴弹，亲亲破费了～

    第20章

    翌日，天还没亮伊凡便清醒过来，把西奥多的床铺整理好后，出了船舱。

    太阳还没出来，浓重的雾气依旧弥漫在海面上，西奥多和凯尔正站在船头说着什么。洗漱过后他也走到船头，“船长，大副，早上好。”

    “早上好，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吗？”一夜未睡，西奥多俊朗的脸上也添了几丝疲惫困倦。

    提起昨天晚上，伊凡便想起自己未经得西奥多同意就睡他的床铺，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我睡得很好。”

    “我就说这小鬼不懂享受，睡地板才睡得香。”凯尔再次吐槽了一句，又回归正题，“西奥多，你看这雾什么时候才能散？”

    西奥多摇头，“不好说，估计至少也得九点吧。”

    伊凡抬头看去，不管天上地下都是一片白茫茫，能见度极低，就连离逐日号不远处的雄狮号都看不太清楚，这样大的雾，伊凡只在冬日里见过，但现在明明不是冬季。

    “海上的气候和陆地不一样，大海是很善变的。”似乎看出伊凡的疑惑，西奥多揉了揉他的脑袋解释道。“大雾虽然会妨碍行船，但比起暴风雨之类的极端天气总要好得多，等它慢慢散去就好。”

    伊凡点点头，“既然雾气现在一时散不了，船长你就回去休息一会吧。”

    凯尔也劝道：“对，西奥多你回去休息，我看着呢，而且船员们也该起床了，有什么紧急事件我再叫你。”

    西奥多点头同意，“好，那我去休息一下。”

    看他进了船长室，伊凡忽然想到什么，也快步跟了进去，他刚从西奥多的床上下来，该不会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吧！

    “怎么了？”西奥多正脱着外套，见他贸然闯进来，有些疑惑。

    “没事船长，我来帮您铺被子。”伊凡说着就去铺开被子，伸手试了试温度，还好早晨的凉意已经带走了被窝的温度。

    “谢谢你了，不过这些事我可以自己来。”因为伊凡素来的殷勤，西奥多倒也没怀疑，道了谢后拉过被子睡了。毕竟是熬了一夜，躺下没多久他的呼吸声便变得绵长均匀，他睡着了。

    伊凡无事可做，拿了海图在桌前看，但看着看着，眼睛却忍不住转向西奥多。他素来梳理的整整齐齐的金发散在枕头上，金灿灿的引人注目，叫人疑心这到底是头发还是太阳的光辉。

    严肃淡漠的表情放松了，整个人的气质都温和了几分，尤其是眼睛，眼皮垂下遮住清淡颜色的眼眸，取而代之的是纤长的睫毛。

    原来船长的睫毛这么长吗？伊凡来了兴趣，小心凑近仔细观看，也许是因为颜色浅淡，他竟然从来没注意过西奥多的睫毛，这睫毛比一些漂亮的贵族小姐还长些呢。

    但纤长的睫毛却也没让这位年轻的船长显得女气，他虽然足以被夸一声‘漂亮’，但俊朗的五官，健壮匀称的身材都在说明他的‘漂亮’是年轻男子的漂亮，或者我们换个词，英俊。

    男人的英俊，按理说不该对男人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但伊凡就是觉得移不开眼睛，觉得面前沉睡的人哪里都好看，哪里都合他的心意，哪里都让他忍不住心脏乱跳。

    他承认了，他想。

    他承认亚瑟·欧文的话了，他真的喜欢西奥多。

    他承认他喜欢西奥多，他也承认他是个胆小鬼，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怎么可能说？他们都是男人，两个男人的爱情是不会得到祝福，反而会招来冷眼讽刺的。更何况……

    西奥多虽然对他很温柔，很关照，但他清楚那只是出于同情和同理心而产生的，对一个小鬼，一个弟弟的感情，和他对西奥多的感情全然不同。

    所以，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就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和他互道早晚安，晚上同睡在一个房间，失落时得到他的安慰，高兴时看见他的笑颜，这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劝解着自己，脸上安定平和，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的不甘有多强烈。

    不甘，非常非常不甘。

    只是互道早晚安不甘，只是睡在一个房间不甘，只是被他揉脑袋不甘，只是被他当成一个小鬼不甘。也许是他太贪心，但他心底深处渴望的，远比这些要多得多。

    他希望西奥多用与他相同的感情给他回应，他希望拥抱西奥多，他希望亲吻西奥多，他希望能和西奥多手牵着手步入婚姻，不管有没有神明见证，有没有亲友祝福，甚至……就算西奥多没有与他相同的感情，他也不会放手。

    如果他有足够的能力，他真的可能不顾西奥多的意愿向他索取更多……

    “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可怕，船长？”仿佛低叹般轻声吐出这么一句，伊凡伸手轻轻拨开黏在西奥多脸上的一缕发丝，指尖忍不住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待看见西奥多微皱眉头后却又立刻离开。

    温热的一点温度很快消失在空气中，伊凡握紧拳头，假装把这温度，和这温度的主人都抓到了手里，而后……放在心中珍藏。

    “晚安，船长。”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可能会做出更出格的事，于是向熟睡的人低低道了晚安后，伊凡出了船舱，打算让外头还带着寒气的海风给自己的头脑清醒清醒。

    摸了摸腰间新买的匕首，他找到了凯尔。

    “什么？你想让我教你用匕首。”凯尔对他的要求感到有些吃惊。

    伊凡点头，“是的，大副，我恳请您教我使用匕首。”在逐日号上枪法最好的是西奥多，但冷兵器使用的最好的是凯尔。伊凡虽然买了匕首，但如果不会使用的话那这匕首也就只能壮壮胆子当个装饰品而已。

    “要我教你也行啊……”凯尔抱着胸，脸上露出坏笑，“想向人学习，总得准备点什么礼物吧？”

    伊凡愣了一下，“可我身上现在什么也没有……”

    “不急，等你以后再慢慢还也不迟。”凯尔拍拍他的肩膀，从后腰拔出自己的匕首，摆出架势，“来吧。”

    凯尔和西奥多的教学风格全然不同，西奥多教伊凡钓鱼时总是温和耐心，在他取得成绩后也不吝夸奖。但是凯尔，对待伊凡这个年轻瘦弱的新手也毫不客气，一次又一次地格挡开伊凡的攻势，把人摔翻后还要嘲讽几句。

    好在伊凡从小到大听到的嘲讽太多了，就算说不上完全免疫也早就学会不那么在意，只暗暗记着凯尔的招式动作，然后在下一次攻击时模仿着使用出来。

    就这样在单方面的被摔摔打打中，伊凡竟然进步飞快，从一开始一出手就会反被借力摔翻，到后来竟然也勉强能跟凯尔过上几招了。

    “蹭——”随着一声铮鸣，手腕一痛，匕首脱手飞了出去掉落在不远处的甲板上，伊凡也累得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气。

    “累吗？”一杯水被递到面前，伊凡道谢接过，喝了两口后才发觉给他递水的竟然是西奥多。

    “船长您怎么就起来了，一夜没睡您应该多休息一会。”伊凡皱起了眉。

    “半梦半醒听见外面吵闹于是起来了。”西奥多指了指周围围观的船员，他们一早上就在这看伊凡和凯尔过招，时不时地发出喝彩声，难怪西奥多睡不着了。

    “抱歉船长……”伊凡自责地低下头，他刚才学得太入神竟然没注意船员们的叫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