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药而愈 - 分卷阅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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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戚说:“不给。”

    他在心里说,自己没有连夜买飞机票逃到国外去,已经是对贺兰最大的仁慈了。

    “你扔掉了?”贺兰问,不等回复便又说:“夹了份伤药进去,你就是生气把花丢了撕了,药也要记得留下。”

    林戚的手虽然被扎,过了一晚上也早已止血愈合,压根用不着再擦外用伤药,他举起手看了一会,干巴巴道:“哦。”

    一上午在一束花与一场来去如风的发脾气中度过,林戚给几张海报调调色,加几笔进去或者擦掉几笔,再应付实习生几道简单的问题,自己看来是没做什么正经事,他反倒乐得清闲。

    期间接了个王敞打来的电话,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去看看,林戚看了一眼时间,略一思考,说道:“我下午就有时间,两点多去一趟盛雅吧。”

    在食堂简单吃午饭时,实习生杜真端着盘子坐到他对面,面带羞涩地笑了笑,说:“中午好,林工,您吃得好少啊。”

    林戚只要了两道素菜和一碗粥,菜色淡得可怕,量对一个二十七岁一米八的男人来说也确实有点少。他把筷子慢条斯理地对在一起,不是很热烈道:“嗯。”

    杜真也不尴尬,她深知林戚的性格,暴躁起来谁都不认,对实习生颇为照顾,但工作之余又公私分明,冷淡得不像话。她眯着眼睛笑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他们说越总的饭量可大了,都怀疑越总进过军营呢。”

    林戚等一口饭嚼完,才道:“越清没进过,贺……”他蓦地止住话音,笑容如花的女孩在对面不明所以地弯着眼睛,还直直地看着自己。林戚觉得自己别不是魔怔了,被人搂过一把就自动把姓贺兰的添入了脑海,说什么都想到他。

    “没什么。”他厌烦似地挑眉低头。

    林戚低眼的时候,眼尾却是往上的,像一瓣凝着冰雪的桃花,他的眼型是典型的不笑也勾的桃花眼。就是日常发些小脾气,眉睫飞扬,眼尾轻挑,也十分好看。杜真发现了这一点,心头又是一动,无言地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道:“林工,那个……我能请您帮个忙吗?”

    “嗯?”林戚示意她说。

    “我家最近新买了房子,装修上我爸和我妈有点意见分歧,想请您去给一点儿专业性的意见,也顺便调和一下,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杜真说着,语气里特地带上些少女独有的娇嗔语气,一分不多也不少,不让人生厌,也不叫人察觉。

    林戚对别人如同对石头,哪有工夫关心杜真什么语气,听了只问日期,然后算了算时间和日程,最后道:“可以,我那天有时间,到时候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啊?真的吗?!”杜真简直惊喜,林戚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说的时候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轻易就答应,革命的第一步胜利,她快要跳起来了,开心道:“谢谢林工!”

    她笑起来颊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很是青春靓丽。林戚本来起身要走,看到这一幕又皱起眉头,觉得杜真这模样居然有一分眼熟,只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不是爱在这些事上较真的人,转身就直接作罢,将这抹熟悉感抛在脑后。

    盛雅的最大的那棵樟树苍绿挺拔,风一吹沙沙的枝叶摩挲声漫到很远,在操场上也能听见。林戚上次被烈日晒得皮肤发红,这回长了心,戴了顶帽子来。修补的师傅跟他说些碰上的问题,最后不可思议道:“您知道嘛?前几天从这裂孔里挖出一枚钻石戒指!真是奇了怪了,王主任托人查了蛮久,说是国外一个挺有名的牌子,拿个小破塑料袋就塞进去了,也不知道是学校里哪个富二代放的,真是暴殄天物。”

    林戚冷笑道:“反正有钱人总有些你想不到的炫富办法,丢个钻戒算什么?有人还把钻石当石头扔着玩,打水漂,做骰子,甚至还有碎钻玩儿的,人就是乐意听那响,自己糟蹋了又算什么,也不想想别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见得着这么个东西。”

    “啧啧……”师傅摇着头感叹,又看着这个满脸冷漠的年轻人,附和道:“世界上真什么人都有。”

    林戚在操场上停了一个多小时,他本来特别麻烦,嫌热嫌风还嫌脏,但应了这件事就不能半途而废。心中担心师傅还有什么问题,索性下午也没事,最后坐到一边的草坪上当监工,也方便随时被咨询。

    拿出手机翻了翻新闻,没什么兴趣地关机。热风如浪,吹得人头昏眼花,林戚回头看着远处那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回忆才刚上弦,蝉鸣声和噪音就不合时宜地闯入耳中,打断了思绪。

    “我不去!我说不去就不去!!”是个女学生的声音,源头在高一教学楼,这姑娘嗓音惊人,隔了那么遥远的距离都能把噪音随风传来,“别拉我!就是那个姓江的先惹事!跟我没关系,我是正当防卫!都说没关系了你别拉我啊!哥!我不去……”

    林戚在心头嘲笑道,不管惹事生非的人是谁,这时候就该闭嘴,找他来当面对质,然后用眼神威胁对方别他妈说话,接着再自己胡扯八道,一套流程下来,黑的都说成白的。

    不过他没家长可请,老师也大都确认罪魁祸首是自己,就算说明白了也没有用。林戚额头上早刻上罪人两个字,也许高考成绩公布后,才堪堪有些洗白。

    “哥!亲哥!不要!求求你,我们从小相依为命,我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你送我上下学,你送我十六年蛋糕,你给我资金去旅游……不要送我去那个地狱好不好?好不好呜呜呜!我保证再也不犯事了!”又是一声长号,那女孩子极其凄惨,一把泪一把鼻涕地在走廊哭嚎。林戚在远处见了,不由心想,也太可怜,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亲哥这么狠,对花季少女这么残忍。

    这么想着,花季少女杀千刀的亲哥就被女孩从立柱后拽了出来,那身高模样一暴露,林戚就当场愣住。侧脸鼻梁高挺,新剪了只剩发茬的寸头,那气质极为凌厉,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哪儿的军官来基层领地巡视了。

    又遇见了,这x的缘分。

    林戚压低帽檐,极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待了一分钟他就快到极限,于是猛地起身说:“师傅,我有点事先走了,有问题发微信。”

    “哎,好嘞!回去多休息啊,这大热天的,你看你都坐了多久了,我这又没什么事!”师傅热情地回了一句。

    林戚魂魄都颤抖,抬脚就走,唯恐被贺兰明煦发现自己,刚走到校门口,手机铃声就不祥地响起来,接起:“喂?”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林戚啊,你怎么就走了,我才刚下课呢,哪有来学校不见面的道理,我现在在办公室,你应该还没有出学校吧?我还有事想咨询咨询你。”王敞在对面热情洋溢道。

    一阵风把樟树的叶子吹落枝头,绿叶乘风而行,纷纷扬扬落在校园各处,恰好有一片刮到林戚额头上,被黑发缠住了手脚,于是只能囚禁于此。林戚摘下那片叶子,在手心卷起来,应道:“好吧。”

    但是还没有进教导主任办公室,林戚就知道自己不该来,里面异常吵闹。他扣门三声,办公室里的人纷纷侧目,表情不一而足:王敞是了然,贺兰明煦是惊讶,贺兰雅则是茫然。

    “你先在这坐会,一会儿就好了。”王敞大步走来,跟林戚附耳说道。林戚隔着王敞的肩膀看到贺兰瞬间阴沉的表情,于是乖顺点头,坐到一边去看戏。

    “哥,我真的不去!”贺兰雅眼角的泪还没擦干净,红着眼睛嚷嚷。她长得与贺兰不太像,性格也大相径庭,林戚从前看过她的照片,倒没想到她是这样的脾性。

    贺兰明煦道:“说话可以,不要吵。”

    贺兰雅还想耍赖,奈何一触到她哥的眼神就乖乖息声,她虽然喜欢无理取闹,全是仗着贺兰宠她。什么时候能泼皮无赖什么时候不能,她心中自然有分寸,例如现在,就不能。

    可也太奇怪了,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变得这么可怕。

    王敞见气氛不好,下意识和稀泥道:“同学,你不去s班也可以,转别的班你看怎么样?s班竞争压力也是太大,对你的成绩也许没多大帮助。”

    贺兰雅咬着下唇道:“我不想转班,主任,我保证再也不打架了,比珍珠还真。哥,别让我转班,我的亲朋好友都在原班,你叫我转班不是要我的命吗。原本我就不想报盛雅,家里非要我报,我、我好不容易跟同学打好关系又让我转,好欺负人。”

    她说着说着,眼尾又湿了,因为不让大声,只好压着嗓子抽抽搭搭,看起来太可怜。

    林戚撑下巴袖手旁观,觉得太有意思,这位姑娘的眼泪有如感应声控灯,一喊就亮,说来就来。贺兰似乎特别吃这招,头疼地按太阳穴,让步道:“你保证别再打架。”

    “我保证。”贺兰雅耷拉着嘴角抬起头,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对王主任保证了一遍,又对她哥保证一次,连带着林戚她也保证一下。

    王敞于是接道:“那好,就这样,贺兰同学也别转班了,以后好好学习,跟你们班那江同学和平相处,千万别再意气用事打人了啊。”

    矛盾解决,两兄妹一起往外走。林戚被贺兰明煦盯着浑身不自在,把鸭舌帽帽檐压低了躲避。王敞走去把门关上,转身去办公桌边拿起一个表盒,打开盖子。盒子里放着一枚钻石戒指,充足的光线里它微微泛蓝,显得流光溢彩。

    “这是我们在雕像里发现的。”王敞道,说了钻戒的牌子,“是很久之前发布的款式,所以八成找不到原来的主人,毕竟大家毕业那么久,都散在五湖四海,哪里能一个个联系。”

    “所以?”林戚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还需要专门来办公室谈话,简直浪费生命。

    王敞笑道:“所以想托你帮忙捐了,早就听说你成立了青州慈善基金会,这不是刚好嘛,咱们也为慈善事业做做贡献。”

    林戚接过这枚戒指,看了一会儿:“行。”

    从办公室出来,外头的阳光依旧毒辣,林戚被天光晃得眼晕,扶着栏杆休息,四下看了看。走廊处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教室里倒是有好奇的学生往外望,见到他又缩回去,接着更多人又探出头来。

    林戚觉得好笑,走近些,学生们却都不好意思地退回去,少年果真是有摸不透的心思。他想走了,还未转身,便闻到一股味道,于是蓦地弹开。身后果真站着贺兰明煦,他正把手抬到一半,位置不上不下地僵在空中,不知道原来想碰林戚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他放下手,眼睛很微妙地合到一种程度,像猎豹盯着远处的麋鹿。

    林戚敲敲铁栏杆,身子往后退,不屑道:“关你什么事,我走了。”身都没转,贺兰已经制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这里做过什么?”他微微倾身,在林戚耳边问,隔的很近很近,像要刻意与别人的附耳区分开来似的。

    这里是哪里?什么是什么?林戚目光扫到换过不知道几轮的崭新班牌号码,又扫到教室门上那个不知道被哪个小兔崽子踢进去的凹坑,这才被景唤起一丝回忆。

    他想起来了,就在这个教室里,很多年前这里坐的还是高三学生,也坐过贺兰明煦。而少年的林戚有多轻狂放肆,在哪里都敢胡来,又不顾一切,不管后果,他只知道自己喜欢。

    林戚脸皮奇厚无比,从来不知道脸红是什么感觉,但在校园里被提及年轻时做的混事,两个当事人面对着面,身后的教室窗户里还有学生在好奇地观望。耻意奔腾不息,他火气直接蹿到太阳穴,咬牙道:“你他妈……”

    贺兰抓到他出的拳,合掌包住,卖惨道:“不要怪我了,因为你不在,我也只天天想着这些旧事,喂自己吃些发霉的糖。”

    林戚无话可说,贺兰慢慢松手,垂眼问道:“你去哪?我送你。”

    原本想回公司,遇到他就无心工作,左右也快六点多,林戚决定直接回家。路上接到个电话,是越清打来的,他接道:“有屁快放。”

    “气性这么大,我给你预约的精神病院有没有打电话定时问候你?”越清莫名被怼,不骂回来是不可能的,互相扯了两句,他说:“通知你一声,我估计你也没来得及看邮件,过两天城西画城有个青商酒会,你跟苏承霜一起去。”

    “让我去?公司人死光了?”林戚一百个不愿意,跟吃了火药似的。

    越清说:“性质不同,派几个什么也不懂的呆头鱼去,回头把形象全毁尽了,我哪找后悔药去。据说东家是个挺大的人物,有很多本地富商都会出席,你到时候也收收那暴脾气。成功结束之后,我给你发红包放假,想去哪玩就去哪,你说,世界上哪有我这么好的老板,你知足吧。”

    林戚皱眉抠手道:“那我跪谢隆恩。”

    说完正事,越清燃起一丝八卦之心,多问了一嘴:“那什么,你跟贺兰同学有苗头吗?有没有可能死灰复燃?”

    贺兰同学你妈,林戚差点把手机从车窗丢出去,心里大骂姓越的婆婆妈妈。别人可能还好,越清是跟林戚做过那么多年同学的,一句“贺兰同学”就能把林戚拽回十年前,仿佛各自还在循着学校制定的课表飞奔着上下学。

    余光中贺兰明煦握方向盘的手好像紧绷起来,车里的气氛像被凝固,只等着什么来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越清在等林戚回话,贺兰也在等。

    汽车驶过一个路口,林戚开口说:“关你屁事,少他妈唧唧歪歪。”

    越清遗憾道:“可别,我还以为你等这么久就是在思考犹豫呢,哎你明明还对人家念念不忘,上回我去你家……”

    林戚立即把电话挂了,过了会收到越清的短信:“真心提醒:不要矫情,万事大吉。”他把手机一关,打开车窗,散走车里沉闷的空气,心中一片冰凉。

    天边被血染似的得通红,道路边的树也隐泛赤色。汽车在单元楼前缓缓停下,林戚按了按钮,却打不开车门,于是偏头道:“开锁,我要下车。”

    “不想开。”贺兰明煦驳回得十分轻巧,他没有轻举妄动,只靠在那不动,说道:“画城的酒会是我家主办,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林戚拧眉道:“开锁。”

    “你家有什么?”贺兰问,他听到了前面的话,自然也听得到后面。问这句话他明知没有必要,得不到答案,但偏要试试。林戚抿嘴把几句骂人的话吞下去,只瞪着他,眼底盛满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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