錾险庵质?都怎么办?”上辈子她三天两头就生病,不过却也没有碰上这么不赶巧的时候,而府里也的确没有为个丫鬟半夜请大夫的先例。
翠莹道:“若是家生子,可让她老子娘先领回去,若是买进来的,就只能搬远些,熬到天亮再说了。”
甜儿是家生子,接出去倒是方便找大夫。于是琉璃问翠莹:“她老子娘在哪里当差?”
翠莹看了她一眼,说道:“她老子在庄子里种地,她娘是长房里三爷的奶妈。”
甜儿的娘是余氏儿子的奶妈,也就是说甜儿是长房的人?翠莹提醒得这么明显,琉璃都不好意思装糊涂。
不过这样才正常,余氏不塞人进来才叫不正常。这样看来,翠莹就越发不可能是余氏的人。琉璃佯做参不透,不假思索道:“既然是大夫人那边的人,那蕊儿便去长房将她娘请过来吧。”
蕊儿穿衣出门,翠莹给琉璃搬来暖炉,等了约有两盏茶,甜儿的娘程妈就来了。
一进门,程妈就以恶虎扑羊之势扑往甜儿床头,口里嚎道:“我的儿啊!”琉璃在炉边没避得及,身上披风被带起缠住了脚,被卷了个踉跄。
翠莹埋怨道:“婶子怎地也不看清楚人就撞过来,九姑娘多金贵的身子,若是碰到磕到了你担待得起吗?”
程妈哭声一顿,转眼又指天划地大哭起来:“我哪里不知九姑娘金贵,不金贵我的儿也就不会落到这田地了!来的时候还多精神的一个人儿,这才几天工夫,怎地就病得只剩半口气儿!……不行!”她数落着数落着忽然一骨碌爬起:“我要带我儿找夫人去!我要夫人替我儿做主!”
说罢,当真将甜儿从暖被窝里拖出来,不由分说拿件棉袄套在她身上,背着就往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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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2麻烦来了
外面犹在下着毛毛寒雨,别说是病人,就是个粗汉子都经不起这么一淋一冻。琉璃站在门内指着程妈:“把人给我拦下!”
翠莹迟疑着,蕊儿像是来了气,却是毫不犹豫冲上去,死死扯住那婆娘袖子。
琉璃自己上去将甜儿扒拉下来,不理会程妈撒泼,与蕊儿两人将甜儿又搬回了床上。翠莹也假意拢来,琉璃这会可没空理她,甜儿已经烧得两颊红光发亮,再不下药医治就迟了!便抬头看了蕊儿一眼,拿出一只金锞子来,目光直盯进她眼内:“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走什么路子,现在立刻去抓几副退烧药来,事办成了这只金锞子就是你的!”
在场三个人都愣了愣,程妈咽了咽口水,翠莹想要说什么,都被琉璃瞪回去了。这个时候她身上仿佛有着一股让人不得不仰视的力量,使得这些老油子们都斗不起胆来使心计。
蕊儿抿了抿嘴,重重点头,掉头出了门。
程妈回过神,又嚎道:“我的儿!”犹要去拉扯甜儿。可怜甜儿正病得要死要活,被她娘这么一拉扯,立时禁不住干呕起来。琉璃见过狠心的娘,却没见过这么恨不得立时把亲生女儿作弄死的娘,当下气出胸腹,咬紧牙根上前,抡圆了手臂往她两扇老脸上扇过去:“混帐东西!叫你来原是要你带她回去看病,你却拿她当跟我置气的工具,现在立马给我滚回去!”
翠莹吓得尖叫了一声。
程妈捂脸愣了一下,顿时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哇一声瘫坐地上喊起老天爷来。
琉璃懒得理会,阔步坐回暖炉边烤火。翠莹不敢懈怠,立马给她沏了壶热茶。过一会儿又见琉璃神色如初,已不复方才特别气怒的样子,便小声献起了殷勤:“这老娘们是出了名的泼皮货,姑娘可要小心她到夫人跟前造谣生事。”
琉璃捧着茶不吭声。有些事光靠小心并不见得有用,没有余氏撑腰,一个老婆子再怎么瞧不上她也不敢跟她当面叫板,这老婆子明显是有备而来。她知道她们一个个正伸长脖子等着拿她的不是,原是不想趟这混水,可又岂能因为惧怕着她们,而任由一个老婆子拿捏住了?
这两巴掌是为甜儿出气,也是打给有些人看的。
翠莹半日不见她回话,偷瞄了一眼她脸色,悄悄躬腰站在后方,也不敢再凑近了。
时间在炉火一闪一烁中过去,到鸡鸣时蕊儿头上挂着一层雨粉回来,而这时程婆子早已受不住冷困,打着哈欠骂骂咧咧离去了。“姑娘,是致中堂的大夫开的!”蕊儿喘着气举起三个纸包,两颊一片红晕。翠莹忙不迭伸手接了去:“我去煎。”
琉璃招手让蕊儿坐到炉边,将金锞子递过去,蕊儿神色微顿了顿,拜谢收下了。琉璃也不问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好像这件事本来做起来就很容易,等翠莹端了邑来喂甜儿喝下,她搓搓两手,拢着两袖回房继续补眠。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
正觉得想翻个身时蕊儿忽地将她推醒:“夫人那边传话来,请姑娘过去。”
窗外四处皆已透亮,她擦了擦眼爬起来,“什么时辰了?”蕊儿为她拿衣服:“巳时了。”她又想起甜儿:“怎么样了?”蕊儿拿衣服帮她套上:“早起出了一身猛汗,方才换了衣服吃了一小碗粥,烧退了,已好多了。”
琉璃点点头,下床洗漱。
蕊儿在旁迟疑半晌,终于小声道:“夫人传唤想必是因为昨夜的事。姑娘还是太冲动了,为着个丫头犯不着得罪人,那娘们儿不是省油的灯,姑娘此去只怕少不了要吃朽头。不过姑娘也莫怕,方才奴婢已将事情前后都告诉甜儿了,只要夫人问起,我们都会帮你求情的。”
琉璃顿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她:“你若真想帮我,就不要说话。”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余氏以为她培植亲信,这个时候为她说话,就把她往刀尖上推。
只是蕊儿似乎疑惑不解,琉璃懒得跟她解释,出门了。
这时帘子一动,一个丫鬟头探进来:“好了没?夫人还等着呢!”
琉璃看了眼桌上早餐,早已经不热了,倒是蕊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瓦罐,给她在炉子上温着一碗粥。拿过来凭两三口喝下肚,掀帘出了门。
那长房里过来的丫鬟叫采芹,在隔壁烤着火炉子,见她出来,那眉头就皱得紧了。“姑娘可真好命,咱们夫人都办了半日的事了,您倒睡得香,这会儿才起来!”
琉璃看了她一眼,系好斗蓬带子,由蕊儿伴着往长房里去。
到了长房迎面就有人道:“怎么才来?”采芹朝琉璃呶呶嘴,回头再与来人一对视,就生生涌出些不耐烦。
“快进去吧!”
琉璃被带进正房,因天冷放了帘子,眼前仿佛变得更暗,乍一眼只见到余氏坐在炕上,两边站了几个丫鬟,在为她捶肩。
琉璃先唤了声“夫人”,然后站在一旁。余氏绷着脸:“程妈告你打她,可有这回事?”
琉璃顿了一下,点头。
余氏拍起桌来,“好大的胆子!程妈是三少爷的奶妈,平日连三少爷也得尊她一声奶娘,谁许你打的她?!”
琉璃跪下来:“昨日甜儿病重,敢问夫人,假若甜儿病死了,我有没有责任?”
余氏道:“既是服侍你的,自然要负责救治。”
琉璃道:“昨夜我遁府中惯例,唤程妈来接甜儿回家看病,程妈不顾天雨寒冷,坚持要带甜儿来向夫人先行告假再离去,我怕吵着夫人歇息,就抢了甜儿留下,打了程妈一巴掌。”
余氏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道:“程妈可不是这么说。”
她往后一扬手,屏风后人影闪动,程妈走出来,扑到堂前一骨碌跪下,哭道:“夫人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余氏道:“九姑娘是怎么欺负你的?”
程妈回身指着琉璃:“她不顾甜儿死活,不让老奴将她带走,老奴不肯,她就打我!她明知我是三少爷的奶娘,还对我动手,这分明就是没把夫人您和三少爷放在眼里!”
她手舞足蹈连指带划,眼泪的鼻涕都出来了,屋里被她这一闹,仿佛温度都提高了不少。
余氏看着琉璃:“我知道你是老太爷点头留下来的千金小姐,是连府里正经嫡出的姑娘都敢打的。程妈把三少爷自小侍候到大,论起来还长你一辈,你自幼在外野惯了,想是不知体面人家的分寸,我既当你一声嫡母,如今合该教一教你,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来人,给九姑娘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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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3险险过关
余氏看着琉璃:“我知道你是老太爷点头留下来的千金小姐,是连府里正经嫡出的姑娘都敢打的。程妈把三少爷自小侍候到大,论起来还长你一辈,你自幼在外野惯了,想是不知体面人家的分寸,我既当你一声嫡母,如今合该教一教你,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来人,给九姑娘掌嘴!”
旁边似早有准备,唤进来个粗壮婆子。琉璃道:“谢夫人抬举,琉璃感恩不尽!”
余氏斥道:“你谢什么谢!”
嗤地一笑:“怕是吓傻了!”
琉璃抬起头,摆出十二分认真:“琉璃当然是谢夫人赏的巴掌呀!琉璃还未进府之时,就知夫人素有贤名。老爷时常与我提起夫人的品德,感念您是如何善待苏姨娘陈姨娘,又是如何跪求右丞大人为他争取入都察院的名额,他总与我说,他今日的成就全都是您的功劳,您的宽容和贤惠让人钦佩,如今何府长房里的和睦成为了京中一桩佳话。今日夫人为了教导琉璃向善,不惜牺牲自己从不与庶房为难的名誉,坚定地为家奴平屈,琉璃感念夫人一片苦心,故而致谢。”
这一番话下来,饶是余氏玲珑八面,也不由目瞪口呆。她这哪里是致谢,分明就是在指责她纵容奴大欺主,排挤她这个庶女,可她才不过是个孩子,究竟怎么会想得到这么一通话?
上回在老太爷面前原要治她,被她避了过去,结果还讨了个庶女名份,这一次打算要拿这件事立威,可是由她的话听起来,的确是人言可畏。威是要立的,但为了个奶妈让自己听闲话,却似划不来。
她定定看了她一阵,哼了一声把茶拿起来:“休要拿这个来要挟我,我今日纵是打了你,外人也只会当我教你规矩,怎地就会扯上与庶房为难?”
“夫人!”琉璃笑了笑,说道:“您当然不会与我为难,可是在这深宅大院里,人多口杂,再公正的事也经不起百口相传。何况,当家主母亲自为一个家奴撑腰出面,责打了小姐,这是在哪里都不多见的事。万一程妈因此觉得十分长脸,内心膨胀时对周围人一说,就更不知歪曲成什么样了。”
余氏睨了程妈一眼,程妈立刻抬手起誓:“夫人可别听她瞎说!老奴绝不会出去乱说的!”
琉璃道:“这可难说。大老爷就说过你为人霸道恶劣,幸得是夫人宽厚良善,才对你百般礼遇。”
程妈噎住,望向余氏:“夫人明鉴……”
余氏顿了片刻,问琉璃:“老爷当真与你提过我?”
“当然!不然的话,琉璃怎会知道夫人为大老爷求入都察院的事情来?”
上辈子琉璃在毓华身边呆了两年,这一类事知道得没有十件也有九件,虽算不得十分机密,但作为一个入府不到半月的孤女,除了由何苁?本人说与她知之外,仿佛也没有别的获知渠道。
余氏望着窗外叹了口气,“起来吧!”
“谢夫人!”
琉璃称谁站起,程妈急道:“夫人!那老奴不被这丫头白打了吗?”
“打了也活该!九姑娘这声丫头也是你叫的吗?”
门外忽然传来女子清冷的斥骂声,看了眼余氏,便去掀了帘子:“哟,是三夫人来了!”
余氏微笑站起身,齐氏走进来,两眼扫了一遍场内,目光落在余氏身上:“我来的不巧,不知道大嫂在教训奴才,方才门外听了两句,就插了句嘴。”
余氏道:“九姑娘屋里一点小事,我也只是唤她们来问问,省得回头闹出什么纠葛来我还不知道。”
采芹奉来茶点,齐氏道:“很该问问。二房里今早就出事了。”
余氏哦道:“何事?”
“二少爷把刘姨娘给打了,刘姨娘在二嫂跟前撒泼。”
余氏垂下眼来抿了口茶,末了才笑道:“你平日是最不爱理这些是非,今日如何这般好兴致?”
齐氏冷哼道:“谁耐烦理这些破事?刘姨娘在二房里撒泼,连四姑娘也不放过,六姑娘平日极巴着四姑娘,见她亲娘发疯便也着恼,骂了她几句。刘姨娘便扇了她两耳光。恰巧浣儿也在,出面来阻拦,倒被这疯婆子给捋了两下!”
余氏吃惊:“有这等事?!这浣儿爱打抱不平的脾气也真……”一看齐氏面色不豫,忙又道:“现如今如何了?”
齐氏冷着脸:“现如今被二嫂扭了回去,锁在屋里了。方才姑娘们在老太太屋里吃茶,老太太问起浣儿如何不见,青裳告知了原委,如今连老太太也唤了人去二房了。”
“老太太也惊动了?”余氏慎重起来,将茶杯放下,唤来:“走,去二房瞧瞧。”
往堂前一使眼色,她才记起还有程妈跪在地下。于是斥道:“还不下去?!”目光扫向琉璃,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站着,倒不见什么猥琐扭涅,也道:“你也下去!”
琉璃出到长房外,蕊儿迎上来:“姑娘没事了?”她摇摇头,蕊儿便跳起来:“太好了!奴婢方才可担心死了!”
琉璃也舒了口气,不过心里可没她那么轻松,这一次逃掉了责罚,也就等于在余氏心里多种了根刺,她得提起十二分小心。
回到房里,翠莹不在,甜儿已经下地了,正在拨炉子里的火苗,看起来已好了大半。看见琉璃,甜儿跪下磕了个头:“多谢姑娘。”
琉璃让蕊儿把她扶起来,自己去了卧房。翠莹恰巧回来,进门便道:“二房里刘姨娘可倒霉了!”也不问问琉璃去长房究竟何如。
琉璃正想打听此事,便道:“怎么个倒霉法?”
“被老太太亲自罚了二十个耳光子,如今正搁屋里哭呢!可怜六姑娘摊上这么个亲娘,老太太气头上,也把她骂了一顿。”
琉璃原先还道余氏既去了,很该是她作主赏打才是,忽一想那日碧云被刘姨娘好一顿臊,便立时想通了。碧云若不想法报这个仇,那还真不正常。
关于这些消息,有时候琉璃会觉得翠莹是在故意向她传送,因为一般来讲,是没有人会放心把一个口没遮拦的丫鬟送到她身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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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4他要找画
余氏忙完回到房里,趁她脸色轻快,也说道:“夫人今日对那九姑娘可忒和善了些。程妈服侍了三少爷这么多年,如今倒被她一个才来几天的扇了耳光,不只程妈想不通,便连我们这些旁观的,也是觉得不公平。”
余氏不甚在意:“来日方长,要治她有的是机会。”
又道:“只怕夫人犹豫着没下手,人家已经把大老爷老太爷全都拢络过去了。如今夫人免了她晨昏定省,确实眼不见为净,她倒是快活起来!这什么事都没个人管束,岂不正中她下怀?夫人仁慈,也要以防万一才好。”
余氏貌似听进去了。片刻后看了她一眼,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翌日朝廷休沐日,何苁莅未曾出府,派人来将琉璃请去了前院。
今日琉璃穿了一身银红缎子的夹袄夹裤,外面罩了件深灰小兔毛斗蓬,都还是原先的旧衣服,新的还在缝制,蕊儿拿碎绒布在斗蓬帽子上给她加了两只长耳朵,远远走来,就跟一只小兔子似的。
何苁莅打量了她一眼:“你这眉眼倒有几分像你娘。”
琉璃沉吟了一下,抿唇道:“我娘是丹凤眼。”而她是杏核眼,是随的他。
何苁莅微讪,咳了一声走到书案后坐下。顺手拿出一本书翻着,隔了片刻,又说道:“你外公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琉璃道:“庆平十一年三月。”
“他在世的时候,有没有写下过什么书作?”
琉璃不知他是随便问问,还是有什么用意,但还是想了想,道:“不知道,没见过。他只在教我读书写字时抄过几篇诗经上的文章让我临摹。”
何苁莅嗯了声,又沉默了有半刻,道:“你抄一篇其中的给我看看。”
本着尽量低调的原则,琉璃就着现成的纸墨,以楷体默了一篇《硕人》。
何苁莅拿起来看了一眼,“中规中矩。你外公习得一手好行书,你如何不学?”
琉璃心下微惊,她最拿手的的确是外公的书法体,但何苁莅怎么会知道她外公擅长什么字体?
“大老爷见过外公?”
何苁莅略顿,摇头道:“不,我是记得你娘说起过。”自从与她吃过一回茶,他与她说话说话已差不多像对待大人般严谨。
琉璃看了他一眼,安然坐好。
只是才坐稳,何苁莅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又差点把她吓得跳起来:“听说你外公学识渊博,胸怀?德裕?媚阕孕∠岸潦?椋?恢?阌忻挥屑??堆屿?蛹?罚俊?p> 琉璃努力保持镇定:“《延禧子集》是什么书?没听说过。”
永信在临走之前说《延禧子集》可以告诉她为什么永信会帮她回到这里,因为寻找这答案对她来说貌似并没那么迫切,于是也将它暂且丢开了,没想到猛然会在何苁莅口中听到。
何苁莅仿佛也并不意,嗯了一声便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合上书,喝了口茶,又道:“上回让你找的画,找到了吗?”
琉璃正在拿银钏子点杯口的茶水,一听这个,心道哪曾去找过?记得原先都跟那些书放在府外小院里,前两日东西都搬了进来,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当下道:“许是丢了。回去再找找,若是还在,立刻给老爷送来。”
何苁莅微有不悦之色,看她拿银钏仍在拨弄茶水,便皱眉道:“没规矩!我听夫人说你昨夜还殴打了三少爷的奶妈,想来是在外放荡惯了!忙完这段我会物色个教引嬷嬷过去,你仔细着学!”
琉璃倒是没料到这一着,手停在空中半日都没回神来。
回到房里,想起银钏儿试毒终究太过扎眼,于是翻出一根寻常银簪来,问蕊儿:“有没有办法将它断成三四截的样子?”
蕊儿想了想,“那边孙嬷嬷的儿子在后巷铁匠铺做事,可以托她试试。”
琉璃拿簪子在桌上划圈,“可我并不想人家问来问去……”
蕊儿道:“那好办,奴婢就说是自己缺钱花,拿来当零用的就是了。”
琉璃觉得可行,把簪子给了她。
又想起那幅画来,叫来翠莹:“从外头搬进来的那些书画都整理过不曾?”
翠莹想了一想,道:“就是前几日才搬进来的那几个藤箱?还堆在耳房呢,没有书架可摆,就没弄。”
琉璃进耳房,开了三只箱盖,里面的书籍字画果然还是按原来的位置摆放,但仔细一看,字画这一箱却都被动过了。
她回忆了一下当初那副画摆放的位置,然后从放书的藤箱里抽出一本《烈女传》,翻到其中一页。页面上画着一幅丹青墨荷,落款是“岚青先生于庆平元年秋”,外公的亲笔提字,但作者岚青先生却不知是谁。
箱子明显是何苁莅派人动过。他说在许娘手中见过这幅画,却跑到字画堆中翻找,可见是说谎。再说,这本书是外公直接交给她的,母亲只怕根本不知道。
认真来看,这上面绘着三枝荷叶,一大两小,另有两枝荷花高高昂立,一枝稍高的掉了两片花瓣,稍矮的那枝却十分茁壮。
琉璃看不出此画有什么特别,还是当初她学画荷花的时候,外公拿这书出来指给过她一次,说他平生只收藏过这一副墨荷,也没有特别说有多重要。但她现在觉得何苁莅要这幅画一定另有目的,他到底从哪里听说她手头有这么一幅画,而且这么想得到它呢?
甜儿推门来道:“姑娘,光太暗,出来看吧。”
琉璃把书合上:“知道了。”
当是天要黑了,顺手挑了几本书走出房来,一看天色还早,便且转进卧房。一个人对着书闷了半日,忽又转回耳房内,开箱取出几页宣纸,回房对照着那幅图细细沫起来。
外公在琉璃八岁时去世,在世时极用心教导着这个唯一的孙女,若不是因为碰上个这样的身世,母亲又一再叮嘱她隐忍退让,凭借着几分学识,上辈子也不一定会死在何毓华手里。
其实琉璃也惊叹外公的才华,有时候祖孙俩散着散着步,他会以河边垂柳为题信口作出一篇赋来,有时吃着吃着点心,他也会以指沾水写出一首脍炙人口的《蝶恋花》。幼时在吴州还不觉得,那时见的人少,除了祖孙三代,就只有楚秦、徐舟二位师兄和一位老家仆,缺少有份量的对比。后来外公与老家仆相继过世,两位师叔也一个去了蜀中,一个去了金陵,母亲病了一场,也就带着她来京中寻父了。
其实找到何苁莅后,他消失了有五六天才再次出现,这一次回来他似乎是从震惊中缓过来了,不但赁了房子,还不时给着钱物。在这段日子里,琉璃随着母亲上街时,也时常看见所谓的文人才子在茶楼酒肆诗赋,但她从没觉得有一个能超越自己的外公。
诚然,这有可能是她爱屋及乌,她也没有继承外公的才华可以拿出来证明,但是书法上,她是下了苦功的,琴棋书画四字,前两项不提也罢,委实拿不出手。后两项却是深得老人家真传,当初临摹外公的留名,连外公本人都曾误以为是自己写的。而某一次京中有处的字画店“宝墨园”的掌柜看了她的字画,却是当场惊叹有当代四大家之风。
她不知道四大家是谁,再说女人会写字也算不得什么荣耀,往后的日子,她还是恪守闺仪地写着中规中矩的小楷,亦或干脆装作不会写,只除了在永信面前那一次。那是她重获生命,一时忘形了。
画完了画,她对着光轻轻吹了吹,又在同样的位置落款留了“岚青先生于庆平元年秋”的字样,然而没有印鉴,一时倒是个缺憾。
蕊儿推门进来,“奴婢已经跟孙嬷嬷说了,过两日就有。”
琉璃索性再道:“不如你再帮我去办件事。”
蕊儿痛快地点头:“姑娘吩咐便是!”
琉璃便拿白纸写了“岚青”两个字,递给她道:“去刻个印,再带盒印泥回来。越快越好。”
蕊儿想了一下,“咱们这里人出府都得向夫人那边报备,眼下这会儿天黑了,找不到由子出去。怕只有明后日早间才能够了。”
琉璃想了想,“现如今管后园门的是谁?”
“是住隔壁的冯嫂子的丈夫赖五。”
琉璃道:“这赖五原先不是赶车吗?”
蕊儿看了一眼隔壁冯春儿住的方向,说道:“原先是在赶车,这冯春儿不知怎么要跟他散伙,赖五就自己请调到园里看后门了,约摸是想离冯春儿近点儿。”
琉璃嘶了一声,撑着下巴,上下看她。
蕊儿被盯得垂下了头。
琉璃道:“那就明早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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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5暗贱难防
府里的传统是每月初一各房夫人们皆要到金泉寺烧香,所以给老太太大请安的日子定在初二和十五。这日正是冬月初二,规定各房妻眷子女都要上正院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
琉璃头一次拜见老太太,格外郑重,穿上了新制的藕色云雁细锦袄,同色夹裤,一对红绒花缀了双丫髻,并由翠莹跟着。
到的时候不早不晚,余氏、齐氏及梁氏,还有毓华、素华并几位尚未有差事的少爷,以及大奶奶二奶奶都已到了,四房没到,浣华与闵华燕华未到。别的姨娘们大约是已经请完安去了,只有苏姨娘还在。祖上传下的规矩是姨娘没有资格在上房用饭的,庶出的子女们倒还资格高些,但苏姨娘是个例外。
老太太休整了几日,面色尚好,只是比印象中略瘦了些,正在看毓华调制的胭脂膏子。
琉璃看见余氏,难免就想起何苁?要给她请教引嬷嬷的事来,心里顿时被那四个字压得跟吞了苍蝇般难受。然而知道许多人正暗中注意着她,只得且撇开这层,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道了声“琉璃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似没听见,继续跟毓华说着胭脂膏子。青裳走上前,弯腰道:“老太太,九姑娘给您请安呢!”
何老太太困惑地看了眼地上,青裳与她附耳说了两句,才像是想起什么来,微微蹙了下眉头,叹气也似的嗯了声。
琉璃又叩了个头:“琉璃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道:“起来吧!”
等她站起来,打量了她几眼,便冲青裳道:“去匣子里挑两样头面给她。”
一旁有人给她搬了座椅,放在最末尾。一路给在座人都见了礼,梁氏也补了见面礼,青裳却又捧着盘子出来,到老太太跟前给她过了目,又转到琉璃面前。
是甚华丽的两只凤钗,十只金锞子,十只银锞子,不像余氏给的那般名贵,出手却也足够配上她二品诰命的身份。
琉璃一丝不苟拜谢收了,退到座位上安坐。
老太太并未如何为难她,兴许要托她尚且只是个孩子的福,毕竟她羽翼未丰,又毫无背景,对她们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也许对所有人来说,目前为难她实在胜之不武,当然除了何燕华。
老太太陪毓华说了一阵,道:“等你二姐姐来了,你去与她说去吧。她成日里闷着,只怕又闷出病来,你们姐妹隔得近,多亲近些。”
毓华替她捏肩膀,一面撒娇:“二丫头除了绣花,别的什么也不会。还是老太太知道的多!”
老太太笑道:“千金小姐们的正经事才是绣花,制胭脂那是不务正业。”
毓华也笑道:“绣个花就成正经千金小姐了么?我不信!如果尚书府的嫡孙女、右丞府的嫡外孙女都不能算千金小姐,那天下又还数得出几个千金小姐?”
老太太呵呵大笑,拍了拍她的手。
琉璃去看苏姨娘,这个女人定力真是深厚,只见她脸上一贯微笑着,附和着众人的声音道:“我们三姑娘可是两府的宝贝,莫说千金,万金也当得了。来日老太太若不再仔细挑个万万金的好孙女婿,我都不依!”通体上下,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勉强,就连老太太也笑道:“亏得你姨娘大方,把你当自个儿女儿这般疼!”
苏姨娘索性挨着毓华在榻上坐下,说道:“老太太这话不对,我可是一直觉得自己有三个女儿,闵儿毓儿素儿,我哪个不疼?只是凭毓儿这伶俐劲儿,就得有个比她更伶俐尊贵的人才配得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毓华臊红了脸扑进苏姨娘怀里,道:“姨娘忒坏!”
余氏笑着看二人,抬手抚了抚发鬓。梁氏笑道:“话说回来,三姑娘也快满十三了吧?渐渐也说得亲事了。”
老太太点点头:“你们妯娌间在外走动得多的,也可留意留意。”
门外人道:“二姑娘五姑娘八姑娘来了。”
帘子一开,果然闵华燕华浣华齐身进来。素华起身迎过去:“你们可来了,这里正拿三姐姐打趣呢!”
三姐妹朝毓华笑看了一眼,先给老太太行了礼,才顺着毓华往下坐下来。
闵华道:“你们拿三妹妹说什么呢?”
燕华接过丫鬟奉的茶,一面直直往琉璃看过来,眼内的一股阴狠,让人不寒而??。
琉璃笑了笑,也看过去。
众人都以毓华为中心,凑趣说笑起来。浣华依到琉璃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声道:“这几日还好么?我一直想进园子里找你,可惜天雨寒冷,母亲不让我出门。”
琉璃礼貌而客气地笑道:“我很好,多谢八姑娘。”
浣华打量了她一会儿,也放心地笑起来。
琉璃想起来,道:“对了,听说那日刘姨娘打了你,你没事吧?”
浣华摇头,眉头却皱起来:“我没事,也不过轻轻两下,薅散了头发。就是我觉着母亲这回太严苛了些,居然还去告诉了大夫人,连带二夫人也被老太太说了两句。四姐姐到如今还怪我呢。”
琉璃点头,感慨也似的:“三夫人平日可极冷静。”
浣华道:“正是。”
寒暄了一阵,底下人道“摆饭”,即是要摆早饭了。余氏看了一眼四座,便不高不低道:“都这会儿了,怎么还有人没到?”
便是四姑娘六姑娘姐妹并四夫人聂氏。燕华上前与老太太道:“早上外祖母家来了人,母亲因要接待,故要迟些才来。”老太太点头。
这边厢梁氏急忙唤来丫鬟,命去催淑华与臻华。老太太笑道:“这六丫头独跟她四姐姐亲近,便连迟到也要一块儿。”梁氏微讪:“淑儿这孩子素来和气。”
一会儿,门口打了帘子,淑华臻华来了,才行礼坐下,聂氏也抬步进来,给老太太福礼道:“媳妇来迟,请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让青裳搬了座,道:“怎能怪你。”又道:“娘家来人,可是有什么事?”
聂氏道:“来的是媳妇儿的兄弟。也是因前边儿大胜,此番祈元帅不但夺回了好几座城池,竟还率军向西推进了许多里,圣上龙心大悦,决意趁胜直击,正在寻征粮官征粮。我兄弟听说了,便想收些数食在手上,可愁没有路子,故来寻媳妇出出主意。”
老太太隔了会儿,点头道:“正卿大人掌管法治,虽然权重,此事确不好出面。”
聂氏陪笑:“谁说不是呢?”
余氏笑了笑,道:“这你可拜对菩萨了,谁不知老太太族里的侄儿尹大官人现如今正改行做着药材买卖?现如今可是两京商行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想这尹大官人当初还是托咱们老太太老太爷的福入的这一行,如今四夫人要做买卖,老太太只消一句话,就包准你们姐弟心想事成!”
聂氏受了点拨,当下欢欢喜喜跪下求请老太太,老太太笑道:“你们这些人,就会算计我!”
“是老太太本事大!”
众人一齐捧赞,只有齐氏嘴角淡淡挂了丝笑,不甚热衷。而梁氏瞧着聂氏这一堆,则打鼻孔里哼了一声。
琉璃仍被浣华挽着手,忽然手一松,浣华呼地站起来:“朝廷征粮是为了攻打胡虏,让将士们保家卫国,你们趁国难之机敛财,不是不忠不义之举吗?”
所有人在听清这句话后都渐渐静下,好些人笑容僵在脸上,明显都还没回过神来。
齐氏不由起身怒斥:“浣儿,不得胡说!”
浣华气势矮了些,但仍是执拗地道:“朝廷出钱保卫百姓,你们应该拥护,不该……”
“闭嘴!”
齐氏忍无可忍,走过去照她的脸甩了一巴掌,“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浣华捂着脸,嘤嘤抽泣起来。
一屋寂静之中,聂氏哼了一声,慢悠悠拿绢子擦唇:“这八姑娘就是忠肝义胆,三嫂真是教导有方。我也就罢了,倒是无辜连累了老太太,让人过意不去。”
老太太的笑容早已不见,眼睛望着地上,看不出深浅。
齐氏被聂氏这一刺,脸色愈发地阴沉,一手只揪着手绢子,指节都已发白。
“母亲恕罪,是儿媳管教无方……”
齐氏正弯腰赔罪,燕华忽然道:“三伯母不必自责,八妹妹原先本是极好的,可如今有人看她单纯,好煽动,也不知给八妹妹下了什么药,竟唆使得她话也说不好了。三姐姐,你说这人可恨不可恨?”
她字字句句都冲着浣华身后的琉璃来,这一众人的怒气仿佛忽然也找到了爆发点,全部夹着箭一般向瞪着琉璃。
毓华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附和了燕华。
浣华也愣了愣,脱口道:“哪里是琉璃唆使,明明是我自己……”
“闭嘴!”齐氏再一次把她的话斥回喉底,这回声音都有些颤抖。
真是明枪易躲暗“贱”难防,这个何燕华真是时时都不忘给人添堵。琉璃觉得自己仿佛已变成了箭靶子,想她这一次当真是无辜又无辜,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可眼前真不是耍嘴皮子充能耐的时候,论起无辜,浣华也许比她更甚,她要是为自己辩护,输了的话会让燕华高兴,同时给自己招来不少麻烦,赢了的话则会害得浣华更惨,这时候除了闭嘴默认,她还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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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6请君入瓮
她死瞪了一眼燕华,紧闭了嘴。
不过聂氏带来的消息却印证了她先前的预测,圣上果然还要征粮远攻,这么看来,这场战争还须得再打上几个月,而毓华与祈允翰的婚事就还得往后拖一拖——如果命运还是安排她嫁入祈府的话,而何苁荔究竟会不会去请任这个征粮使呢?
燕华这时指着她说道:“还敢瞪我!你们看,她心虚了,认了!八妹妹,你快说出来她是怎么挑唆你的!”
浣华紧咬着下唇,泪眼看着齐氏摇头。而齐氏无动于衷。
燕华道:“浣儿你快说!”
老太太道:“够了!”
燕华吓了一跳,退到聂氏身旁,老实下来。
“到底骨子里都还贱着,隔这么远,也能凑到一起去!”
老太太一字一句说着,还是保持先前半歪在榻上的姿势。
众人都不敢再言语,齐氏拖着浣华走开,浣华回头看着琉璃,琉璃勉强咬唇一笑,浣华的眼泪便扑簌簌滚下来,弄得琉璃眼眶也涩涩的。
碧云走进来,笑道:“老太太,您最爱的椰蓉鸡汤已经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