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相思 - 第一章 抄家

    大庆二年，左丞相被抄家。府上59人无一幸免。抄家当日，没有下人的哭哭闹闹，也没有妻儿的辱骂，所有人都站在大厅前，不出一语。看到此情景的公公也没有多加刁难，只是在一旁吩咐人办事。当丞相府所有东西被贴上封条后，公公才说：“皇上有旨，将一干人等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当然，这等待的过程中是痛苦的，是漫长的，而且大牢隐晦，潮湿，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而且，丞相府唯一大小姐尉迟墨就关在这里的其中一间，与其父尉迟相，其母姚氏分隔开。就这样，过了七天。

    其实这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原本的千金大小姐却成了落难千金，不，准确的说成了大庆大牢的囚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不见天日的大牢。其实也不是说不见天日，墙上面有一个小窗，不过这个小窗已经被铁栅栏包围着，但对于囚犯来说，阳光从小窗照进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至少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是活着的。

    其实七天，足可以改变很多事，例如说，左丞相和他夫人被处一天后处斩，其他下人就发配边疆，至于尉迟家的大小姐则没有任何通知。但是，也没有人敢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那个尉迟墨知道，万一那个大小姐听到后发疯怎么办？

    其实，狱卒对这个大小姐的印象是很不错的，原因无他，就是她没有其他千金大小姐的娇气，她没有因为送来的饭菜很馊而拒绝进食，他们曾经接到一道命令，如果尉迟家大小姐不肯进食，那就采用灌。其二就是她很安静，其他女子如果在这里呆七天，恐怕早已疯了吧，因此他们对她沉得住气表示佩服。

    其实尉迟墨也很懊恼，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才不过几天，怎么又要准备死了？

    很快，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卫庭睿作为押送尉迟相到刑场的侍卫，走在尉迟相身旁。原本只有几人的队伍，一眨眼就变身成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在街道中。得知问斩的百姓们，专程来送尉迟相一程，原本在热闹非凡的淮京十街做买卖的百姓，看到尉迟相的身影后，叫卖声不自觉就弱了下来，到最后竟还听不到叫卖声。更有甚者，就在卫庭睿押送尉迟相的街道上，竟然跪倒一大批百姓，不难看出，全部都是替尉迟相求情的。当这支队伍走到眼前时，跪倒在地上的百姓们竟没有一人相让。卫庭睿到时懊恼了。

    卫庭睿停了下来，其他跟随者也立即停了下来，他对另一侍卫使了眼色，侍卫马上接替卫庭睿原本的位置，卫庭睿才开始说：“各位乡亲父老，天气炎热，快站起来，切莫中暑。”

    一个百姓站起来，大声说：“我们不走，只要我们一走开，你们就会斩了尉迟相，尉迟相是好人，为什么朝廷连好人都要赶尽杀绝？”

    另一百姓附和着：“对啊对啊，我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连好人都杀，我们这些做百姓的自然不服。”

    卫庭睿一听，头都大了，他最怕就是这样的场景，一堆又一堆的百姓出现在这里，为尉迟相声讨。俗语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百姓是水，我们是舟，头大了头大了。

    “尉迟相贪赃枉法，他贪污了你们的钱，你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都被他抢去了，这样的丞相，你们还能帮吗？难道你们忘了那天你们吃不抱穿不暖了吗？你们忘了你们的亲人在你们的身旁活活饿死冷死吗？过去的痛苦你们难道都忘了吗？因为这个人，你们甚至忘记了你是谁，就是这个人，把你们也把你们的亲人送上了绝路，这样的人，你们还要帮吗？”卫庭睿对着这班无知的百姓说，无知不是错，错就错在帮错人，看错人了。

    “可是……”一个百姓不服。

    “可是什么？”卫庭睿在看谁能反驳他。

    “我不相信。”另一百姓站起来了。

    “什么？”

    那个说“我不相信”的百姓抬头，直视卫庭睿。“我实在是无法相信，尉迟相贪污我们的银子，即使所有证据都指向尉迟相，我还是不能相信。”然后，他望向周遭百姓，继续说，“大家，聆听我们心里面的声音，真正的尉迟相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尉迟府邸永远都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我来到淮京生活了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看到一个尉迟府邸真正地修补，我有一个亲戚在尉迟府里做下人，她亲口告诉我，不是尉迟相不想修补尉迟府邸，是真的没有钱。当时我还笑了，我说怎么可能。她对我说是真的，因为尉迟相把自己挣回来的钱全拿去赈灾。试问一下，这样的人，真的会贪污吗？”

    卫庭睿看了那个百姓一眼，忽然笑了。

    那个百姓大声说：“你笑什么？”

    忽然，卫庭睿就不笑了，他说：“知道我们和你们的差别是什么吗？”他顿了一顿，“就是，我们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你们的眼睛，被蒙蔽了。你们立即让开，休怪我无情了。”

    “不，我们不走，要杀就杀我。”

    “对对对，要杀就杀我。”

    “不，要杀我。”

    “杀我。”

    声音络绎不绝，卫庭睿很想捂着耳朵走开，可是啊，现在他有正事在身，不能走，而且，如果此事做不好，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做的事就更无情，怕是连百姓都遭殃。

    卫庭睿侧着身体来到一直沉默的尉迟相中，恭敬地说：“丞相，切莫连累百姓。”尉迟相身形顿了一下，但他还是明白卫庭睿指的是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正当百姓们争着替尉迟相去死时，雄壮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请听我说几句话。”百姓一听到尉迟相的声音，都马上安静了下来。“老夫活了一辈子，有什么大风浪没有看见，死又何惧，古人云：‘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希望用我的死，来换取百姓的安康，这样足矣。”

    “可是……”

    “这是老夫的最后一个心愿，还望成全。”

    沉默许久后，百姓让开一条路。

    而风云，开始变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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