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相思 - 第二章 送行

    送行的路还在继续。不同的是，已经没有百姓多加阻挠，但细心一看，不难看出，很多百姓都是掩面而哭，肩膀一颤一颤的，让人心生怜悯。卫庭睿面无表情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似乎这里的一切与他并无关系。尉迟相也保持沉默，事已至此，能说什么？难道说，我们现在把龙椅上的那人打得落花流水？不能这不能，这会害了大家的。

    卫庭睿拿起拴在尉迟相手上的锁链，轻声道：“大人，该上路了。”

    尉迟相轻声回应了他一下。

    听到锁链的声音，百姓们都停止流泪，转而望向尉迟相。什么时候，尉迟相的胡子已经开始泛白，什么时候，尉迟相开始走路蹒跚。以后，没有人在寒冬腊月的冬天，打开尉迟府家的大门，拿出收购回来的大米，发放给百姓。也没有人，在天气炎热的夏天，打开尉迟府家大门，让流浪在外的百姓进去避暑。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今天而改变了。

    尉迟相坚定地向前走，没有回头望这里一眼，他怕看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落泪，即使纵横朝廷多年，也会有感性的一面。想起日夜操劳的姚氏，想起还未出嫁的女儿，想起还被朝廷通缉的儿子，尉迟相不免心酸，但他还是要强打精神。

    “大人，大人……”一名女子从人群中冲出来，跪在尉迟相和卫庭睿面前，“大人，大人，求求您，吃饱再上路可好？民妇家中的鸡刚刚产下新鲜鸡蛋，于是民妇我便想让大人尝尝，还望大人成全。”女子举起双手，让人看到碗中的确是鸡蛋。

    “快到行刑时间了。”卫庭睿看着天色，喃喃自语。可是他的喃喃自语还是让跪在地上的女子听到。

    “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女子眼底染上一层狠色。

    看到女子如此认真的神情，卫庭睿不免愣了一愣，于是说：“你误会了，我是说天快要下雨了，你们再不回家收衣服，都全湿了。”

    女子不理会卫庭睿，继续说：“这是民妇的一点心意，也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

    “这里，是卫大人说了算。”尉迟相说。

    卫庭睿见尉迟相又把事情抛向他，不免懊恼起来，明明想置身事外，却兜兜转转还是兜回来了。原本他想拒绝，到时误了时间，可不是只有他一人受罪，如果只有他受罪那他肯定会答应，但是，如果真的答应了，恐怕会连累不少人。卫庭睿收起开玩笑的神情，认真思索着。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卫庭睿走在队伍的前面，离队伍有接近十多米的距离。

    女子明白卫庭睿的意思，连忙叩头。

    尉迟相和卫庭睿走到刑场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主斩官却丝毫一点也不着急，正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品茶。

    此时的尉迟相，早已跪在刑场上，侩子手早已站在尉迟相身旁，等候大人的命令。

    “你记得吗？从前我问你，究竟有没有一天你竟然跪在我的面前。当时你还很肯定的否认，你不会，可如今，物是人非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你也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看着你跪在我面前，我是真的一点也不高兴。

    原本我是可以拒绝成为主斩官的。可是后来我一想，犯人是你，就应该是由我来做。其他人的手，我怕只会玷污你的身子。我们相识了已经很多年了，我早已把你当做是我的兄弟来对待，既然是兄弟，那么了却你的人就必须是我。

    我从前总是想，我年纪比你大，照道理也应该是我比你早死，可是啊……”邓大人似乎是喃喃自语，可是尉迟相一字不漏全听见了，十多年的友谊，如今却亲手下令斩杀一人，这样果然残忍啊。

    “老夫有你这样的挚友，当真死而无憾啊。”尉迟相苦笑。

    邓大人忍着眼泪，继续说：“哥哥……”

    “动手吧！”

    再多的留恋对死去的人没有作用，可是，对活着的会有作用。他们会一直存在于活着的人的记忆中，除非，这个人已不在世上。

    其实死去并没有多大痛苦，手一起，头一落，这就完了。多大的硬汉都受不了刽子手的一刀，更何况是尉迟相。

    在大牢中的尉迟墨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即使来到这个地方没有多久，她还是有种不适应感，她开始泪流满面。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几天动不动就会哭，明明只有小孩子才会哭，她现在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她连忙把脸上的泪痕赶紧抹掉，可是心里的悲伤与难过却不能抹掉。明明对这里很陌生，却还是有种熟悉感，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尉迟墨捂着脸，可是眼泪还是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慢慢滴落在地上。

    听到脚步声，尉迟墨连忙望向来者何人。

    “怎么回事？”卫庭睿看见尉迟墨脸上的泪痕后，连忙问道，而且心中咯嗒了一下，怪不会尉迟相的死讯被她知道了？明明叫下面的人不能将此事张扬，没想到还是知道了。

    “卫大哥，我很难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难过，伤心，悲伤，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想哭，我总觉得我心里面空空的，就像是被人狠狠拿走了属于我得一切，我总觉得有什么已经离开了我，却我一直想不到究竟是什么离开了我，卫大哥，你那么聪明，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尉迟墨整个过程中，一直捂着自己的心，另一只手抓紧卫庭睿的衣服。其实卫庭睿一点也不希望与人接触，他本能地想推开她，可是又于心不忍，便一直处于推与不推的状态。

    见卫庭睿不说话，尉迟墨继续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卫庭睿还处于那个状态，于是僵硬地开口：“姑娘，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今天你倒了，明天也可能是我倒了，未来不可预计。尉迟相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他铁定会很伤心。姑娘，你相信我，明天会更好了。”他不断抽开自己的衣袖，生怕弄脏了。

    就在此时，尉迟墨晕倒了。

    “哎，姑娘，我的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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