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王不在家 - 68破不开冰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备用网站最新地址(记得收藏)
    君如届感觉自己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域,到处都是寒冷刺骨,让他冻僵的身子,使不出一丝劲。他模糊地听到,画画好像在哭。

    “老婆……”他在雪域里使劲地兜转,可入目除了冰冷的白色,还是白色。

    “该死!”他跪倒在地,想要大力地打破厚重的冰面,可竟然连轮动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我这是怎么了?”迷茫地问自己,他记得曾援按动了炸弹,而他的匕首射中了他的脖子和手……

    “不对,我明明逃出来了!”君如届忽然着急起来,“怎么可能,我逃出来了呀!”

    可事实上,他现在是一个垂死的病人。浑身除了一丝微弱的意识还能流动外,其余全都变成了死灰一般的沉寂。

    “不!我的计划怎么可能会错!”一向自信的君如届顿时慌了神。这种致命的失误怎么可以出现!他还没跟画画讲的“对不起”,怎么可以出这种错误!

    “画画……”他肯定听到了画画的哭声。

    “她一定害怕了。她会不会气我,然后带着我儿子逃跑?不行……”君如届握紧拳头,撑着地面使劲地想站起来,可他的双脚就感觉不是长在身上了一般,没有一点知觉,当然更加指挥不动。

    “不!君如届你不能这么窝囊!画画和儿子,还有爸妈妹妹,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去!”他狼狈地趴在冰面上,寒气一丝丝渗入身体里,浑身麻木。他用手指一点点地抠着冰层。仿佛,只要破开了这层冰,他就能得救。

    “亚斤!亚斤!”

    是谁叫得这么凄惨?

    君如届的意识越来越昏沉,双手抠得已经麻木,似乎连血都流不出来了。

    “他说回来举行婚礼的。”

    这是谁在说话?

    “画画……”君如届心头猛地一颤。这是他老婆的声音。

    “对,我还欠她一个婚礼!”君如届强迫自己直起身,伸出早就木僵的手,一点一点地继续挖着冰层。

    “那么多大人,连个孕妇都照顾不好!”他一遍努力地挖,一遍谩骂起来,“怎么可以让她哭成这样!”

    忽然,声音大了许多,而且嘈杂。

    “医生!医生!”

    君如届一惊,“画画出事了?”

    “不!”他只感觉他的头一下子炸了开来,意识全都成了飘渺的游丝,像是随时都会随风化去。

    “滴滴滴……”

    “不好,重症室有情况!快通知林医生!”护士站里,看到属于重症室的警报声响起,顿时紧张了起来。一人急急地联系医生,其他几个赶忙跑去查看情况……

    ******

    “有轻微出血,胎心不稳。一定要注意孕妇的情绪。再受刺激,孩子就危险了。”素白的病房里,医生检查完,严肃地对家属讲道。

    “老公……”送走医生后,江舒敏与君守成走到病房的会客室里,她红着眼睛扑进了自家男人怀里。

    “小敏,别乱。”郡守成眼里闪过一丝心痛,轻轻地拍了下妻子。

    “我不知道会这样。是我让保镖告诉媳妇那百分之八十的。这孩子故作坚强,死拧着不肯跟我们一起来。我想她肯定很怕,所以让保镖把话讲得柔和点。可哪知道会这样……呜呜……”

    说到最后,年过半百的人,还是忍不住扶着哭了起来。

    “不是你的错。”君守成圈住她,细细地哄着。看到老婆哭,他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要怎么办。可又得装出很有办法的样子,真是难为他了。

    “孙子要是保不住。我……我怎么有脸见儿子……呜呜……”江舒敏越哭越起劲。先前是因为她是家长得震住场面,不能垮下来。可这会撑场面的大家长来了,她终于可以柔弱地哭个起劲了。

    “老婆……”君守成完全没办法了,只得软软地叫“老婆”,每次这么叫她,她什么情绪都会忘记。

    果然,他还没叫两声,腰间就传来一阵刺痛。江舒敏使劲地扭着他腰上的嫩肉,闷在他怀里咬牙切齿:“老闷骚,这时候居然还想着色诱我!”

    君先生黑着脸,咬着牙沉默。只当那腰间的一堆肉,是一堆灰色的炮灰。待会吹一吹就没事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外间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位高头大马的保镖,穿着一件白衬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夫人,少爷……少爷……”

    “闭嘴!”保镖还没说完,君守成忽然喝道。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消息。

    保镖一震,吓得立马闭住了嘴。

    “不要让少奶奶知道。”君守成扶了抚脸色惨白的江舒敏,对着保镖沉声吩咐。

    说完,两人相携着就往门口跑去。

    “爸妈?”君如蒙和徐亚斤正坐在病床边看着涂画画,见到二老突然往外跑,赶忙站了起来叫他们。

    可没人回应她。两位老人家伸手很是矫健,不一会就消失在了门口。

    君如蒙一下子慌了,赶忙走到还没走的保镖面前,抓着他的衬衫就问:“是不是我哥出事了?”

    “小姐……小姐……我……我还有事,你先放手……”保镖自然不敢在这说什么,又不敢挥掉君如蒙的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拼命找借口。

    君如蒙看到他的反应,心仿佛沉到了海底。她转头对徐亚斤道:”亚斤姐,你帮忙看一下嫂子。我去看看。”

    说完,也慌慌张张地奔了出去。

    另一边,徐亚斤坐在涂画画病床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耳朵里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可她不敢搭话,更加不敢惊醒沉睡的人。

    “不能再受刺激……”她此刻脑中只有这一句话,努力地撑着眼,盯着涂画画的脸。做好她万一醒来,就算是一掌劈晕她,也得让她沉睡的准备。

    徐亚斤越看越心慌。她不敢想象,要是君如届真的醒不过来,那画画会怎样。刚才那个失心疯一般的人,让人心痛地都要碎掉。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画画那么小就已经承受了那么多,为什么现在好不容易要重新开始,又给她这样的折磨……”徐亚斤睁着眼,眼泪无声地流不止。

    “小妮子……”她此刻真的好想他。自从知道杨光的心理扭曲后,他们已经冷战了一个多月了。那个傻子,每天都悄悄地跟着她。不知他知不知道她忽然来了岩城……

    她正有点神游,忽然瞥到涂画画的眼角眼泪流了下来。

    “画画?”徐亚斤立即起身凑过去,轻轻地叫她,“画画?”

    涂画画没有回应,闭着眼,仍在沉睡。只是那眼泪,刚渗出眼角,就汇成了一滴泪珠,沿着鬓角缓缓地往下流。一滴、两滴……慢慢地连成了线。

    徐亚斤左手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右手颤抖着伸过去,用手指轻轻地给她擦掉。可她还没来得及抬手,又是一条湿痕。

    徐亚斤紧紧地咬住嘴唇,改用手背,胡乱地抹着。擦了这边,还有另一边。涂画画的眼角,就跟两条河流一样,怎么也干涸不了。

    她连嘴唇都开始哆嗦,喃喃地轻念着,“画画,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

    *****

    “那是谁?”涂画画迷迷蒙蒙地感觉自己的身体虚幻了很多。她明明有意识能思考,可怎么也主导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身不由己的来到一个房间,看到一个穿着粉红小猪睡衣的女人,抱着一个粉色的东西,猫着腰趴在门背后。

    耳畔有脚步声传来,女人激动地双手都扒在门上,恨不得把整颗头都塞进那比硬币还小的猫眼里。涂画画发现自己竟然能看到她的视角。

    那个猫眼里折射出来的视野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踢踢踏踏地走来,然后掏出钥匙,进了对门。

    她看到女人闪光的脸瞬间黯淡下来,低头轻轻碰了下怀里的粉色,寂静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一个低落的声音:“大王,你怎么还不回来。”

    涂画画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中的涂小猪。

    女人垂着头,落寞地拎了涂小猪的一只小短腿,慢慢地往回走,边走边骂自己:“笨蛋,在门背后听了那么多次,还是搞不清楚脚步声。”

    说道这,她忽然停了下来,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客厅,喃喃自语:“要是大王偷偷来看我,我没发现怎么办?”

    说完,又折了回去,背向门轻轻地靠着,然后慢慢一点点下滑到地上。低头对着涂小猪讲:“涂小猪,我们明天不等了好不好?”

    “这又是在干什么?”涂画画迷迷糊糊地感觉跟着什么人来到了室外。

    “公交站牌?”她又看到了那个女人。一身粉色的运动装,小小地蹲在休息站里。

    她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暗了就点一下,让它一直明亮着。涂画画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屏幕上一个计时器。秒数上,数字飞快地从1-59间跳动。

    29、30,分数栏里,数字缓缓跳动到30。她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前方,依然空荡一片。嘟着嘴低下头,手指轻触,“保存或清零”?

    她慢慢地按下,不一会,那圈数字又重头开始跳动。涂画画盯着她的手机,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快要没电了吧。”

    果然,她话刚落,手机忽然闪现一片白光,紧接着白光被黑暗吞噬,屏幕上写了四个字:正在关机……

    女人懊恼地捶了锤漆黑一片的手机,不死心地开机重启。可白光一闪后,又是“正在关机”四字。她没法,只好慢慢地站起来,望着前方没一个人影的街道,自言自语起来:“要是大王下一刻就来了怎么办?”

    于是,她继续蹲了下来。垂着手,在地上胡乱地划着数。

    不知过了多久。涂画画知道她的腿肯定麻了,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低头对着她喊道:“快回家,要下雨了!”

    可那人完全没有反应,她压根听不到。依旧慢慢地数着。

    当第一滴遇到落到她手上的时候,她顿了顿,随后继续数着。接着,两滴、三滴……到最后成了连绵细雨。

    涂画画看着她湿了的头发,大声地喊:“你这个笨蛋,快回家啊!明天要感冒的!”

    她依然听不见,只缩了缩身子,嘴里喃喃地念着:“大王,下雨前要回家,妈妈小时候教的。可雨都下大了,你怎么还不回……”

    涂画画很想跑过去拉起她,可她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动不了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冰冷,感受着她越来越昏沉的思绪。

    “笨蛋,我就说要感冒的。”涂画画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被子里发着高烧不断发抖的人。

    女人依然没有回答,只缩着身子,一会叫妈妈,一会叫亚斤,到最后哽咽地叫“大王……大王……”

    直到傍晚,她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身体是高烧后的无力感,再加上饿得头晕眼花,更加憔悴不堪。涂画画看到她哆嗦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备用手机,按了好久才开了机。

    “外卖……什么都行,马上送来……万超公寓1幢502。”

    她趁着还有力气,慢慢地爬下床,拿好钱,一步一晃地往门口走去。随后无力地靠在门背后,等着。

    “原来我那个时候那么丑。”涂画画看着脸色苍白,头发湿湿地黏在脸上跟只鬼一样的女人,自嘲地笑笑。

    忽然,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我刚才说了什么?”

    她惊讶地盯着滑倒在门口奄奄一息的人,“我?这是我?”

    “不!”她连忙摇着头否认,“这个可怜虫怎么可能是我!我才没有那么傻的虐待自己,我才不要一直等大王!”

    画面忽然又发生了变化。涂画画看到客厅里,一人穿了一件黑底的粉色小猪睡衣,卷着衣袖,正拿着抹布使劲地擦着家具。

    她擦完后,又换上拖把拖地,随后又换上抹布,跪在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擦。

    涂画画看着她,闷闷地骂道:“白痴,擦什么擦,他都回不来了……”

    “等等,我在说什么?”涂画画突然顿住。

    她脑中忽然出现一个词:“百分之八十……”

    “不!”她猛地摇着头,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空间渐渐破碎,她看着地上的人慢慢地变小,最后化为虚无。

    那个曾经的她,那个傻傻等待的她,那个难受了也笑着哭的她,慢慢地和站在空中的她融合在一起。涂画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一块粉色的抹布,已经被染得漆黑。

    她像是被电触到,慌乱地扔掉手中的布,像个游魂一样在房间里乱飘。

    “大王,陪我看电影好不好?”

    “嗯。”淡定的语气。

    “大王,我要荡秋千。”

    “嗯。”停住身子,不动地等着她。

    “大王,我要吃鸡。”

    “嗯。”迟疑地应道。

    “大王……”“嗯。”“大王……”“嗯。”

    每个角落里,都有他们的身影。那一丝丝过往,比空气还要紧密,无孔不入。涂画画抱着头,浑身都哆嗦起来。

    “大王,你让我等了那么久,还有那么多事情没解释清楚,怎么可以……”涂画画想要起来去病房里把他揪起来好好的问问,可是她仍然没有一丝力气。

    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脆弱的梦魇里,当她最无助的时候,那些灰暗的情绪全都来报复。她一定得冲出去,不能这样一直伤心下去。

    “亚斤,拍醒我……”涂画画脑中使劲地叫着,“我不是叫你叫醒我吗?”

    她模糊地感觉到徐亚斤在摸她的脸,轻轻地叫着自己。

    “亚斤,快打醒我啊!”涂画画焦急地大喊,眼泪流的更加汹涌。“快点,我要去见大王!”

    徐亚斤见涂画画眼泪越流越急,情急之下扑到她身上,搂着她哭:“画画,醒醒!醒醒!”

    涂画画感觉身体瞬间化作了一道白光,紧接着,大脑呈现了一片空白。她几乎是同一时间,推开徐亚斤坐了起来,两眼发直地望着前面。

    “画画?”徐亚斤被她忽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红着眼,担忧地看着她。

    涂画画不答,使力推开徐亚斤,拉开被子,连鞋子都没穿,赤脚就跑了出去。

    徐亚斤吓得赶紧追,“画画!”

    涂画画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她这会脑子里只有一条线。而且那条线越来越光滑、越来越光滑……

    门口的保镖想要拦,可还没动手,就被涂画画凶狠的眼神给唬得愣在了原地。就这么一耽搁,回神时涂画画早就跑远了。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涂画画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走廊里乱转,一点也找不到方向。

    “大王,我找不到怎么办。”她紧咬着唇,跟个小疯子一般乱窜。只要看到人就问:“重症室在哪?重症室在哪?”

    徐亚斤等人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她的样子,整个人都发了寒。她连忙跑上去,不废话,拉住她的手就往一个方向跑。

    这里已经离重症室不远,两人没跑两分钟就到。

    涂画画没做停留,跟只球一样直接推开围着的人群冲了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站稳,抬眼就看到先前那个屏幕。那条缓慢跳动的线……她的眼睛越睁越大,连忙去看君如届。

    “不……”她紧紧地捂住嘴,身体脱力地靠在玻璃上。

    里面,一个男医生正拿着两个黑乎乎的方块,一下一下地往他□的胸膛上按。君如届被那东西吸得身子猛地往上弹,一秒后又重重地跌落到病床上。

    涂画画忽然猛地尖叫起来:“你们别碰他!”

    “画画!”君家人全都涌了上来,死命地抱住她。

    “别碰他……别碰他……”君如届每次在他面前露个胸,都要耳根子通红,怎么接受得了被那么多人看光。涂画画狠狠地挣扎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人。

    君如届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裂了。最后一丝意识游荡着收集着外界的信息。他似乎听到涂画画的声音,叫得那么凄厉。

    “画画……”他很想冲过去抱住她,可他什么也做不了。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完全消失一般。

    原先还有几丝涟漪的生命线,越来越平稳。

    涂画画咬着唇,全身发颤地望着里面的人。那个强壮的人,怎么会……

    “不……”她拼命地摇着头,感觉浑身的力量都在一丝丝剥离。

    “啊!血!”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重症室里更加慌乱起来。

    “医生!医生!”

    而无菌的隔离房内,那条生命线终于缓缓地归于平静。在尖叫声中,浮出一毫米的微动。</p>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