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 - 25第 24 章
赵东临一语道破玄机,太直白、太透了,透得深谙此道的小甜,依然被敲得骨头咯咯作响。
而这句言辞在后面又被得到了更好的印证。
赵东临陪陈斯、小甜一起穿过圆形的蓝色人工湖,踏上台阶,进了别墅的主楼。宴会厅在右边,有两扇门隔着。当那梨花木大门拉开的那一瞬间,唐小甜竟然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挡住眼睛。
那是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柔和的紫色灯光,顶上做的天幕,墙上投了浮动的云影,挂了许多照片,黑白的,在非洲时照的,有长颈鹿,有河流,有笑脸的学生和劳作中的妇女,光线和角度都恰到好处。
地上铺着羊毛的地毯,又做了鸢尾的花墙。大圆桌裹着白色缎面的桌布,上面搁着铜烛台,银质的餐具和玻璃高脚杯,郁金香型的、碟形的、笛形的……
有个紫色短发的年轻女人正在说话,比划着,手指上圈着一枚镶着细钻和蓝宝石的哥特风珀金护甲戒指;有个卷发鹅蛋脸的妇人,上了些年纪,挽着她的先生,项链是瀑布式的,坠着彩色蛋白石和钻石;有某位脸熟的女明星,笑脸盈盈,穿着versace本季在各大秀场出尽风头,蓝色真丝的波西米亚长裙;还有一名男士,托着高脚杯,西装是黑金色的,羊毛与丝绸混纺的料子,很体面,配着法式高领衬衣,袖扣用的八角形珐琅镶金款。
……
意想不到的奢华之风。和在b镇为宋浩摆的,那充满乡村气息的酒席排场有天壤之别。
小甜跟着陈斯和赵东临,踩在地毯上,又朝里走了些,舒缓清亮的钢琴乐中渐渐有了人们轻声的交谈,大致是类似这样的话:
——“前几年投资做3d打印,最近把公司卖了,挣了一些。”
——“我的一篇论文又被《sci》收录了。”
——“最近想在阿尔卑斯山脚找块地,夏天的时候飞去种种葡萄,挤挤牛奶,当一遭农民,算消遣了。”
——“你看上的那个小明星,按不成文的规矩,应该先包装成歌手。歌手的串红速度比演员快。而后再走影视音三栖。”
——“我今天送来了一副画,不能舍不得,人家搞慈善,我也要博个美名不是。”
……
偶尔夹着几声玻璃杯子相碰的脆响,竟然惊得唐小甜不自觉地浑身发颤。她局促不安,心里没底,怕,有了前所没有的自卑,虽然只是一点点,但确实有了。
不能否认他们的谈话有显摆的嫌疑,但很多人却连显摆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道是谁说人人生而平等的?小甜想,说这话的人一定出生在别的国家。
那些对一部分人来说梦寐以求的的东西,对另外一部人人来说却是唾手可得。
去阿尔卑斯山麓当农民?去捧红一个小明星?
呵,当说笑呢。
穿着超短裙,露着大腿的女孩子盼的最多也就是运气好,当一遭被看上,被捧红的那个角色,哪会儿想到去包养别人。
张三李四的脑子在忙着自我叮嘱,嗯,明儿起来早些,去排队,超市的色拉油打折。
多少人整日忙忙碌碌,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地在攒钱,为了买一条某牌子的牛仔裤,一个从欧洲进口的肩包,一笔供孩子上学的补习费,一根让爸妈再留得长久些的氧气管……
而一小部分人却可以说着他们宏伟的理想,他们的哲学,慈善,美誉和功勋。
同样是做梦,竟然都可以不一样。 连眼里看的,脑子里想的,都有境界层次之分。
真是一个畸形又奇怪的现象。
唐小甜想起小时候眼巴巴地望着大白兔奶糖,舍不得吃,一颗一颗藏在枕头下时的敝帚自珍;曾经坐着突突突的摩托车,跑到便宜的小医院里去打胎,差点没命回来;还有让蒋泊通下水道那次,只为了省两百块人民币……
类似的事太多了。
许多时候,生活并不宽裕,顾虑价格,担心钱包,被困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斤斤计较之中。
一时之间,唐小甜想得多了,心里酸楚,又觉得可笑。一直自诩瞧不起二代金主的她,竟然仇富了。她的眉头不由地蹙了起来,像一团缠死了的线疙瘩。
“你脸色不好。”陈斯碰了碰小甜胳膊,关心地问到,“是不是太闷了?”
唐小甜摆摆手,挤出一个笑容,“是你布置的太炫,都把我给晃着了。”
陈斯不知道小甜的出身,但赵东临知道。他自然听出了其中的缘由,指着那群五光十色的男男女女,问到,“你是觉得那些钻石和衣服太炫了吧。”
小甜笑着说是。
赵东临又说:“我也买。衣服、珠宝、包什么的,就你们女人喜欢的那些玩意。”
陈斯:“你确实经常买。”
“是啊,前几个月我买的特别多。你们知道什么时候吗?”
陈斯猜,“情人节?”
赵东临摇头,“不,是清明节。”
“……”
“都烧过去了。”
“……”
“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摆我这里,那些玩意属于清明节专用。由着她们去。”
“哈哈~”小甜每寸皮肤的颤栗都在赵东临暖心的玩笑话中销声匿迹了。
她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而就在这弯弯的眼缝里,小甜看见了一个人。是蒋泊。
他站在座位入席必经的台阶上,穿着一身午夜蓝的西装,应该是天鹅绒与马海毛混纺的,看上去很柔软,剑领,法式的白衬衣,扎着传统的经典黑色领结,左上方放着一字型的口袋巾。器宇轩昂。
等小甜三人走过去时。
“好久不见了。”蒋泊笑着说,原来真的会如隔三秋。他第一次看见穿上晚礼服的小甜,明艳照人,优雅之中又带着一份母性的温柔,和夜场里,田地里的样子都不一样。她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好久不见了。”小甜点点头,回了同样的话。
蒋泊朝她伸出手,露白了衬衣上的袖扣,黄金上面镶着紫水晶指,做了抛光的处理,看上去很温和,就像他现在的笑容,“最近还好吗?”
“都好。”小甜说着握上蒋泊的手,这曾经拥抱过她,递过她酸杨梅,为她按下了快门的手,也是那拖着行李箱走得毅然决然的手。他的掌心有些凉,手指却很暖,搭在小甜的手背上,酥酥麻麻的一片,放佛压抑在神经末梢,千头万绪的挂念都随着那一下又一下,毛细血管的跳动溜到了小甜的毛囊之中。
他也会颤抖吗?他也会内疚吗?
可唐小甜心里却不再有一丝波澜。她很快松了蒋泊的手,这不过是应有的礼节罢了。
蒋泊旁边站着一个女人,齐耳的短头发,大眼睛,谈不上多漂亮,皮肤也和其他名媛的费时费力,用面霜面膜养出来的白皙不同,她的是古铜色的,但并不难看,反而给人野性的感觉。她穿着白色的曳地长裙,真丝与绉纱混纺的料子,很朴素却看得出剪裁独到,宛若小甜在公园里看过的,漂亮的白色孔雀。裙摆用丝线裹着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石子,上面应该涂了荧光粉,很亮。
“是去津巴布韦,学着做石雕时凿下来的碎石头。”那女人看见小甜的目光落在了她裙子上,笑着说,“废物利用了。”
这样特别的女孩子,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只是卿青不会认识唐小甜。
蒋泊做了介绍,说,“这是一铃。”
陈斯听后不由地问到,“小甜改名了?”
蒋泊摇头,“没有。”
“那怎么……”
蒋泊微笑着解释,“在家里,我们都爱这样叫她,她爸妈,她外婆,她舅舅……”
卿青很意外,“原来你们是亲戚,远房的吗?”
蒋泊点头,虽然说是,却换了一个词,他说:“是的,她是我的家人。”
“……”
家人?小甜看着蒋泊,手指收在掌心,那里还留着他的的余温,却面无表情。
她早已不信这些夸大奇谈的言辞了。
赵东临、陈斯、小甜和卿青一一说过问候的话后,他们向里走,去看座次。
唐小甜的座位和陈斯在一起,被安排在二号桌。旁边是主桌,属于卿青、蒋泊,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的。
赵东临也在那桌。但他似乎不太满意,看了一眼座位排次,拉着一张脸。这个表情一闪而过,却落入了陈斯眼里。
座次是陈斯一手排的,“我竟然不知道那桌有他讨厌的人。”陈斯向来对工作苛刻,“真是疏忽了。”
小甜胡乱猜,“难道他和你一样,”讨厌卿青?
陈斯惊讶,“应该不会。从前他们三人走得很近。”又补充地说到,“除了卿青和脖子,东子把班里的孩子欺负遍了。
小甜脑子里立马蹦出赵东临幼时飞扬跋扈的模样,笑着说,“他那德行,一看就是个皮小子。”
“其实不全是。”陈斯的眉毛突然绞在了一起,似乎在忍着什么,“也怪我们。那时候人小,不懂事,老激他,” 一个巴掌拍不响,“喜欢揪他痛处说。
小甜不信,“还能有他怕了的呢?”
陈斯耸耸肩,很无奈,“外界不明白,但我们知道。”
“什么?”
陈斯竭力将声音压低,“东子是私生子,亲生母亲过世很多年了。”
“……”唐小甜的呼吸骤然顿了一下。她紧紧扣住陈斯的手。陈斯很瘦,连手指也是,瘦骨嶙峋的,攥在手里,只觉像石子儿般的硌手。
小甜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很早之前,在那个喝茶的院子里,赵东临会在脖子面前那么坚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了。
原来,是他也有过相同的处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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