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之长情相忆 - 34第32章 少恭之问,荷包‘心意’
安6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小县,不似琴川和江都那般繁华人口密集,这里的人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故而在晚饭过后,县城的大街小巷便没了走动的行人,家家户户都闭门锁户甚至不少人家已经熄了灯火安睡。
欧阳少恭与楚长忆两人,就在这座已经进入睡的安静小县的阡陌小巷中缓缓走着。
今夜月亮高悬漫天星辰不见阴云,一如欧阳少恭之前所说,是个赏月的好日子。
两人如今踏月光而行,男的玉树临风女的清丽多姿,远远看去端的是一副诗意浪漫的夜色画卷。
只是真正的情形远不是这么回事。
“少恭”,长忆侧首看着月光下青年美如冠玉的脸庞,“始皇陵中,为雷严设下如此陷阱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
或者说,只是你真正性格的十之一二。
如此的心思缜密,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毫不留手。回忆起始皇陵中雷严和那批弟子死去之时的惨状,虽说他们是咎由自取,但欧阳少恭的手段不可不说殊为狠辣……
虽然早知眼前这人只是君子为表内里腹黑,但真正面对窥见他真实的一角,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那长忆认为……”,欧阳少恭对长忆的试探之言不以为意,仍是笑得若无其事,“真正的我,该是如何?”
切……
长忆望着欧阳少恭的双眸,毫不意外地只看到他一贯的温和之意。
“真正的少恭是何种样子我自是不知。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
少女的嗓音流露出一丝恼怒。
“哦?”
意外于长忆的恼怒,欧阳少恭颇有兴趣地问道。
“——反正不是屠苏眼中那种心有鸿鹄之志的谦谦君子的样子。”
说着楚长忆不禁恨恨地将脑袋撇向一边,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加快了一些与缓步的欧阳少恭拉开了两步距离。自家弟弟单纯被此人表象所蒙蔽,偏偏还性子执拗一般劝说无法奏效——怎能不让人郁闷!
“呵……鸿鹄之志,百里少侠如此倒是让在下惭愧”,少女气闷无比的模样显然取悦了青年,“只是在下向来便是如此的做派,并未蓄意欺骗一切皆是百里少侠自愿,起死回生药之事亦是如此……”
废话,要不她岂能善罢甘休!再大的炼药续命之恩也甭提!
楚长忆愤愤地想。不过话说回来——
“少恭,你那药到底有几成把握?”
那药?
欧阳少恭嘴角颇有兴味地一挑:还真是不看好他炼药的结果,直接以‘那药’二字代替了‘起死回生’之名。
不过……
“在下很是好奇:除去‘起死回生’的代价不论,长忆似乎对生死一事很是淡然?当真毫无执念?”
“少恭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怎会毫无执念?”
长忆惊讶地看了欧阳少恭一眼,见他问得认真便开口解释道:
“虽说生死由命可谁能坦然面对生死?你我凡人自不必说,神仙么?恐怕也并非如此。生灵万物,飞鸟走兽鱼虫皆有求生本能,既是本能又岂是简单可以抗拒看穿的?
若是真正看穿生死之事淡然处之,我又何必为屠苏而千里迢迢赶赴青玉坛向少恭你求药?或许另有能人或是神仙可以期望于轮回,可是不再记得从前的事情,于我而言就是一个真正的陌生人——哪怕灵魂不变亦是如此!
恐怕,唯有那些与天地同寿的大神,才可以在期许自己与在乎之人可以长生不老跳出轮回吧……”
长忆有些惆怅地感慨着。
“听长忆的口气”,欧阳少恭眼底的兴味更浓了,“不期待起死回生,却渴望长生不死?”
长忆奇怪地打量了一眼兴致盎然的青年:她一个凡人期望长生不是正常得很么?不然她在仙侠世界修个屁|仙?至于不死……她个思维正常的还不至于做那种春秋大梦。
“怎会不期望呢?不过这很难做到吧?就算我可以长生……”,长忆像是想到无奈之事般喟叹道,“长生之事岂是人人可以做到的?若是我得以侥幸,而我所亲所爱之人却无幸,待得百年之后世间岂非唯有我一人独活?若是如此,不如放弃飘渺的长生……”
说到此处,长忆皎月般的容颜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期待之色,毫不似她如今所说的无奈之言。
“不追求飘渺的长生,和心爱之人携手作伴,一起逍遥此生一起鹤发鸡皮一起笑对生老病死,最后一起——进入轮回忘却前尘。如此一生,岂非是上天对我等万物生灵最大的仁慈?”
“上天仁慈?”
百里屠苏的房中,红玉在和少年短暂地相谈之后便离开了。
而在此之后,他便心浮气躁地在房间中时而走动时而坐下,再也做不到方才那般心无旁骛地打坐练气了。
红玉所言之事并非第一次。早前在路过甘泉村的途中,她便向他提及需提防欧阳少恭一事,只是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的身上,还有何处值得他人费此心机?若是为了利用他获得‘起死回生药’的炼制材料,他并不介意——这是他理应付出的代价。
可是此次……
长忆,唯有长忆,他不能承担任何的风险。
想到此处,百里屠苏不再徘徊,霍然起身向门外走去。
欧阳少恭突兀地重复了这四个字,低低的嗓音却让长忆有种说不出的讽刺之感。
“呵呵,长忆,你知道吗?所谓的“轮回”,亦非无休无止,终有尽头,何况……有些人根本入不了轮回……”
长忆认真地听着少恭的叙述,第一次知晓了‘荒魂’的存在。
“生灵再也无法转世,他的魂魄只能化作“荒魂”,消散于天地间?就是……完全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也不会留下。”
“我明白了。”
让欧阳少恭料想不到的是,少女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如此,长忆依然觉得上天仁慈?”
“为何不呢?除了寥寥几位大神,世间生灵最终的归途都是如此。有时,孤独的长生甚至比天命不永更为可怕”,长忆讶异于少恭对此事的执着,却也还是认真地说了下去,“若是让我一人长久地独活于世,那势必是比死亡更为可怕的一件事……”
似乎是设想了一下此事发生的可能性,少女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可见她的确言自肺腑并非虚伪。
“长忆并未亲身经历,是否想得太过简单?”
欧阳少恭少见地摇头否定长忆的想法,幽幽说道:
“太深的痛苦会令人变得执着,哪怕面对死亡,也只能逆天而行,一步步走下去……”
“也许吧!如此说来,莫非少恭遇见过?”
欧阳少恭缓缓地点了点头,遥望明月道:
“在下看来,对生死之事毫无执念者,乃是世上数一数二幸运之人,因为……那个人一定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绝望的别离……”
“少恭又怎知我未曾亲身体会?只是……如此埋怨上天不慈有何意义?”
楚长忆苦涩一笑。
她前世罹患之疾花样年华未与双亲道别便魂归异世,此世又年幼父母早亡,尚未成年便遭灭族之祸,视为亲弟的屠苏又……
“既如此,为何不让自己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得更快乐更有意义?”
长忆凝视着欧阳少恭那双犹如深潭般不漏丝毫情绪的双眸,意味深长地说:
“我不愿,让一个充满怨怼的执念,左右我的一生。”
所以少恭,我不知你究竟在执着些什么……可总有些时候,放下,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杏黄道袍的青年望着少女那双诚恳的珠黒晴亮的眸子,心中不由感叹道:
只可惜,太深的痛苦太深的执念,他已经无法回头无法放下,更——不甘放下!
于是青年微微一笑,决定结束这个注定无果话题。
“我观长忆气色,是否身有不足之症?”
“少恭不愧是医道大家,确实如此。”
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欧阳少恭心中的坚持,长忆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当年与屠苏出谷遭遇妖类袭击,强行施展音攻之法,故而留下了隐疾身体比之常人略显虚弱,但经由师兄及时救助并时常请凝丹长老研药医治,如今日常已无大碍。”
想起师兄紫胤在天墉城的精心看护,长忆的面容上不禁浮现出温暖的笑意。
“果然如此”,欧阳少恭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抬起杏黄衣袖露出一物,“此荷包中乃是在下调配的药丸,常年佩戴可调理女子阴寒虚弱体质,于心肺一脉更有奇效,就请长忆收下以表在下的一番心意。”
表心意?表嘛心意?
她还欠着他赠药续命之恩没还清呢,怎么就轮到他来表心意了?
再说了,最重要的一点是……
他男未婚她女未嫁彼此也没没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这心意是能是随便表的么!!
有心想要回绝吧,单看这腹黑伪君子似笑非笑的模样……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少恭的‘心意’了。”
楚长忆很没出息地伸手接过了荷包随便系在腰间,口中却还是忍不住在‘心意’上加了重音。
你丫的绝逼是报复我之前没有附和你大肆言论了一番就来开我玩笑了是吧是吧?!
“呵……长忆所言不错”,欧阳少恭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巷尽头,笑得愈发如沐春风,“长忆收下了这份‘心意’,着实令我不胜欣喜。”
语毕,他俯身微微前倾,将长忆系得有些歪斜的荷包抚弄两下重新系好。
青年的姿态不可谓不端正不认真,不熟悉他的人绝对会被此表象所蒙蔽。
不过身为当事人之一直面其人的楚长忆当然不在其中:别以为她没看见他嘴角那抹狡猾的笑意!
真的假的?还来……
此刻她唯有感叹自己这副气短憋屈的样子无人可见,否则真是丢脸丢至太平洋……不,外太空!
楚长忆头痛地摸着腰间系好的锦囊,瞪着欧阳少恭咬牙切齿。
借着月光远远看去,雅人深致的青年深情微笑地凝视眼前的佳人,而少女轻抚着荷包爱不释手……
好一副月下互诉衷情的画卷。
“苏苏,你也出来夜游赏月了?”
小巷尽头,突然传来了天气娘风晴雪脱线欢快的声音。
“……”
楚长忆在心里无言地默默内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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