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立 - 分卷阅读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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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距夜宴还早得很,宋映辉带着张福海躲到流渊阁去,那里清凉。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宋映辉一面摇着扇子一面站在书?纤姹惴找着,可是除了几卷还未读完的书,实在是没什么东西,他有些无趣又有些烦躁,觉得热得不得了♂头看看一身深蓝长袍的张福海,额上连一点汗也不见,宋映辉不由感叹道这天气就算是冰块也怕是要热化了的,张福5奶┤蛔匀舻哪q果然是极厉害的k斡郴匀滩蛔∥收鸥:5朗遣皇堑闭娌蝗鹊模张福篸训贸僖闪艘幌拢犹豫着回说他倒是有几分冷,宋映辉闻此惊愕不已↓好奇这是为何,宋映辉却突然想起贺稳似乎说过心静则万物皆无,想来也许是这热气也能感觉不到的。既然这般,宋映?脆拿起笔来练字,别看他学问不是何如,却真真有些天赋在书画上的,字写得与贺稳相比起来也不差,甚至还要好上几分。热还是觉得热,不过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宋映辉这一静心也是专注。

    直到该用午膳的时候张福海才出声提醒宋映辉,瞧瞧屋外高照的艳阳,宋映辉突然想起守在宫门前的是个娇小的弱女子,便叫张福海去寻桃雀回来,片刻之后,又嘱咐张福海去弄些冰镇的瓜果给她。张福海并未离开太久就带着神色异常的桃雀回了流渊阁,约莫着是一直守在宫门前不敢离开半步,桃雀一整张脸都被晒得红通通的。宋映辉摸了摸鼻子,他觉得自己让桃雀去守着皇姐实在是考虑得不周全,就先开口说道:“免礼,桃雀你受累了。”

    “啊?能为陛下做事是桃雀之幸。”桃雀总是被宋映辉突如其来的体贴吓得一惊一乍。

    “如何?”

    “如何……这……”桃雀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她微微偏了偏头去看张福海,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如实说,朕不会怪你的。”

    “回陛下,怀山长公主她刚刚已入宫,不过她叫奴婢来说她要去面见太皇太后,就不来昱央宫了。”既然宋映辉那般说了,桃雀也只好实话说了。

    “原来如此,皇姐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的,你不必担心。”宋映辉说道:“小福子,带桃雀下去吧。”

    朕想一个人待上一会儿,这句话就算宋映辉没有说出口,张福海也知晓他的意思,于是他便回说:“是。”然而桃雀却显然是体味不到宋映辉话里的意思的,她只是带上了欣喜的笑容。

    不过就算张福海千般万般不想去打扰沉浸在少年人的忧郁中的宋映辉,午后还是带着一众侍女去替宋映辉更衣。尹太后那边来说今天的宴会是“普天同庆的家宴”,这说法着实让人伤透了脑筋,怎么都不是,宋映辉如今穿在身上的这身龙袍也是改了又改。没有选用庄重的墨色为底料,而是取了浅白的绸缎,又以金丝略掺红线绣了龙纹,越向袖口、衣角处纹饰越是繁复,每一处都是细细绣制数层,既有镂空之意,又有浮雕之感。宋映辉为了撑起这件华服来,花费的功夫一点都不比穿上朝服要少,天气本就恼人,忙忙碌碌的侍女各个累得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水,宋映辉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丝不苟地编盘好宋映辉一头的黑发,将与华服相配的白玉金冠稳稳放在他头顶,桃雀悄悄打量着无一处不是精致的宋映辉,心里就只能想起“功夫不负有心人”来,尽管这几个字并不是如何贴切。

    宋映辉任人打扮了许久,光是忍住睡意他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完全不在意自己究竟成了个什么样子,不过瞧着这身衣裳便已知晓绝对不是方便活动的。但是看到桃雀一脸的欲言又止,还有看着自己的闪闪发亮的眼睛,宋映辉还是让她取了一面镜子来,而他却为镜中人震惊了。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抿着嘴不笑的样子是这般冷淡和难以亲近,雪白的衣领更衬得他脸上像是结了一层薄冰,宋映辉这副样子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身边的张福海,宋映辉不知道是想从张福海那里得到些什么,只是固执地看着他。张福海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小小的举动稍稍安抚了宋映辉,他说:“这身很合陛下的威严。”

    “嗯。”宋映辉带着一脸的冰霜,虚应了一声,好像是裹在这身衣裳中的心也一下子进入深冬,无风无雪,平静冰冷,“小福子,走吧。”

    “是。”

    宋映辉拖着长摆离去的步伐是坚定而潇洒的,这成长的模样是想让谁来看看呢。

    怀山长公主自午后入宫就一直未出现在宋映辉的面前,直到晚宴开始前才和太皇太后一同出现,带着几分疏离。与其他人半是端庄半是随性的打扮不同,太皇太后一身墨色绣金凤的礼服,一头银丝之上驾着凤冠,又饰以珠玉,光彩夺目。宋映辉正为怀山长公主皱起了眉头,太皇太后却用手杖叩响了地面,唤他一声:“皇帝。”

    “孙儿见过皇祖母。”宋映辉一收神,立刻躬身向太皇太后行礼。

    “不必多礼了,都是自家人。”太皇太后拍着怀山长公主搭在她胳膊上的手,看也不看宋映辉一眼,随口又问了一句:“皇帝今年是要十八了?”

    “回皇祖母,孙儿将满十六。”

    “哦?那可真是不大呢。”太皇太后年轻上几十岁的时候确实是无可挑剔的美人,如今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瘦瘦的身型甚至瞧着还要更苍老些,她轻轻一摇袖子,问说:“享原,你这皇弟可真是年少,可能承担起我大昭的江山来?”这话是在问怀山长公主。

    “辉儿一直以江山社稷为重。”怀山长公主低眉顺眼地回说。

    “还未满腹诗书,就可心怀江山?”太皇太后似是不屑地哼笑了一声,“有趣。”

    “皇祖母,孙儿……”

    “皇帝,你跟着贺稳习得了些什么,平时多让哀家瞧瞧。”

    “是。”宋映辉不知太皇太后为何突然提起贺稳,但听到这个名字他突然心口一紧。

    太皇太后没有搭理宋映辉,她抓起怀山长公主的手放进自己的手中,用手指摩挲着,然后说:“享原,你可晓得那贺稳平时教皇帝些什么?”

    “享原并不知晓。”怀山长公主微微一偏头,回说。

    “不知晓?那你且瞧瞧皇帝不便知晓了?”太皇太后眼珠一偏,扫了一眼微低着头的宋映辉,然后又盯着怀山长公主一扯嘴角:“你还满意皇帝在贺稳手中长成现在这般样子吗?”

    怀山长公主突然皱了一下眉头,她被这个古怪的问题牵绊住了,却又不能犹豫太久,只得选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贺大人是您亲择的帝师,自然是极好的。”

    “哀家知道贺稳是哀家挑的,哀家比你更知道贺稳是什么人。”太皇太后似乎很是不满怀山长公主的说法,又逼问道:“贺稳,好还是不好?”

    “这……”怀山长公主先是抬眼去看宋映辉,后者正是一脸焦急地望着她,可就连她也难得支吾了起来:“贺稳……他……”

    “皇祖母。”宋映辉突然向前一步冲太皇太后深深一俯身,然后立起身子来,认真地看着那苍老却凌厉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贺夫子是朕的帝师,只有朕才知晓他是怎样之人,皇姐如何能说得出好与不好。”

    说完这句话后宋映辉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既不笑也不怒,看着这般模样的宋映辉,太皇太后微微一顿,不过很快便又盯上他的眼睛,说道:“这贺稳难道只教皇帝漠视礼法吗?”

    “他没有!”宋映辉听闻,张口便去反驳:“贺稳他才没有!他……”话到此处却突然噤了声,宋映辉一时之间竟是想不起来贺稳有教过他些什么,也想不起贺稳对他哪里好过。平平淡淡讲出来的四方之事,却从不过多深究其因;漫不经心地称赞过的字画,却不曾抬笔指点一二;就连一同用膳都叫他一脸满是为难……在心里细数着贺稳的千般不好,而宋映辉的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来却是贺稳第一次对他笑的模样、翻着书页的手指、认真对他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嘴唇,还有,一捧浅白的月橘。

    然而宋映辉也知道贺为他稳做过的事情,别人可以做得更好,但他望着太皇太后和怀上长公主,却觉得一切似乎都是贺稳的模样。

    太皇太后瞥眼打量着突然失神的宋映辉,紧紧一抿嘴角,面颊上的皱纹更加深邃,就像她的心思,从字字句句中蔓延到深处。就好似对着宋映辉没什么话可说了一般,她又对怀山长公主说:“若是贺稳做不好这大昭皇帝的帝师,大可要别人来。享原你不是心中早就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怀山长公主和宋映辉同时一愣,两人都晓得之前帝师最为合适的人选是陆不然,就算是现在看来他也远比贺稳要合适得多,但是谁都没有立刻应声。怀山长公主是处于谨慎,之前为了让陆不然来做帝师,她跟尹沉婴一番明争暗斗太皇太后也是看在眼里的,但她依旧择了这个歌名不见经传的贺稳,如今又突然提起陆不然来,实在是担心其中有诈。至于宋映辉,他只是单纯地想到贺稳要怎么办。

    两人这样的反应并未出乎太皇太后的意料,她悠悠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啊,莫要忘记哀家今年已是六十了,还是多用上几分脑子来揣摩哀家的意思吧。”

    正不知怎么开口回答,宋映辉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女子的声音,听着便是极傲慢:“母后何必跟这些小辈儿多费心神。”

    “何止是哀家为他们呢。”太皇太后看到一身金灿灿的尹太后,不禁眯了眯眼睛,“你也是。”

    “儿臣自然该为母后分忧。”

    “晋兰。”太皇太后突然叫起了尹太后的闺名来,后者明显不悦地皱起了眉,而太皇太后很是平淡地说道:“你有心了。”

    “谢母后。”尹太后虽然这么说着,眼神中却像是含了尖刀一般。

    气氛轰然紧迫起来,这时候总要有些个没有眼色的人来掺和上一脚。吴盛德扭着臃肿的身子蹭到僵持着的几人面前,他已是大汗淋漓,面色通红,偏偏哪怕是喘着粗气声音还是又尖又细,他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起,扭扭捏捏地说:“奴才恭迎几位主子,该是几位主子入席的时候了。”

    听到这动静,刚才还压抑着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头,尹太后更是“哼”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这里铁定不只是宋映辉怀念起了昱央宫中的张福海。

    宋映辉自然是最先入席的那个人,他心里很是在意刚才太皇太后说过的每一句话,也很在意一直没有同自己讲过一句话的皇姐,脸上自然是带不起笑意来,而且他更为在意的却是那些人对贺稳打的什么心思。心里挂念着贺稳的事情,目光也就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起那个身影来。人太多太嘈杂,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更是扰得宋映辉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放,他不敢太大幅度地四处张望,可他找不见贺稳的身影。宋映辉确实一眼就先看到了陆不然,依旧是因为那张光彩照人的脸,不过他只是浅浅看一眼就略过了,如今看到这个人他不由得心中发颤,就好像是陆不然出现越多,贺稳就会越快消失不见似的,宋映辉愈加急切地想要看到贺稳。

    “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怀山长公主驾到!”

    宋映辉的脊背骤然绷紧,他不想让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看到陆不然,就猛然转过身去想要挡在太皇太后面前。看到怀山长公主一瞬间瞪大的双眼,宋映辉赶忙做出搀扶的动作,太皇太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低声问道:“皇帝,你在怕什么。”

    朕在怕你。宋映辉沉默着咽下这句话,太皇太后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突然冷笑了一声,一甩袖子推开他僵硬的手。

    虽说是“普天同庆的家宴”,还是免不了要客套一番,该有的礼节半分都少不得。太皇太后哪怕是上了年纪,风度依旧,一番话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宋映辉和她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他只能默默守在一旁听着。太皇太后一直讲到年过半百的几位老王爷身形微微发颤才抬高声音,以“天佑大昭”四个字为结尾。家宴虽然散漫,却也是自由,在太皇太后宣布了宴席开始之后就可以四处闲游了,整个北苑都被尹太后设为宴区,北苑四周被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以防有不测。

    今日是宋映辉的生辰,不过恭维之人大多是冲着太皇太后去的,而她老人家浅浅啜饮些许陈酿之后,就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先行离去。她这一走,尹太后却打起精神来应付着各路人马。怀山长公主的席位是在尹太后之侧,有不少世家公子妄图上前搭话,不过都被她身边服侍着的休晚打发了,但怀山长公主显然是不愿多看这些纨绔子弟一眼,在她看到陆不然起身离席之后,也带着休晚离开,宋映辉还未来得及问问她要去哪里,那抹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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