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 分卷阅读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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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故渊端着碗说:“今天小鱼儿让我给她讲故事,我也不会讲,临时抱佛脚吧。”

    “你骗谁呢,这本书你给我从小读到大,早就滚瓜烂熟了吧,喜欢看就喜欢看嘛,最多笑话笑话你。”

    石故渊说:“没事儿你也看看,挺有意思的。”

    石故沨把书放在餐桌上,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边吃边说:“算了吧,我可没你那份儿童心。”

    话音刚落,石故渊的手机响了。石故沨一耸肩膀,背过身去;石故渊放下碗,一看来显是宋维斌,就在接起前跟石故沨说:“是你斌哥,你还记着吧,你们见过几次。”

    没等石故沨回答,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宋维斌的大嗓门:“喂,哥,你在哪儿呢?小沨是不是回来了?”

    石故渊说:“你小子消息挺灵通呀,怎么知道的?”

    “石哥,小沨回来你不告诉我,许萍还说要请你们吃饭呢。”

    “客气什么,”石故渊笑了笑,“这么晚打电话,不会只是问小沨吧?”

    “那什么,我一城南派出所的哥们说,他们在机场捡着一个英国来的旅客,是一句中国话也不会讲,就有个纸条,上面写着小沨的名字,后来我们找着一个会英语的同事,一问是什么什么伦敦芭蕾舞蹈学校的,小沨这名字也不是重合率很高的,知道我和你们认识,就找上我了。怎么着,过来领人吧?”

    石故渊瞥了一头雾水的石故沨一眼,大概猜到了当事人的身份,苦笑着说:“这么着急,先在你们那儿睡一宿,我明天再给他安排,行吗?”

    宋维斌为难地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这都大半夜了,但实在是规定不允许啊,我也不能带头犯错误,石哥,你也体谅体谅我……”

    石故渊说:“那行,你等我一会儿,这人现在在你手上,是吧?”

    “对对,你直接来市局就行,诶,我也不好意思,周末吧,周末来我家,给小沨办一桌接风宴!”

    石故渊扶着额头,说:“客气什么,再说吧,我现在就过去。”

    挂下电话,石故沨眼巴巴地问:“哥,什么事儿啊就让你过去,你还发烧呢。”

    石故渊地点住她的脑门,轻轻往后一推:“什么事儿,你的事儿。”

    “怎么了?”

    石故渊说:“我这张嘴大概是开过光了,念叨谁,谁就来,”他看向石故沨,字正腔圆地说,“英国的,刚跟你念叨几句,人家就来了。”

    石故沨愣了愣,大惊失色:“什么?”

    石故渊套上薄毛衣,又披了件扛风的夹克,说:“你在家看着小鱼儿,我怕她半夜又会烧起来,她要是醒了,让她喝点儿粥再睡,我一会儿就回来。要是困了,就先睡觉去,不用等我。”

    石故沨拦住他说:“哥,你别去,我去!”

    石故渊拨开她的手,揉揉她的头发说:“外面还在下雨,你又不会开车。我没事儿,吃了药好多了,乖,听话,明天再带你去见他。”

    说完拿钥匙出了门。石故沨在门后捂住脸,长长地哀叹一声。

    ……………………………………

    郑稚初白天明明是去示威,却又是莫名其妙地落败而归。石故渊要他看的文件静静地躺在台灯底下,该看不懂还是看不懂。方形的字符渐渐跳起了舞,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杂乱无章地排列组合成一幅素描像,这幅画像一会儿是石故渊,一会儿又变得幼小,头发长长,眉毛柔和,成了下午那个身份待定的小女孩。

    郑稚初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对池晓瑜的存在敏感激动——石故渊跟谁生孩子,关他屁事儿,该介意的,应该是他阴曹地府里的老爸才对,他可没心思给他爸出头。他觉得自己很冷血,就像他爸去世,他一点儿都不伤心,这种状态,应该叫漠不关心。

    可再多的冷血,尽数折在了石故渊面前。时隔多年,他已记不起偶然目睹那场情事的第一感受,他按照常理推想,应该是愤恨,是恶心,所以他就如一个正常人,去恨、去厌恶石故渊。

    然而,石故渊岿然不动,公然无声地挑衅他。冷血迅速升温,成了热血,每见一次石故渊,郑稚初的热血就高过了沸点,久而久之,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使他坚持下来的究竟是恨,是不服输,还是别的什么……

    郑稚初懊恼地摔下文件,窗外夜雨淅沥,他想起石故渊说,不懂的就问,他决定明天就去问他,好好地,问问他。

    ……………………………………………

    石故渊把这位叫做“威廉”的热情男孩安排在了富丽堂皇的套房里。威廉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背包,里面的练功服和芭蕾鞋,是他的最重要的家当。

    把威廉从市局提出来,没费许多周折。这孩子有点傻,谁说什么他都信。一路上,威廉在石故渊的引导下,把自己的情况抖了个底儿朝天,而他想得知的许多石故沨的近况,却被石故渊言简意赅地四两拨千斤。

    石故渊给他办好手续,把门卡交给他,交代说:“明天我会和我妹妹一起来看你,有什么事情,就打前台的电话,会有服务员来处理。”

    威廉在宽敞的房间里转个圈,咏叹调似的说:“啊,这里真是太舒适了,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故沨了!”

    石故渊冷眼看他耍花,有点动摇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半晌给他关上门说:“早些休息,明天见。”

    威廉叫住他:“石,请等一下!”说着,他从背包里翻翻捡捡,找出一只小白盒来,“我注意到你在发烧,这个是我们英国在发烧时常吃的,很有效果,你吃吃看。我不希望明天因为你病倒,而无法见到我亲爱的故沨。”

    石故渊习惯了西方人说话直接,不大在意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来一看,这他妈不是药,是一盒白巧克力。

    石故渊心里的天平骤然加大了“傻”的字号,力压对手。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看了一会儿威廉咧开的嘴,与他告辞。

    第十五章

    宋维斌值完夜班回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他在路边吃过早饭,又到早市买了鸡蛋,提回家打算狠狠睡上一整天,却不想自家老婆正坐在床头暗自垂泪。

    宋将晗还在呼呼大睡,许萍见宋维斌进门,连忙擦掉眼泪,着急忙慌地敷衍着,去叫宋将晗起床上幼儿园。宋维斌怕老婆情绪不对,路上出状况,就自告奋勇送儿子。

    再回到家,许萍仍没去上班,宋维斌强忍着困意,问:“头一次看你工作不积极啊,怎么了?”

    许萍眼泪再一次决堤而出,呜呜咽咽地骂他:“怎么了,你说能怎么了,我下岗了!就靠你那点工资能干啥,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呀……”

    “你下岗了?”宋维斌心头一悚,困倦烟消云散,他半蹲在许萍身前,说,“你们电厂是个肥缺儿,年前大批职工下岗的时候,你们电厂不还说不裁员吗,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连声招呼都不打!”

    “还能为啥,顶我的那个,处处不如我,但人家是厂长的小姨子!我呢?我啥也不是,老公还是个时不常就抽查厂子的刑警,你说你得罪了多少人?为了你我求爷爷告奶奶,你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你那个副队秦明,上周又把厂里的招待所查封了!我不下来谁下来!”

    “那是你们招待所聚众赌博,知情不报,我们必须得秉公执法。”

    许萍哭着捶打他:“好好好,你能耐,现在你老婆下岗了,我看就你那点死工资,怎么养活这个家!”

    电厂效益一直不错,本身又富得流油。许萍高中毕业,千方百计考了进去,还是全民编制,一家子过得比上小部分不足,比下大部分有余,许萍俨然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宋维斌则沾了个好听的名头,套了身政府的皮,讲究为人民服务。但政府也是由数以万计的人构成的,是人,基本的吃喝拉撒睡就不可少,宋维斌还得仰仗老婆按电钮和做记录的手,才能给家里多添几个鸡蛋。

    许萍下岗,宋维斌没了法子,但日子还得过。他岔开话题说:“诶,忘了告诉你,小沨回来了,你还记着吧,石故沨,石哥的妹子。”

    许萍擦着眼泪说:“记着能怎么着,你先管管自个儿的家吧!”

    宋维斌说:“诶呀,这又不是立刻马上的事儿,日子该过还得过,大不了以后过紧巴点。”

    许萍给他一拐子:“有你当爹的这么说话吗?大人受点苦没什么,你能让小晗跟着你遭罪?”

    “先不谈这个了,着急也没用,赶明儿去再就业宣传栏看看吧。你条件好,工作不难找。”宋维斌悄悄搂住许萍的肩膀,还得提防老婆随时扇过来的巴掌,商量说,“小沨回来了,我想请她和石哥来咱家聚一聚,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再一个,现在小沨也长大了,石哥还是一个人,你上回不是说,你去纹眉,有个新认识的小姑娘不错吗,一起叫来吃个饭呗。”

    许萍说:“就你还操心人家。”

    宋维斌笑得一脸不正经,身子一歪,将许萍压进没来得及叠起的被褥里,小声说:“我当然不用人操心了,你想让我被人操心吗?”

    说着,手不规矩地四处游走。许萍推拒几下,也渐渐化在了男人和床铺之间。

    ………………………………………………

    池晓瑜第二天退了烧,但还是咳嗽,整个小人像被雨水打了一宿的小草,蔫蔫的,没精神。她从睁开眼睛,就闹着要石故渊抱,还沙哑着小奶声,可怜兮兮的说“我想爸爸了”。

    石故渊也有些昏头涨脑。幸而夜雨洗礼后的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玻璃窗上金灿灿的色彩,几乎是一股脑倾泻下来,是个明媚的好天气,不会再有人着凉。这个钟点,石故沨还没起,石故渊给池晓瑜包成个粽子,只露出两只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送她去幼儿园。可向来乖巧的池晓瑜,这次却哭着抱住石故渊的脖子死活不撒手,老师和石故渊都没了办法,只好请了一天假。

    请好假,池晓瑜瞬间收声,石故渊头疼地问:“不上学,你想干什么?”

    池晓瑜哭累了,窝在石故渊怀里,不想说话。

    石故渊和池晓瑜怎么走的怎么回。到了家,石故渊叫醒妹妹,载她去见威廉。石故渊将威廉约到了富丽堂皇的咖啡馆,因为池晓瑜的变数,他并没有待多久。临走前,在妹妹的恳求下,石故渊只好同意将练功房的钥匙给威廉一把。

    芭蕾演员一日不可停止练功,作为家属,石故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而不能理解威廉动物性的热血冲脑——如果没有顺利遇到一个认识石故沨的警察,今天的威廉别说练功,就是睡觉的地儿都未必能找得到。

    石故渊不喜欢失控,凡事必须井井有条。而威廉这孩子是一道超纲题目,只要他不欺负石故沨,石故渊暂时不想解开他。

    石故渊带着池晓瑜去公园喂了会儿鸽子,又在篮球场拍了会儿篮球。玩到了中午,池羽从家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已经回来了,石故渊捂住话筒,蹲下来,凑到池晓瑜耳边悄声说:“想不想回家?”

    池晓瑜拍着球,正不亦乐乎,听到问话,立刻做起诚实的好孩子:“不想。”

    石故渊得令,继续对池羽说:“难得你今天休息,小鱼儿也请了假,我们去野餐吧。正好我公司储物间,还有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的风筝,小鱼儿惦记放风筝挺长时间了。”

    他们认识才没多久,“事件”却已经可以用“挺长时间”来说明了。“久”的相对意义,就像空气,像水,总是让人摸不透形状。

    池羽打开了免提,握着拖把拖地,问:“为什么请假,是不是她闹的,可别惯着她。”

    石故渊朝池晓瑜挤下眼睛,笑着说:“小鱼儿最乖了,不是她闹的,她昨天有点发烧,今天刚好一点,我看外面天气不错,就带她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能总闷在房间里。”

    池羽说:“既然是生病,那这次就算了。等我做点三明治带过去,一会儿我们在哪儿见?”

    石故渊抱起池晓瑜,往篮球场外走,说:“自己做多麻烦,你去超市买点小鱼儿喜欢吃的零食,我回公司取风筝,你买完直接到我公司来,我们去东陵公园,怎么样。”

    池羽不赞同地说:“不费什么工夫,外面的东西不卫生,我一会儿到。”

    石故渊刚想说“那我回家接你”,池羽就挂了电话。石故渊对池晓瑜做个鬼脸,说:“你爸爸真凶。”

    池晓瑜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两个人去到公司,向保安队长要来了储物室的钥匙。石故渊扫了一眼保安室的情状,没见着占眼面积极广的胖子,就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张景阔呢?”

    保安队长挠挠头发,说:“他……去、去厕所了。”

    石故渊挑起眼皮,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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