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 分卷阅读25
池晓瑜说:“老师和小朋友都问过我妈妈是谁,他们的妈妈我都见过,一点都没有石叔叔好。”
池羽弹了下女儿的额头,说:“你知道你这种心态叫什么吗,爸爸今天教你一个词,来,跟我读,‘虚——荣——’。”
池晓瑜捂住脑门,纯良地眨眼睛:“什么叫虚荣?”
“就是说,你喜欢的不是你石叔叔本身,而是喜欢他的长相、他的财富、喜欢他对你好……因为他比其他家长长得好看,有钱,你觉得和他在一起有面子。”
池晓瑜说:“我就是喜欢他呀,他就是好看、有钱呀。”
“如果他变丑了,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
“如果他没钱给你买东西了,你还喜欢他吗?”
这个有点纠结。池晓瑜含着手指,想着她的芭比娃娃,许久没吭声。
池羽说:“你看,你就不喜欢他了。”
“不是,我还是喜欢他,”池晓瑜连连摇头,“你也没有钱给我买芭比娃娃,可是爸爸我爱你;所以他不给我买,我也会爱他。”可能觉得表述不清,她竖起两根食指,并在一处,强调说,“你们是一样的。”
“你才认识他多久,他就和爸爸一样了?”
“爸爸,你们是一样的,”池晓瑜说,“你是爸爸,他是妈妈,你们是一样的。”
“臭丫头,你以为给你买东西,惯着你,就是对你好?”
“他爱我,爸爸,就像你爱我。”池晓瑜拍了拍心口,“我感觉得到,这里告诉我了,你们是一样的。”
小孩子的直觉类似小动物,能够敏锐而直观地察觉到周围的善恶。池羽抱着女儿,听她诉说另一位能与他平分秋色的男人,心中感慨万千。突然,他问:“晓瑜,你觉不觉得石叔叔亲切?”
池晓瑜得意地说:“觉得。好多人都怕他,就我不怕他。”
“那……你觉不觉得他眼熟?”
“眼熟?”
“就是看着熟悉。”
“熟悉?”
“看着……像不像……像不像……”
“像不像?”
“算了,”池羽释然一笑,“你那时候才那么小,能记得什么。”
池晓瑜困惑地看着爸爸,不明白他的问题,见爸爸不问了,她也不再试图理解题干。这时候,门铃声响起,父女俩对视一眼,池羽说:“你不是问可不可以叫妈妈吗?这事儿爸爸做不了主,你去问你妈吧。”
池晓瑜被逗得咯咯乐,池羽抱着她去开门,石故渊手里大包小裹提着东西,除了菜肉水果,还有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和补品,池羽伸手去接,怀里的池晓瑜像考拉换树一样,顺势搂紧了石故渊的脖子。
“石叔叔!”池晓瑜说,“我好想你呀。”
石故渊放下袋子,专心抱她:“宝贝儿,我也想你。”
石故渊抱着她,脱不了鞋,池羽拎着袋子去了厨房,池晓瑜见爸爸不碍事了,就小声和石故渊说:“石叔叔,我可不可以说,你是我妈妈?”
“嗯?”石故渊有些懵,“妈妈?”
“嗯,”池晓瑜肯定地点头“妈妈。”
石故渊失笑说:“要叫也应该叫爸爸。”
“可是我有爸爸了,但是还没有妈妈。”
“那就叫daddy,”石故渊随口一应,脚跟踩脚跟脱了鞋,抱着池晓瑜回屋,说,“在家有没有乖乖陪爸爸?”
池羽在厨房大声说:“是我陪她!”
卧室里两人笑做一团,石故渊怕池晓瑜再碰到脑袋,一直举手护着。他冲池晓瑜比了个“嘘”的手势,朝厨房方向喊:“真是辛苦你了,现在换我陪着,你去做晚饭吧。”
池晓瑜尖着嗓子喊:“爸爸,我好饿啊!”
池羽提着湿淋淋的菜刀出来,说:“让你中午就吃那么几口,现在饿了也不许吃零食!”
池晓瑜说:“我是日思夜想,食不下咽……”
石故渊问她:“想谁啊?”
池晓瑜钻他怀里,抱住他的脸糊口水:“我想你呀,石叔叔!”
池羽按捺住涌上嗓子眼的酸意,默默转身回厨房做饭。石故渊等池晓瑜跟他腻乎完,说:“说吧,看上什么了?”
池晓瑜“嘿嘿”笑两声,趴在他耳边说:“叔叔,我想要那个金色头发的芭比娃娃,可以自己做衣服!”
石故渊说:“那你叫我一声爸爸。”
池晓瑜说:“daddy!”
池晓瑜小朋友和石故渊厮混久了,近墨者黑,日积月累之下,也习得几手用人之道。即便得到了石故渊的承诺,但在没有彻底心想事成之前,她对石故渊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吃过晚饭,石故渊跟她看了会儿动画片,又听她练了俩小时琴,每每石故渊要起身告辞,池晓瑜总能找出点儿事儿来绊住石故渊的脚步。石故渊向来对她没脾气,给她洗脸刷牙洗脚,趴被窝了还得兼读童话书。
池羽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心酸地说:“今晚不跟我睡了?”
池晓瑜的小屁股往中间挪挪,大方地拍拍空出的一条床铺,说:“爸爸,你也来!”
池羽看看那一条,又看看池晓瑜坚定的脸和石故渊翘起的嘴角。
池晓瑜又说:“爸爸,你来呀!”
石故渊也说:“闺女让你上来,你就上来吧。”说着挥挥手里的书,“正好我没戴眼镜,有些字儿看不清,你读吧,我俩听。”
池羽掀开被子,一边爬上床,一边说:“你也近视?”
“也?”石故渊挑起眉毛:“你也近视?”
“没有,顺嘴一说,”池羽怕挤着女儿,大半身子担在床外,“度数高吗?”
“不高,偶尔看书的时候才带眼镜,”石故渊又往边上挪挪,三个人像廉价的三明治,两片硕大的面包,中间夹着一片未成年的火腿,“刚才读到了≈白雪皇后≈。”
书本摊在池晓瑜的腿上,三个人脑袋顶在一起。池羽接着石故渊读下去:“……这时那个大教堂塔上的钟恰恰敲了五下。于是加伊说: ‘啊!有件东西刺着我的心!有件东西落进我的眼睛里去了!’……
“……小小的加伊当然是住在白雪皇后那儿的。他在那儿觉得什么东西都合乎他的胃口和想法。他以为那儿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不过这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一块镜子的碎片、他的眼里有一颗镜子的碎粒的缘故。必须先把它们取出来,不然他将永远不能成为人了……
“……不过你能不能给小小的格尔达一件什么东西,使她能有力量克服一切困难呢?
“我不能给她比她现在所有的力量更大的力量:你没有看出这力量是怎样大吗?你没有看出人和动物是怎样为她服务吗?你没有看出她打着一双赤脚在这世界上跑了多少路吗?她不需要从我们这儿知道她自己的力量。她的力量就在她的心里;她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这就是她的力量……
“……白雪皇后的大厅里是空洞的、广阔的和寒冷的……在这个空洞的、没有边际的雪厅中央有一个结冰的湖——它裂成了一千块碎片……当白雪皇后在家的时候,她就坐在这湖的中央。她自己说她是坐在理智的镜子里,而且这是唯一的、世上最好的镜子……
“……小小的加伊冻得发青——的确,几乎是冻得发黑,不过他不觉得,因为白雪皇后把他身上的寒颤都吻掉了。他的心简直像一块冰块。他正在搬弄着几块平整而尖利的冰,把它们拼来拼去,想拼成一件什么东西……
“……这叫做理智的冰块游戏。在他的眼中,这些图案是最了不起的、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这完全是因为他眼睛里的那块镜子碎片在作怪的缘故。他把这些图案摆出来,组成一个字——不过怎么也组不成他所希望的那个字——“永恒”。于是白雪皇后就说:
“如果你能拼出这个图案的话,那么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了……”
池羽的声音很温柔。他温柔地,娓娓地,道来这个不知所谓的故事。故事不短,以往池晓瑜听上两三章就会睡着,今天不知怎么了,故事接近尾声,她还是毫无睡意。
她兴奋地说:“我都没见过雪呢!”
池羽说:“今年你就能见到了。”
石故渊说:“到时候带你去滑雪。”
池羽说:“滑雪太危险了,等她再大点儿的。”
“那就去坐土篮子,或者坐爬犁。”
池羽和池晓瑜异口同声:
“土篮子是什么?”
“什么是土篮子?”
“就是筐,”石故渊比划出大概的轮廓,“很扁,你坐在里面,抱住后面人的腿,可以连一长串,从很高冰滑梯上滑下来。小沨很喜欢玩,每年冬天回来,我都陪她去。”
池羽侧过脸看他:“没想到,你居然会去玩滑梯?”
石故渊一笑,摇头说:“我只负责带她到地方,然后她和她朋友一起去玩。”顿了顿,又说,“我不大喜欢这些,还不能受冻,挺扫兴的。”
池羽想起他的哮喘,目色一黯。反倒是石故渊笑起来:“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没什么。”
池羽应着,低头一看,池晓瑜已经骑石故渊身上睡着了。小嘴撅着,屁股也撅着,池羽都替她累得慌。
石故渊张开双手,低头看着这只小树袋熊。池羽压低声音说:“你今天就在这儿睡吧,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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