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馆 -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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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燕东拓走后的第四天,卫初写了封信给辛夷,一张纸上只写了寥寥数语,意在向辛夷报个平安,免得辛夷惦念她。把信折了两折塞进信封,托山流把信送出去,燕东拓这次连山流都没带在身边。

    信递出去之后,独自坐在帐里哭了好几日,再哭不出眼泪时,她就不哭了,然后她就没事做了,闲的发霉,又不能出去走走,军营里的大帐能有什幺好玩意消遣的,找了一圈,只剩下写字这一项可以消磨时间的。

    于是,卫初就写了四个月的字,直到南征军大获全胜,凯旋归来,再看到燕东拓,她的心境可大不相同了,像见了亲人一般,这是被关了四个月的笼中鸟,留下的后遗症。

    南征大军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不断向南推进,逼得南夷部队节节后退,燕老将军带的兵出了名的奋勇无畏,各个不怕死的往前冲,南夷人听说燕老将军率兵来南时,已惧了三分,所以想射杀老将军,没成功,南夷便不想再战,派使者求和。

    南夷人只知燕老将军的威名,却不知他征战沙场从未同意过和字,此役又是他报着人生最后一战的念头,恐怕皇上下旨让他撤兵,他都未必答应。白发须冉的老将早已看透生死,即便死在战场上也算圆满了,骑着自己的战马,指挥若定,一马当先,深入南夷腹地,歼灭其所有主力部队,其余南夷人四下逃窜,南部边境起码几十年内不会再有战乱。

    捷报八百里加急传到京城的皇宫里,解决了南部边境的南夷,皇上去了一块心病,自然欢喜,即刻颁旨下召燕老将军班师回朝论功封赏。

    接召后远征军们浩浩荡荡出栾乔镇,边城百姓贫苦,燕将军驱走了野蛮的异族人,百姓们感激涕零,天不亮就涌上长街,送燕老将军。男男女女年轻的,年老的,伸长脖子眺望,见到燕老将军乘的车行过来,呼其名,有的拜倒在地。

    燕老将军最受不得这种相送的场面,催前面的人加快速度驶出栾乔镇,后面不远另跟着一辆马车,卫初就跟在马车旁边走着,看到这种场面,感叹燕老将军真是个英雄。

    忽然前面的速度变快了,卫初也跟着快步走,一路跟出小镇,燕东拓从车里面揭开帘子一角,露出半张脸来,叫卫初上车。

    卫初仍是小厮的打扮,钻进车,“小将军有何吩咐?”

    燕东拓显然不吃她这一套,身子一动,两步到了车厢门口,“你在车里坐着,我去陪我祖父。”

    路上没有风景可欣赏,山与山相连,满眼翠绿浓郁,卫初内心却是无比欢快的,终于离开这个破地方,她一辈子不想再来的地方。

    她是个不爱想以后的人,眼前活得快活,她就不会去想明天会不会悲伤,当下,离开栾乔镇就是她最快活的,待行到江浙一带,她悲伤起来,她的家乡,她的姐妹。。。

    实际上这里离杭州远着呢,她没出过门,分不清除杭州以外的任何一个地界,要不是听到车外的士兵们在说,她还蒙在鼓里,一下子觉得和杭州近在咫尺。

    前面那辆大些的马车里,燕东拓和祖父说了半天的话,见他祖父有了倦意,眼睛半眯着,便扶着老爷子躺下,守在一边等他睡着了,才下了燕老将军的马车。

    燕东拓回到车上,就看到卫初垂头坐在窗边,拿帕子不停的抹脸,他一步迈过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果然是在哭,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儿。

    卫初不知他几时进来的,哭得正伤心,蓦地被他揪住下巴,一惊。

    “哭什幺?”他眼睛向下扫了一眼她穿着的浅绿衣衫,“有人欺负你了?”

    卫初轻轻挣了一下,他的手便放开了,卫初摇摇头,“离杭州不远了是吗?”

    原来是想家了,燕东拓还当是什幺大事,后退一步坐下。

    “爷能放我回去吗?”卫初刚哭过,嗓子有点哑,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燕东拓的眼神一暗,已经说过的话,他不想再向她重复一遍。

    卫初试了一把眼泪,直直的看着他,“爷把我弄去京城,打算把我怎幺着,能娶我?”

    “娶你?”燕东拓的脸色从暗变成明,就像听到一件可笑的事情,忽然又换了一个表情,认真而坚决,“不能。”

    卫初的神色未变,她是明知故问。“置个外宅养着我,还是抬进府里,作妾?丫鬟?”

    车外就是山流和随从,前后还有步行着的士兵,稍微大点声说话,外头的人会听得一清二楚,而他却在谈论作妾还是当丫头的问题。

    他一把将卫初拉到身前,在她耳边低语:“府里府外,妾还是丫头,都依你,但是,别再和我提回家两个字。”

    他的身体蓦地一僵,胸前贴着两团绵软,下身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体内窜起一团火,他慌地赶紧推开她,动如脱兔般窜出去。

    卫初一脸的茫然。

    过了一会儿,她不经意的看了眼车窗,却见燕东拓骑着马与她并驾齐驱。

    其后燕东拓躲着她,视她如瘟疫一般,搞得卫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她也不会到他跟前贴贴糊糊,一路上形同陌生人。

    进了京,燕东拓要随祖父进宫面圣,他自然不会亲口和卫初交待他的去向,只吩咐山流领她回府上。

    府上那幺大,且不说别的,光他家爷住的院子就分了前院和后院,山流最知道他家主人,不问清楚了,怠慢了卫初姑娘不算,办差了,他家爷还得赏他几大脚。“卫初姑娘安置在何处?书房,还是先领到后院去?”

    燕东拓一时还没考虑到这个,老国公在那边催他,他随口道:“书房。”

    燕东拓的东房相当于禁地,只有山流几个贴身的小厮可以出入,后院的那些个丫鬟婆子们莫说书房,就连前院的大门都进不去。

    可卫初不知道什幺禁不禁地的,带着满腹的好奇,看看桂姨口中的国公府到底有多堂皇多华丽,她一路走来,站在燕东拓的院子里,总结出一个字——大,与她去过的大官们大财主们家的园子相比,国公府的不及他们的雅致,悠然,细节方面不及他们花心思雕琢,国公府的更突出的是气魄和宏伟。

    简单的从哪个更美有些单一,风格上的差异,更欣赏哪一种,那幺哪一种就是美的。

    宽阔的四方大院,每个墙角均有个大缸,廊下一色半人高的盆栽,竟连一盆花都没有,到底是男人住的地方,若换做她,把那些盆栽全搬走,摆上各色争芳斗艳的花。再看看偌大的院子,只两个小厮站在缸前,好像是在喂鱼。

    山流干咳两声,那两个小厮寻声望过来,这才发现有人,小跑着过来,紧着给山流点头哈腰,“可想死我们了,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哥哥盼回来了,咱们爷呢?”

    两个人伸脖子往山流身后瞅,没看着他们爷,却看到个漂亮的大姑娘,还有一个傻大个子。

    都是醒事的,不忙着打听这小美人是何许人,能让山流领到前院来的,准不是一般人。

    “咱们爷奉旨面圣,还不知道几时能从宫里回来呢。”山流这一路吃了不知多少土灰,也觉得乏,没工夫和他们两个废话,支使他们两个去看茶打水,回头叫了声卫姑娘,领着往书房去了。

    一进书房,卫初便叫入眼的书给晃花了眼,满墙的书架,摆的满满当当的书,她活了十七年,加起来都没这里的半面书架的书多,一屋子书香墨香味。

    再往左侧看,又一面墙壁的书架,前方摆一大书案,有她屋里两张桌那幺大的案阔,整整齐齐的摆了一长溜的东西,毛笔和笔架她认得,砚台也认得,旁的一概不知,各个造型奇特美观,看着就名贵,不是玉做的就是透亮晶莹的瓷做的。

    屋里的陈设和摆件,卫初虽不懂,但知道件件都是精贵之物,价值几何她猜都不敢猜。

    丰葵站在后头也看呆住了,自己的脚都不敢落地,提着气虚虚的浮着一只脚。

    山流晓得他们看傻了眼,心里颇有些得意,不吭声,让他们好好开开眼。

    那两个小厮一个端盆水,一个托着茶盘,站在门外喊声哥哥,山流回头,手一挥,往屏风那指,示意他们端到里间去。他则引着卫初进到屏风后,后面又有四个大间,一律没有门,或珠帘或空心多宝格间隔着。

    卫初不好意思往里面探头探脑,跟着进了间从中间隔开的小室,墙角有个小榻,旁边摆着个小柜子。

    山流打发走两个小厮,对卫初道:“姑娘先在这儿歇着,我领丰葵去瞧瞧他住的地儿。”

    “嗯。”

    卫初看着他们出去后,方挽袖子洗脸洗手,盆里的水是温的,正合适。

    简单的洗了下,她瘫坐在榻上,四肢酸软,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却又不觉得困,坐了会儿,感觉憋闷,扫视一圈,发现有扇小窗,她走到窗前轻轻推了推,小窗松松的,再一推就开了,立时闻到青草的芳香,定睛一看,窗外一片绿草地,不远处是片绿荫,她探出头深呼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情舒畅。

    往左望去,尽头有一个小桥。

    卫初在窗前站了很久,什幺都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渐渐有了睡意,倒在榻上,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日落西山,屋里的光线暗暗的,黄黄的,她猛地坐起身,走出小室绕过屏风,到了门外,一看到丰葵,她松口气,刚才那一阵,她以为她死了,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一直没听见动静,怕吵你休息,就没喊姑娘吃饭,我这就去端来。”丰葵木讷的憨样,说话的时候一直挠着头。

    卫初叫住他,“你歇在哪儿?”

    丰葵指着正对的大门,告诉她:“出了这个门就是。”

    卫初这下觉得心安了不少,又问:“那里好不好?”

    丰葵笑着点头,“好的很,姑娘别惦记,我在哪里都行。”

    卫初淡淡一笑,可她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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