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 - 第11回 记忆
第11回记忆
「华哥,近来好吗?有客人在问马油的效果内。」傍晚,余姐捎来讯息。
「余姐,好久不见了!」
自从父亲跌了一跤,虽无大碍,但走路开始必须用助行器辅助。
只要没团,为了尽量待在家里,我暂时收掉市场生意。
部分也是因为「阿满事件」,我也不想再跟她有任何交集。
市场收起来之后,跟余姐再也多少机会聊,但我也想问她一些事情。
我改用一般行动电话直接打给余姐。
「余姐,你是说马油的效果齁?」
「嘿啊!马油效果你之前有跟我说过,但想直接再问你一次,我老啰,既不了那幺多事情了。」
「没有那回事啦!我这里有张宣传单档案,我再传给余姐参考吧!」
「好啊!传给我。啊你最近好吗?」余姐开始话家常。
「好,只是被阿满乱得很烦!」我直接说道。
「嗯嗯,我想也是,他有来跟我说一些有的没有的!」
「她怎幺说我呢?」我不想多问,却还是问了!
「一句话,她之前在抱怨她前男友的言词,你听过吧?她说到你,就是用那些言词!这样懂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余姐的话。
果然如我所推测的,我「被」取代,然后,当我不想这样的关係时,
阿满于是到处说我「忘恩负义」,就像他在描述她前男朋友似的。
「华哥,我不知道你跟阿满到底怎幺了!我之前有稍稍提醒你,记得吧?」余姐语重心长地说。
「是的,余姐有提醒过我,,,。」
「也怪我没直接了当地告诉你啦!阿满有跟你说她如何得知前男友的女朋友所传的简讯吗?」
「我问过,我记得阿满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
「嗯嗯,他请徵信社的啦!现在的科技已经进步到我们无所遁形了!」余姐道。
「喔,,,。」我脑袋一切空白。
「阿满从小就不知道什幺叫信用卡!她买东西都是现金,她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除非她自己不要了!但这也造就了她的骄纵,她自己不自觉就是了!」余姐继续道。
「嗯嗯,难怪!」跟我所推论的相差不多。
「难怪啥?你有对阿满,,,怎幺了吗?还是你,,,有被阿满怎幺了吗?」
余姐,也是一个知道苦中作乐,有幽默感的大姐!
「没有啊,,,!」我苦笑。
我将这阵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余姐听。
「原来如此!阿满来哭诉你的事情,我也是听听而已啦!
以我对华哥的了解,我不会去相信她单方面的说词啦。」余姐道。
「谢谢你,余姐!」我感激地道。
毕竟,余姐曾经试着提醒我,如今也愿意相信我。
我问余姐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注意的地方?嗯,,,我想,小心你的行蹤吧!」余姐,点出了我的顾虑。
「好,我知道了!谢谢余姐。」
「华哥,啊你真的有女朋友了?」余姐突然问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没直接回答。
虽然我心中顿时浮现出阿芬,,,。
「嗯嗯,我知道,我无意多问啦,我意思是,,,对方也愿意跟你的话,彼此有个伴,
那是好事情啊,不要像我,蹉跎了,就只能一个人啰。祝福你!」余姐再度语重心长地道。
「嗯,了解!谢谢余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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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一放下,父亲正打算出房门,手拿着助行器,一步一步地。
肉体的疼痛,加上老化,父亲表情痛苦,并且带有些许的无奈。
「你要做啥呀?」母亲从厨房冲出来,人未到声音已到,看我在父亲身旁才放慢脚步。
「我来去便所啦!」父亲慢条斯理地说。
我静静地跟在父亲后面。
从厕所出来,父亲坐了下来。
「阿爸,有没有比较好?骨头比较不痛了?」我问道。
「有啦!有比较不痛了,只是,我怎幺觉得手脚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呀?」父亲皱着眉头道。
「没有啦!你是因为最近跌倒,行走不方便而已啦!很快就会好的!」我安慰着。
我不忍心说出实情。
手脚逐渐不听大脑使唤,那是正常的,因为身体机能日日衰老。
父亲年轻时,整天在外头,现在则是整天在家里。
身理上的不习惯,加上心理上的冲击,那种痛苦,我还没办法懂。
会不会像是当兵时那种感觉?
24小时被「关」在营区里动弹不得,
虽然知道围墙外就是那片花花世界,却出不去?
或者,像电影班杰明的奇幻旅程男主角最后阶段一样,慢慢地返老还童?
只是,班杰明所呈现的是,身理与心理皆明显还童,是真的返璞归真!
而父亲,却是慢慢地衰退,而且,身理衰退速度,迅速到让心理跟不上,
以至于,父亲身理也算返璞归真,慢慢如同婴孩般,但内心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想去楼下走走!」父亲对着我说。
「你这样还想走走喔?」母亲刚好端菜走出厨房。
「没关係,我跟阿爸下去一下。」我拿起阿爸鞋子示意。
鞋子放在父亲跟前,我发现,他连穿鞋子都困难了,
我蹲下来,解开鞋带,撑大整个鞋内空间,协助父亲将脚掌伸进去鞋里。
好不容易两只脚都穿好,父亲站起来迫不及待的想出门。
鞋带还没绑!
于是,我再度蹲下来,帮父亲繫好鞋带。
这一刻,小时候,父亲蹲下来帮我繫鞋带的那一幕,突然出现脑海,,,。
印象中,只记得很大、很大的父亲身影,蹲下来还是比我的视线高。
「这里从这里穿过去,然后再从这里穿回来,,,」父亲边帮我繫,边教我。
繫好后,父亲头抬起来,慈祥地笑着对我说:「好了!下次换你试看看!你可以的!」
繫好后,我抬起头来,父亲依然高大地站在我面前,依然慈祥。
只是,岁月已经无情,,,。
正要出门,老二放学回来,
「阿公!阿妈!我回来啦!」爽朗的声音,让整个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老爸,你们要出去散步啊!」老二问道。
「嘿啊!要不要一起来啊?」我拉他同行。
「谢谢,再连络!你们父子俩自己去就好,我们父子俩改天再一起去蛤!」
「喔,,,行!」我会心一笑。
光凭他这样的用词,我不担心他的国语科目!
父亲其实不喜欢出门,特别是到外头餐厅吃饭。
他说过,自己年轻时每每看到年老长者吃饭,总觉得不忍多看!
因为吃相不好看,加上动作迟缓,容易翻杯倒汤,引起周围侧目。
因为如此,这几年,邀父亲出去吃饭,他总是拒绝!
他宁愿一整天待在家里。
「我读小学时,有一次空袭,已经听到美国飞机的声音,我阿母胸前抱一个;
背后一个;两手再牵着两个,,,」不知为何,走着走着,父亲开始回忆起来。
他们那个时代的人,有躲空袭的战争体验。
尤其1942年底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后,美军报复性的大规模空袭,
一直到1945年8月15号,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为止。
当时为日本殖民地的台湾也受到猛烈空袭,全台满目疮痍。
父亲讲的是那一段历史。
「阿妈带着「一串」叔叔们?阿爸你呢?你在哪?」我好奇。
「我在睡觉!!」阿爸脸上浮起难得的笑容,带着一丝腼腆。
「啊没被空袭怎样吧?」我吃惊道。
也对啦,父亲应该没事啦!不然我怎幺出现的?
「我睡死了!根本没听到阿母叫我起床逃命!阿母带着几个弟弟,不能等我了!
阿母后来告诉我,当时想说如果我怎样了!就当作天意吧!」
的确,救一个算一个,那个时代的妈妈,辛苦却也坚强!
「然后,阿母他们躲在糖厂的防空洞里,只听到机关枪扫射的声音,
沿路扫,扫到我们家,,,」阿爸继续这段历史。
「阿爸你,,,?有受伤?」虽然可以肯定当时阿爸应该没被扫到要害!
但还是想问!
「我被子弹声惊醒,醒来,只看到一整排子弹痕迹在我房门梁柱上,
再偏个三尺的话,,。」父亲淡定地说。
「阿母回来看到我没怎样,一边赏我巴掌,
一边大哭着说天公伯仔保庇!、天公伯仔保庇!然后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父亲摸摸自己脸颊,彷彿被阿妈打巴掌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巴掌,有温度的,是父亲一生的记忆!
今天难得听到父亲讲古。
据说年纪越大,近的事情越是记不住;但遥远的记忆却越来越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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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到家,就听到我手机le声响不断。
「大哥,你真的不理阿满了喔!没关係,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就是失去了你这人生中,重要的一个人,,,。
记得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大哥对我那幺好,,,。」
又是阿满一连串的讯息,她还不死心!
「不好意思!我记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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