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不顺眼 - 情人节(上)

    情人节(上)

    「你好，抱歉打扰了，请问程耀在吗？」梁采菲走进「吉猫」营业所，张望了会儿，找了个穿着物流制服，似乎正在準备下班的人询问。

    虽然这是她第二次造访吉猫营业所，但上回有程耀带路随行，这次是她自己一个人前来，梁采菲问话时不免有些紧张。

    「程耀？」同事瞧了瞧梁采菲，再瞧了瞧墙上的班表，和打卡钟上的一整排卡。「他还没回来喔，应该货还没送完吧？今天七夕，中元普渡又快到了，每个人东西都超多的，我一早就两百件了。」

    梁采菲随着同事眼光望去打卡钟方向，看到写着程耀姓名的那张卡，打卡的上班时间写着早上七点，一时间不免有些心疼。

    现在都已经晚上八点了，他从早上七点忙到现在……两百件货物？那是多少东西呀？光是上楼、下楼、装货、卸货，膝盖和手臂该有多痠？

    他工时这幺长、这幺忙，平时还都是他主动来找她，等她下班，梁采菲顿时感到十分内疚，今天有听李苹的话来等他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程耀等等看见她，会不会很高兴呢？

    「梁组长，妳来这里等好了，随便找个位置坐。」同事领着梁采菲走到他们平时员工休息的地方，指了指角落的沙发。

    梁组长？梁采菲听见这个称呼，秀眉一挑。

    「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啊，妳是梁组长嘛，程耀每天把妳挂在嘴上。」同事爽朗地笑道。

    「都说了我什幺？」梁采菲落坐。

    「还能有什幺？我女朋友好正、我女朋友好可爱，我女朋友好傲娇之类的。」

    「……」到底都在跟同事胡扯些什幺呀？梁采菲顿时感到头很痛。

    「梁组长，妳要不要喝点什幺？汽水？茶？咖啡？」同事热心询问。

    「谢谢，都不用。」梁采菲微笑摇头。

    程耀的同事心想梁采菲绝对在客气，二话不说地打开冰箱门，探了探，拿出一瓶荔枝啤酒，抬首问：「梁组长，妳喝不喝水果口味的啤酒？」

    「呃？」全没预料程耀同事会拿出啤酒招待她，梁采菲一愣。

    「这是厂商送的啦，大家嫌娘，没人要喝，好不容易有个女孩子来了，当然得努力推销。」程耀的同事说到一半，瞅着梁采菲盘起的长髮、整齐的套装，乾净舒心的气质，俨然那副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模样，话音一顿，陡然感到失言，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

    「对不起，啤酒好像太粗俗了喔？我真是太不像话了，不然我再找找──」

    「不，不要紧的，我可以喝，我喜欢啤酒，啤酒一点也不粗俗，谢谢你。」程耀同事的态度立刻令梁采菲联想到程耀说自己没读什幺书，做的是体力活那份自卑。

    不愿程耀同事也如此想，梁采菲恬然将他手中啤酒接过来，开瓶啜饮了一小口，朝他微笑。

    一点点啤酒不要紧的，她希望他明白，她只是一个学历稍微高他一点的平凡ol而已，他不需要自惭形秽。

    「妳喜欢？那真是太好了！如何？荔枝口味好喝吗？喜欢的话整箱都给妳，让程耀帮你搬回去。」程耀同事见梁采菲如此平易近人，喜出望外。

    梁采菲苦笑。「整箱也太──」

    「惨了惨了来不及了！我现在才跑完，我今天一整天光是打电话给客人都来不及，连通电话也来不及打给梁组长，为什幺情人节大家都要送包裹？为什幺普渡就在下週？啊──宅配司机也有女朋友的啊！我的情人节泡汤了！我的礼物怎幺办？梁组长我好想妳啊！」梁采菲才正要拒绝程耀同事的提议，一连串歇斯底里的崩溃怒吼从外面奔进休息室里来，接着在看见她之后，发出更大一声惊叫。

    「梁组长？」从外头嚷进来的不是程耀小朋友还是谁?!程耀小朋友一看见梁采菲坐在吉猫休息室里，双眼瞪直，下巴简直都要掉下来。

    「嗨。」梁采菲十分尴尬地向程耀招了招手，垂下热辣的容颜，非常困窘地豪饮了一大口荔枝啤酒。

    她现在完全明白为何程耀同事知道她了。

    照他这种嚷嚷的音量与崩溃的力道，大概方圆五百里内都知道世界上有「梁组长」这号人物了吧？

    梁采菲一脸複杂，羞窘地低头猛灌啤酒，程耀的同事则在一旁憋笑。

    「真的是妳？」程耀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确认眼前佳人活生生、水灵灵的，并非幻影，再低头瞧见她手中的水果酒，想也不想，转头唸同事──

    「让我女朋友喝酒，你是有没有这幺鬼畜啊?!」

    「拜託，她自己说喜欢喝的，不信你问她。」好心被雷亲啊！要不是看在兄弟一场，他才留下来招呼梁采菲，不然他今天也累得要命，早想下班回家了。

    「真的，是我自己要喝的，你同事人很好。」梁采菲转头向同事道歉。「对不起喔。」

    「看！人家多懂事！梁组长，妳跟着他实在太可惜了，不如来跟我吧。」男人之间的友谊总是建立在各种垃圾话上。

    「去你的！」程耀二话不说地搥了同事一拳。

    「呿呿！有老婆没兄弟就是这样啦！我回去了，掰。」同事闹完程耀，很识相地笑着闪了。

    「真是的，他没欺负妳吧？」同事一离开，程耀马上向梁采菲确认。

    「当然没有。」他那种惟恐她掉一根头髮、一片指甲的态度令梁采菲笑了。

    「没有就好。来，啤酒别喝了，给我。妳想喝什幺？我去帮妳买。」程耀直觉梁采菲是不好意思拒绝，所以才勉为其难喝啤酒，信手接过她手中啤酒罐，想拿去倒掉清洗回收，未料瓶身很轻，里头早已完全空了。

    「咦？妳喝完了？妳已经等很久了吗？」程耀真是不可思议。

    「没有，没有等很久。」

    「那妳啤酒喝这幺快？」

    「少少一瓶而已，不要紧的。」

    「真的不要紧吗？妳脸红了。」

    「我皮肤比较白，就算只喝一口也会脸红的。」

    「可是敏敏她说……」之前他和向敏敏打探梁采菲的使用手册──好，不对，使用手册是他乱七八糟随便乱讲的──总之，他之前询问敏敏关于梁组长的事情时，向敏敏曾经交代过他，千万不能让梁采菲喝酒，虽然没有确实说明原因，但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算梁采菲现在看起来只是脸红红，加倍可爱而已，说话什幺的都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喝醉的疑虑，还是隐约令他感到不妙。

    「敏敏说什幺？」

    「没什幺，总之，别再喝就好了。妳是特地来等我的？」

    「……嗯。」梁采菲犹豫了一下，点头，双颊彷彿染得比方才更红，隐约感到酒气蔓延，含羞带怯的模样与难得主动找他的举止瞬间令程耀心花怒放。

    「我好高兴。」程耀的虎牙立刻就跑出来了。「可是，妳得再等我一会儿，我还得整理一下，还有事情得做，不会太久。」

    「不要紧，你慢慢来。」梁采菲点点头，颊色酡红、双唇红艳，唇齿间都是荔枝酒味。好像，酒气逐渐上涌，头脑昏沉沉的，意识却轻飘飘的……

    「那妳在这等我，乖乖的，不要乱跑喔。」程耀揉了揉她髮心，趁无人注意时，偷偷吻了她颊畔一口。

    「知道了，谁会乱跑呀？」又来了，明明他自己就是小朋友，老爱拿她当小朋友，还总爱在大庭广众下做些亲暱举止，都不怕有人瞧见的吗？

    梁采菲羞恼地将程耀推开，才一使力，猛然一阵晕眩。

    奇怪，是刚刚啤酒喝太急吗？头好像越来越重了？梁采菲摇了摇头，想确认那份越来越强烈的晕眩感不是错觉。

    「怎幺了？」程耀注意到她眼神中一闪即逝的疑惑。

    「没有，你快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梁采菲拉回略微涣散的神智，勉力微笑。

    「好。」程耀往外头走，想起些什幺，又折回来，拿了一个精緻的礼盒放在桌上。「对了，吃巧克力好了，刚刚客人给的，包装很高级，好像很贵的样子，应该很好吃。」

    「客人？又是美丽的人妻？」梁采菲的眉头一秒钟就皱起来了。

    今天是七夕，虽然不是西洋情人节，可那个人却送她的情人巧克力……

    「哈哈哈哈哈！哪来那幺多美丽的人妻啊？干幺？妳吃醋？」不说话逗逗她就不是程耀了。

    梁采菲偏头想了想。

    「唔……好像，有一点点。」头似乎越来越晕了，出口的话语也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明明已经思索过了，说出口的却还是她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糟了、惨了，完蛋了！虽然只是彆彆扭扭地承认，但只要承认了，就绝对不是梁组长啊！肯定是喝醉了！程耀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担心。

    「妳等我，我送妳回家，来，先吃巧克力，乖。」程耀纵使万般不放心，也只能赶快忙完，加紧回到她身边的速度。

    「好。」梁采菲应允，真听话拿起桌上的巧克力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待程耀忙碌完，换下了吉猫制服，回到梁采菲身旁，梁采菲凑到他身畔，笑靥甜甜地道：「嘴巴张开。」

    「啊？」程耀一脸莫名其妙，梁采菲趁他张嘴时，二话不说将一块巧克力餵进他嘴里。

    「最后一个了，我餵你吃。」梁采菲眼色朦胧魅惑，朝他笑得甜美。

    程耀受宠若惊，脑子瞬间当机，直到此时才注意到，梁采菲原本盘起的长髮早已放下，向来扣到最高的衬衫钮釦也鬆开了两颗，因而露出的颈部肌肤和锁骨都呈现淡淡的粉红色。

    要命……禁慾的美感解放成性感小野猫是很恐怖的。

    程耀将视线别往他处，儘量驱赶脑海中的妄念，却在咬下巧克力的那瞬间，差点将嘴里的巧克力吐出来。

    这什幺？里头的酒液不是白兰地吗？

    程耀大惊失色地看着桌上那个已经被梁采菲吃到一块不剩的巧克力空盒。

    惨了！梁组长或许本来就有点醉了，这下又吃了那幺多白兰地巧克力，混酒威力加倍，不更醉才怪，难怪刚刚坦白承认吃醋，现在还要餵他了。

    「梁组长，妳还好吗？」程耀不得不问，他感到越来越不祥了。

    「我很好呀，只是好热。」语毕，又要动手解开衬衫第三颗钮扣。

    一点也不好！程耀连忙压住她的手，阻止她做出任何会让人流鼻血的事！

    老天爷！要一边制止自己流鼻血，一边小心翼翼不要碰触到她柔丽的胸部，一边阻止自己色瞇瞇地朝她乱看，再一边留心有没有哪个王八蛋此时跑进休息室里来，真的很高难度啊！

    「我送妳回家，妳可以自己站起来吗？」程耀决定赶快将她打包带走，她这副酒后媚态根本行动凶器。

    「当然可以呀，我还可以走直线喔。」梁采菲笑了笑，神情娇憨甜美，立刻站起来，自以为笔直地走到休息室门口。

    「梁组长，那不是直线，根本就是s中的s了。」程耀从来没有想过，他这辈子会有对梁采菲无能为力的一天。

    不过，梁采菲接下来说的话才更让他无能为力。

    「我是s中的s，你要让我吗？」梁采菲伸指点了点他胸口，手指甚至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画起圆来。

    这样接话是哪招？还要配上这种撩人的动作?!

    妳想怎幺s都可以，就算要滴我蜡油都没问题的！程耀内心的独白其实是这样。

    不过，对一个酒后的女人出手是很不道德的，即便是女朋友也不行。

    程耀将那只在他胸膛上造次的手抓下来，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气，转移话题。

    「妳今天擦了香水？」不知是因为靠得太近，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她今日比往常更香。

    「我每天都有啊。」梁采菲噘嘴，显然十分不满他一直以来的没发现；程耀得十分努力，才能忽略她此时看来有多性感。

    「我知道，每次见面妳都好香……我的意思是，妳今天的香气比平时浓郁，不是不好闻的那种浓，还是很好闻。」程耀强调。

    当然不是不好闻的那种，只是，假若平时的杀伤力是五十，今日就是两百。

    梁采菲笑得神神秘秘的，踮起脚尖，附耳在他耳旁悄悄说了句话。

    「是谁教妳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程耀闻言头很痛。

    「敏敏。」梁采菲回话时咬了咬下唇，笑得很可爱，眼神灿亮迷离，漂亮的唇线像在诱人亲吻。

    向敏敏绝对是个妖女，而梁组长绝对是妖女派来消灭他的！

    「好，别管那些了，我们回去吧。」程耀搀着梁采菲往前走，没背过心经，只好默背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月，上则……

    「那是因为，我把香水擦在乳沟上喔。」

    居然还用那种可爱到不行的口吻在他耳边讲……程耀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

    那难怪她解开了衬衫扣子，香气就会更浓郁嘛！

    程耀深深叹了一口长气，深深明白他为何会感到不祥了。

    他有预感，今晚绝对会是他毕生最漫长也最难熬的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