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蓝的寂寞 - Chap2 他以海为敌(7)

    chap2 他以海为敌(7)

    安莳生和伊永胤匆匆赶回学校，在进到校园之前，远远地他们就看见照映半个天际的红光，明明不是雨后晴天，墨一般靛色天空有一半透着一抹艳红，隔着一段距离，彷彿都能感受到那片红光下的猛烈热度。

    起火的是学校一栋老旧校舍，校舍在废除以前，是作为教学大楼使用，早在好几年前就不再使用，现在偶尔部分社团会借用，平时就暂时为社团存放社资或设备。

    校舍位处校园最偏的一角，除非有特别意图，不然很少有人会经过，甚至有些学生毕业前连进去的经验都没有。

    安莳生在围观的人群中找到宋承皓，他还是穿着稍早前活动的服装，只不过向上梳开的浏海此刻已经放下，遮住他一双紧蹙的剑眉。

    身边都是学生，他一时也没察觉到她，直到他的右肩忽然一沉，宋承皓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一对男女。

    「情况还好吗？」安莳生劈头问道。

    宋承皓没有立即回答，意义不明的点了点头。

    当他们听到服务生来告知火灾一事，她只是联想到可能身边认识的人会牵连其中，她也只是想想，可能会是同系的同学或是刚认识的老师，没想到会在现场看见宋承皓。

    但还好他没事。

    伊永胤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虽然不喜欢眼前的人，但没事总归是好事，要是出事了，他以后就没理由劝安莳生回家。

    「兄弟，你没事就好。」

    安莳生也鬆了口气。只要珍惜的人平安没事就好，紧绷的双肩慢慢垂下，她们站的离火场还有一对距离，红色的光芒在她瞳眸里跳动。

    「现在很麻烦，因为这栋校舍下个月即将拆除，基本水线都已经断了，刚才发现的时候，有学生试图要打水救火，但水管里半滴水都没有。」宋承皓眼睛还紧盯起火的校舍，语气里一点轻鬆的感觉也没有。

    她刚才在人群里看见了不少熟面孔，也在离一小群人群里找到魏思婷，看这时间点，应该也不会有学生在校舍里活动。

    安莳生左右观察了周围，不免有些疑惑，不过是一栋即将被拆除的建筑，为何大家的神情这幺紧张，宋承皓的眼里会闪现绝望？

    「建筑物里面有什幺重要的东西吗？」她注视着宋程皓，不敢有一丝玩笑。

    宋程皓答得很简短：「有。」

    他话中略有闪躲，像是想要刻意隐瞒什幺，但她没有移开视线，更加紧迫地逼着他。

    终于，宋承皓缓缓吐出一句话：「陆焕他在里面。」

    「你说什幺？」安莳生惊骇。

    他在里面做什幺？为什幺他会在里面？

    看眼前的火势还有水源问题，五楼高的建筑，现在已经烧的联是哪一层的火势最烈都看不出来，受困哪层都没有差别的情况下，里面的人根本没法逃出来。

    四周听着消防车，苦着找水源，消防员连洒水的动作都没有。

    为什幺里面有人，没有看见半个人进去救？

    等她回过神，宋承皓被她紧紧抓着，双手都掐进对方的肉里，她赶紧鬆手，小小声地道歉。

    「别担心，会没事的。」宋承皓也很急，但他知道现在急也没用，只能反过来安慰安莳生。

    但这种连自己都安慰不了的话，怎幺可能起的了作用。

    「怎幺可能没事。」安莳生炸了，气急败坏地指着火场，一颗心早已烧得比大火还焰。

    宋承皓没有动怒，他自然明白她的心情，只是开口想安慰的心力已经没了。

    「我不清楚为什幺这个时间点，陆焕会出现在里面，社团最近在撤社资和清场，我刚才有看到和焕同社团的社员在这附近，可能是社团需要。」

    「这个时间点，大晚上的，撤什幺资料？」她听不下去。

    这种时间很煎熬，眼睁睁看着现场，即便知道里头有人，距离这幺近，却无法彼此确认。

    「我记得焕待的社团之前活动是在三楼，起火点在一楼，楼上的火势应该比较小，如果焕能找到地方躲避应该能撑到救援。」

    他们就眼看着现在，人手充足，救护车也已经在现场準备，消防设备一应具全，奈何水力问题，救援效果很差，他们却无能为力。

    但是他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发生，状况愈下，她没办法。

    安莳生缓道：「也许我们能等，但里面的人不能，陆焕他很有可能等不了。」

    「就算这幺说，也是、」

    宋承皓将目光从火场移开，打算继续劝她，不料再回头，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不会吧、

    他心一悚，立刻推开人群往前挤去，好不容易他挤出人群，他只来得及看见她最后一眼，下一个画面，安莳生趁着消防人员不备，娇小的身躯矮身冲入火场，伊永胤站在人群前，他慢了一步，被一排涌上的维安人员挡下，宋程皓也被挡在一旁，宋承皓从未见过伊永胤那样惊慌，那样失控，他就像冲破铁笼的一头豹，忽然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外面又是一层铁网毫无预警套住他。

    「安莳生！」他目光震怒，一声怒吼，余音几乎要撕裂空气。

    ＊＊＊

    安莳生像一只冲出箭孥的箭，没有顾忌，心底已有了方向，準确地往着目的地冲去。

    进到建筑物里头，她才发觉里头的火势远比外面还要猛烈，天花板几乎烧得篓空，露出内部支架，钢筋做的梁柱也被烧得火红，通道遍布横倒的家具和柱子，她勉强便从早已烧得面目全非的内部，认出楼梯方向，一边小心闪着突然倒下的梁柱和火，一边找出路进入楼梯。

    火场的高温让她感觉自己此可彷彿是一条架在火网子上的鱼，弹跳着想必开热气，但却是四面八方，躲不及。

    安莳生不知道陆焕在哪里，抱着打赌心态，她从三楼找起，三楼格局不大，一目了然，一间一间空教室很有顺序的隔开两排，她就从第一间开始，一边喊着陆焕的名字，一边寻找，有些教室，火势过大，她进不去，只能透过窗户往内看；有些时候，她进去教室后，差点就走不出来，她举起手臂遮着口鼻，在火场里待的时间越久，她也开始呼吸不顺。

    然后，她在通道底的最后一间看到陆焕。

    火势尚未在三楼底扩大，安莳生由内往内看，陆焕就倒在里头，浓烟下看不清出他的表情，但依稀能看见他的胸口起伏。

    她奋力踹开因高温变形的铝门，一个箭步赶到陆焕身边。

    「陆焕、醒一醒！」她喊了几声。

    摇了几下，对方双眼模模糊糊的睁开一点点缝，又阖上。

    她急了，又是大力拍了拍陆焕脸颊：「喂，给我保持清醒。」

    也许是听见她的声音，又也许只是下意识，陆焕的脸上若有似无的淡出一抹笑，但他没有睁眼，下一妙，整个人无力，软绵绵的倒在安莳生身上。

    「你别笑，给我撑着，听见没！」说完，她扛着陆焕站起。

    他们明明一点关係也没有，为何她要为他拚命？她也不懂，只是当她看见他平安无事的剎那，一颗悬着不安的心总算放下，也许他没事，能让她安心，这样就够了，不需要更多理由。

    安莳生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这样类似的场景，她似曾相识，现在她只盼能像上一回一样有惊无险。

    她撑着陆焕直直往门口走去，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她脚步更加沉，因此，走不快，她小心地闪避地上的火焰和桌椅，看教室布置，这以前是一间实验室，实验桌体积本来就大，通道几乎都没了，她不时得绕路或爬上桌面才能继续前进。

    眼看他们离出口只有一步之远，忽然她听见一声巨大爆裂声，没多想，她奋力将肩上的陆焕推开，她的手都还没收回，猛然背后一排铁柜倒下，顿时烟雾迷漫，附近的火焰也随之晃动了几下。

    安莳生喉咙一痒，忍不住咳了一声，她喷出一口血。

    闪避不及，她一半被压在铁柜下面，只剩手和头能活动，身旁火势延烧，眼看就要将他们最后的出路也烧断。

    她撑起半身，努力伸长手，却只能摸到陆焕模模糊糊的身影。

    还好，我没害死你，她嘴角淡淡牵起笑。

    大概是感受到身边的异动，陆焕在她面前动了一下，原先朝下的头缓缓撑起，安莳生定住在原处，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一会，她听见陆焕气若游丝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霎那间，时光似水，凝结在两人眼神交会的那一刻，然后啪一声粉碎。

    矇胧之间，陆焕彷彿是听见安莳生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受困于火场里太久产生幻觉，可是他发现那原来不是梦。

    「莳生、」他的音量很小，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接任何句子。

    「你快跑。」安莳生一边忍着要咳嗽的冲动一边说道：「现在应该还有路能出去。」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有清出一条路。

    陆焕坚决地摇摇头：「我不跑。」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她气结。

    「我不跑。」陆焕又是重複一次，「妳骂我也没关係，但我就是不会跑。」

    他话才说完，门板歪斜抵不住火焰，硬生倒下隔开他们。

    零星火花四溅，安莳生本能的别开头，再度转头，她已经看不见陆焕。

    她焦急地朝门板背后呼喊，喊了几声，这回却没半点回应。

    胸口很疼，她终于没力，双手一软，她撑不住重重倒下，倾斜的视线里，她看见镶在一旁实验桌的水龙头，缓慢地举起手。

    人鱼能控制水，她何尝没想过要救火，只是苦于这栋建筑本身就没有水源，她是只尚未成年的人鱼，还做不到凭空引水。

    哪怕一点水也好。

    微弱的蓝光包围着她的手心，她试图发力，努力许久，眼前的水龙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安莳生又咳出一口血，收拢手指，她放下手臂，红红的视线里景物渐渐失焦，眼皮一沉，她阖上眼。

    又过了一会，整间实验室几乎已经被火势包围，安莳生横伸出去左臂还朝着水龙头，突然她的食指一颤，炙热的焰气霎时冷却不少。

    本该乾凅的水龙头忽然啪一声滴落一滴水，慢慢先是宛如细丝一般的小水柱，下一秒，实验教室里的水龙头全数爆开，连带整栋建筑的所有水管，建筑物里水流如柱，铺天盖地覆盖整栋大楼。

    在外头的伊永胤和宋承皓不约而同的抬头，脸上一冷，还带着热风，雨滴一滴一滴低落，顷刻，大雨如林，烟雨缭绕半个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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