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落烨 下册 - 7-9 或许从那一刻起，母亲的心中便扼杀了苗弥这个人的存在了吧

    7-9 或许从那一刻起，母亲的心中便扼杀了苗弥这个人的存在了吧

    「我们学校毕业旅行是高二学期末吧？妳妈妈是不是把国高中毕旅的时间搞混了阿？」

    苗弥没回答，只是静静的盯着她，黎米樱被盯的奇怪，愣愣的回看。

    「妳怎幺会来我家妳不是一直都在避开去同学家这种事吗。」苗弥迈开步伐，準备送他们到捷运站。

    「紧急状况，我也没办法。」她耸耸肩，「而且我不知道苗喜学妹是你妹妹呀，吓到我了。」

    「姓苗的人不多吧？」言子烨忍不住想敲敲她的脑袋。

    「哪有，我知道姓苗的人就有」她掐指一算，「四个吧？反倒跟你同姓的我还没遇到过。」

    言子烨耸耸肩，「我爸姓言阿。」

    「苗鹊是你的暱称吗？很酷欸。阿！我知道了！因为你妹妹叫苗喜，你叫苗鹊的话就是喜鹊耶！」黎米樱惊喜的叫，「苗鹊苗鹊！」

    决定了，以后就这样叫吧，实在太特别啦！

    苗弥看出黎米樱刚刚在心中偷偷做的「决定」，转过身来，面无表情。

    「不要那样叫我。」

    黎米樱傻住，他的语调根本算不上怒喝，她却感觉到强烈的情绪。

    苗弥叹气，心一横，开口：「苗鹊是我弟弟。」他的神情悲伤，却还带有另一种情绪，那是黎米樱不曾见过的苗弥，「曾经有过的弟弟。」

    那另一种情绪，是孤寂。

    苗弥五岁的时候，和同龄的孩子不同，对于身边的事物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孩子必问父母的──妈咪爹地，我是怎幺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的？这类问题，他也没问过。

    虽然安静，苗弥却很喜欢交朋友，在幼稚园时他都默默捧着一本书在手上，小小的眼睛却骨碌碌的转呀转，希望有人来搭话。

    简而言之就是将来大概会很闷骚的一个孩子。

    相较于安静的苗弥，刚满三岁的妹妹苗喜就特别活泼，话还说不完整却老爱说，伊伊呀呀的，街访邻居们都喜爱她。

    她不光好奇自己是怎幺从妈妈肚子里蹦出来的，也好奇自己的弟弟会怎幺蹦出来。

    没错，在苗喜刚过三岁生日后，苗母便告诉两个孩子，他们将有个弟弟。

    怀孕的第五个月的某天晚上，苗弥和苗喜在房间里玩的开心，两人正经八百的在讨论米奇和米妮就像把拔和马麻，将来会生小北鼻。

    苗喜认真的向苗弥提问，那小北鼻要叫小米奇还是叫小米妮？

    苗弥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正经八百的胡说八道──要是正常的男生就叫小米奇，正常的就叫小米妮，可是如果他们脸上有皱纹，可能会叫小老妮或小老奇。

    刚下班在房门口听着两个宝贝童言童语、觉得”这就是天使吧”的苗父，忽然就被最后一句话冏到地底去了。

    「孩子啊，要是小孩被取名老奇或老妮，父母会被怨恨一辈子的呀。」苗父语重心长的说。

    「你跟孩子在说什幺呢？」苗母轻扶着腹部出现，生了两个孩子，苗母的月子是做得十分成功，遗传到苗弥苗喜的外婆，被认为是很适合生孩子的体质。

    「没什幺。」苗父打哈哈。

    「对了老公，这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苗母轻摸肚子。

    「怎幺这幺急？」苗父失笑。

    「唉呦，我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嘛。」苗母吐吐舌，「苗弥实在太内向，苗喜又太活泼，希望这孩子可以中和一下呢。而且你爸的大男子主义，老希望多个儿子，这次生完总算不用成天听你爸碎碎念了。」苗母掉下委屈的泪。

    「辛苦妳了，我真的很对不起妳。」苗父心疼地把苗母搂在怀里，他明白自家老婆为这事受了多少苦。

    「所以弟弟叫什幺名字？」苗弥抱着米奇玩偶，出现在夫妻脚边。

    「神摸名兹？」苗喜瞪着大眼睛，抱着米妮玩偶站在一旁。

    苗母淡淡一笑。

    「弟弟叫做苗鹊喔，和妹妹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喜鹊呢！」苗母笑开怀，向孩子们解释喜鹊长怎样。

    然而，在这欢乐的时光过后，灾难却毫无预警的到来，宛如龙捲风，转瞬便夺走了想珍惜的一切。

    震央在苗弥一家居住的隔壁县市，在他们家差不多是三、四级的威力，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那是指物质方面的损失。

    地震发生时，苗喜依旧欢乐的玩着手里的玩偶，苗弥的稚嫩脸蛋却一黑，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出找爸妈。

    当他哭着扑进苗母怀里时，是在楼梯间，苗父伸手拉住了苗弥，却和妻子纤细的手在空中错过。

    流产。

    对苗母而言，醒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如此，她双眼一黑昏了过去，醒来之后，苗母疯了。

    她以为自己顺利地产下一名叫做苗鹊的男婴。

    除此之外，在苗母的脑海中搜寻苗弥这个孩子──查无此人。

    在苗母的印象中，苗鹊比苗喜晚出生，对她而言，苗喜是姊姊，在家、在妈妈面前，他们就得这幺扮演。

    国小的时候，苗弥苗喜就读不同小学，家长会时常碰上同一天，就让苗母出席苗喜的，苗父没有工作的话就去苗弥的学校。却往往因为工作无法参加。

    小朋友和父母一起做活动，好几位家长兴奋的拿出手机、相机纪录孩子上课模样的时候，苗弥总是一个人。

    「苗弥，你的爸爸妈妈没有来，坐这里你可能会觉得其他同学有些吵闹。你今天就先坐最后面靠窗吧！可以一个人安静玩，老师有空就去陪陪你喔。」家长会或亲子互动日时，老师总是这幺对他说。

    他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静静的看着班上其他同学。他们灿烂的笑容，和正常的父母。

    会叫对孩子名字的父母。

    小学毕业典礼的时候，苗弥的阿姨来参加了。苗母不能来，因为在她的认知中，苗鹊比苗喜小，苗喜才四年级，苗鹊怎幺会毕业了呢？

    苗弥虽然配合着父亲和「姊姊」每天对着母亲演戏，却依然抱持着希望，希望母亲总有一天会想起一切，会发现他才不是苗鹊，不是那个从未诞生到世界上的弟弟，会想起，他是苗弥。

    升上国中，苗弥忆起地震那天的事发经过，想起苗母当时跌落楼梯时的表情。

    带着惶恐，和哀怨，以及準备到来的痛彻心扉。

    或许从那一刻起，母亲的心中便扼杀了苗弥这个人的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