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 - 金竹密语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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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变成孤魂野鬼了!

    月光洒在地面上,呈现一片皎洁的光亮。树枝的影子印在窗纸上,纹丝不动,宛如画在窗上一般。

    窗下的案几旁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对着明亮的烛灯看着摊开的书卷,眉间微蹙,一缕发丝顽皮地滑落到眼前,又被她拂到耳后。

    月罂翻阅了白天带回来的几本书,可都没有任何信息,不免有些失望。眼角瞟见花寻给她的那一本,拿过来仔细看着。

    婉儿边磨墨,边伸长脖子看着她手中的书卷,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忽然想到白天潼儿送来的东西,忙起身从书架上拿了过来,

    “公主,这是慕公子派人送来的东西。”

    月罂接过那本崭新的书卷,封面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字,有些疑惑。翻开一看,不由得笑了。只见上面仿佛是现代那种练字的书一样,工工整整地写了许多字,都是简单常用的。虽然笔法中含着他潇洒飘逸的风格,但每个字看起来都是刻意写成,少了许多连笔。

    想到那日他陪自己练字时的情形,莞尔一笑。接着往后翻了翻,却发现字越来越难,也越来越复杂,甚至有些是自己不认得的,心里没来由地多了几分暖意。这人看似淡漠如水,心思却是极细。

    婉儿显然比她要兴奋很多,有些字她也是认得的,眼里满是羡慕,

    “慕公子对公主真好。”

    月罂看了看她,抿唇笑了笑。她对他的印象确实不错,但只限于朋友之间的情感。他给人的感觉温和平静,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偏头想了想,忽然轻轻一笑,也许,是少了些人情味吧。

    第四十八章换魂

    门外响起轻微的咳声,月罂抬眼望去,是一袭似雪的衣袍,静如皓月,又似高山流水一般翩然。月罂冲他笑笑,将手中的那卷书放到一旁,

    “你来了。”

    慕离颔首垂眸,走到矮几旁。见她刚刚正在看自己送来的那卷书,眉目舒展,微微一笑。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她摊开在案几上的书,有些疑惑,

    “在看这种书?”

    月罂嗯了一声,她找了许久,书中记载的毒药千万种,却始终没有蛇花之毒的资料。随意地在那本书上又翻了两页,呼吸却忽然一蹙。只见那页上正印着两个字:蛇花。一旁还画有一朵妖艳绝美的花,花茎弯弯曲曲,仿佛蛇的柔软身子一般。

    不由得接着往下看去,只见下面写着这种花的生存环境,毒性以及各种详细的资料。书上大部分的描述,都与最初无情向自己汇报的一样:

    “蛇花生长在南月国南方边界的幻幽山顶,四年一开花,无色无味,银针也难以测出,中了这毒以后,人会昏睡七七四十九天,最后灵魂枯竭而死。”

    慕离顺着她的视线移到书面上,扫了眼上面的资料,眉梢动了动。

    月罂接着看去,书页的右下角,有关蛇花用途的一处,墨迹化开了一片,有几个字看得不太清楚。她直觉这部分十分重要,翻过书页,借着烛灯透过另一面去看,也不得知,眉间紧锁。

    一根温暖的手指抚过她紧蹙起的眉心,她回眸望去,却见他温柔浅笑,抿了抿唇,视线又落回到书页上,微微一叹,

    “好不容易找到了,却看不到字。”

    慕离指尖滑过晕染着墨迹的那处,不像是受潮晕湿的,倒像是故意为之,心里的疑惑略明了了几分。

    “这里的字应该是,换魂。”

    换魂?月罂猛然一怔,如果在之前,她必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但自己既然能穿越而来,不恰恰是换魂才做到的吗?

    “你怎么知道?”

    他轻轻一笑,宛若仙子一般干净出尘,

    “儿时见过这本书,对里面的内容自然略知一二。这花虽然四年才开一次,但在去年,却晚开了几个月。”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月罂。

    她看着他清亮俊雅的黑眸,脑海中缠绕的死结渐渐打开。那日无情禀报时并没有说这个,想必许多人是不知道的。她从刚来到这世间便一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直到那缕记忆回来之后,才渐渐明白她曾在这里做过什么。

    中毒那日,那缕魂明明发现了茶水被人做了手脚,可她还是喝了下去,理由就是她知道蛇花之毒有换魂的作用,想借此让这几脉魂魄返还。但月罂此时不明白的是,这中间究竟是谁在暗中操作,难不成任何魂魄都可以趁着那个机会进入这副身体不成?

    脑海中一条线索寻到了头,又冒出另外一些难懂的东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郁闷地闭了眼,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长吁了口气。已是深冬,外面又积着雪,墙壁透着凉意。但她懒得再动,心里刚解开一团麻,却又添了一团。

    刚闭上眼没多久,身子却忽然离了地,吓得她猛然睁眼,却见自己被拦腰抱起。略抬眼看去,慕离正垂眸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眼眸深处,有些自己无法看懂的东西。他温和地望着她,薄唇轻启,

    “累了就去床上睡,地上凉。”

    说完抱着她往床边走了几步,月罂挣了挣,想从他手臂间跳下。他却紧了手臂,不容她乱动,径直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回手一挥,几盏烛灯尽数熄灭,只剩下透过窗棂的清冷月光。

    慕离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搭在椅背上,回身坐到床边,将一旁的帷幔落下。月罂正坐在床上纳闷,忽然见他熄了灯,落下了帷幔,疑惑地问道,

    “你睡这?”她刚刚回到这世间的时候,屋子中只有这么一张床,也就与他同床了几日。但后来一直觉得不妥,没过多久,就让人送来一张全新的软榻和一套全新的被褥。平日里慕离都是在榻上过夜,两人之间总会隔着这层厚厚的幔帐。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慕离轻嗯了一声,声音平淡,

    “外面冷。”

    她摸索过来一旁闲置的锦被,递给了他,讪讪地笑道,

    “那我多送你床被子如何?”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在外面睡得好好的,今晚却偏偏说冷,与她睡在一个床铺上。虽说这床很大,两个人在上面躺着也不显得拥挤,但她总觉得心里别扭。

    慕离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光线昏暗,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听她说完,一向看淡世事的他,心底居然有些懊恼。他没理会她说的话,接过她怀抱中的被子抖开盖上,自己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月罂有些气结,这叫什么人啊!平日里看似温文尔雅,怎么今日这么胡搅蛮缠?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见他不动,又推了两下,

    “喂!!”

    慕离不语,也不动,任由她在后面干瞪眼。

    月罂无语地望天,白天受那个妖孽一顿气,晚上又被这个别扭男平白无故地惹了一遭。是自己太爱生气了,还是这一个个的男人太过气人?

    坐在半天,也不见他动弹一下,搓了搓手臂,还真冷。怕是外面真那么冷吧,暗叹了口气,拿过另一条锦被,自己面朝里躺下。

    慕离听见耳边不时传来她的唉声叹气,抿唇一笑。没过多久,那声音便弱了许多,最后只剩下平稳悠长的呼吸。

    他轻轻地翻转过来,看着她蜷缩着卷在被中,轻勾起唇角,得意地笑了笑。如果在亮处,必然会发现,他此时的笑容并不像平日里那么淡漠,反而前所未有的惬意与舒展。

    月罂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到了清晨。身边的床铺上空空的,哪还有个人影。她坐在床上晃了晃头,回忆起昨晚慕离的反常举动,有些迷茫,难不成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她撩开幔帐,淡淡的阳光顺着窗棂倾泻进来,看起来是个好天气。下床伸了个懒腰,眼光却扫过案几上那本翻开的书,缓缓地眨了眨眼,今天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做。

    洗漱完毕后,又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对婉儿说自己随便走走,让她不必跟着,披了件厚实的外袍,出了赏月殿。

    (迷茫啊大家对小说有什么建议或是想法都可以说一说哦感谢啦~~)

    第四十九章说正事

    满院摇曳的山茶树。含苞的白色花朵,在冬日的萧瑟冷清中,显得异常耀眼。月罂打量着这个与赏月殿无一相同的院子,也忍不住心底赞叹。从未来过这里,竟没发觉这院子是如此的清雅别致,仿佛里面住的是一位风姿婉约,淡然绝美的仙子。

    院内的丫鬟小厮们看见月罂,慌得变了脸色,纷纷跪倒,“给小公主请安。”

    月罂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自己院子里特别强调过不要见她就跪,来到这里,竟有些不习惯了。开口对为首的一个小丫鬟问道,

    “四公主在吗?”

    丫鬟颤巍巍地向主殿方向张望,随后低头回答,

    “公主刚起来,在主殿。”

    月罂让她前面带路,她却犹犹豫豫,畏首畏尾。月罂觉得可笑,这南宫魅影在下人眼里难道和魔鬼一样?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不久,便到了一座二层殿宇前面。小丫鬟走到台阶下的时候,犹豫着停了下来。月罂只是回头看了眼她,有些纳闷。自顾自地走到门口,还没等她站定,一个上好的瓷瓶嗖地砸过来,月罂闪身躲过,瓷瓶在她身边摔了个粉碎。冷冷地声音随之从里面传来,

    “贱人,给我滚出去!”

    月罂眉头一皱,怎么自己刚来就被骂了?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从里面退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与其说是男子,倒不如说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月罂舒了口气,原来在骂他,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幸灾乐祸,实在卑鄙。

    男孩雪白的中衣敞开,露出了里面的大片胸膛,她不经意地一瞥,就定住了眼眸。只见他尚未长成的单薄前胸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伤痕,有的裂开,有的愈合,新伤覆盖着旧伤,白皙如脂的肌肤上,暗红色的血痕触目惊心。

    月罂皱了皱眉,那血色的伤痕让她心里一紧,记忆中的雨舟,也是这般模样。咬了咬唇,抬眼向他看去。只见他俊俏的面容上,两行清泪沿着好看的眼角滑下,泛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幽怨地瞟了一眼月罂后,转身快步跑开。

    月罂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暗自地叹了口气,又一个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孩子。

    转回头去,却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南宫魅影冷冷一笑,

    “七妹这么早就来我这看笑话?”

    月罂尴尬地笑了笑,心想着确实看到了笑话。平日里呼风唤雨,高傲嚣张的四公主,今日却是如此狼狈,

    “只是闲来无事,正巧经过这里,被满园山茶花吸引,这才进来欣赏欣赏。”

    南宫魅影仍是那副冰冷模样,与平日里见到的判若两人,沉声道,

    “欣赏完就可以走了吧?绿珠,送客。”

    带月罂进来的丫鬟吓得一哆嗦,抬眼看了看月罂,小声地说,

    “小公主,奴婢送您出去。”

    月罂也不理她们二人,自顾自地进了这主殿,摆设奢侈华贵,令人咂舌,比起自己那个清幽的小屋,这才是真正公主的殿宇。

    绿珠见月罂大摇大摆的进去了,看着身旁脸色难看的主子,吓得小手紧紧地攥在衣袖里,颤抖着嘴唇问道,“公主,这……”

    南宫魅影深深地吸了口气,今日太冲动了,都怪那该死的男人,冷着脸对绿珠说,

    “去给小公主泡壶好茶来。”

    绿珠答应了一声,这才松了口气,像是死里逃生一般,飞快地走开。

    月罂坐在紫檀木的方桌前,把玩着桌上的暖玉茶杯,这色泽,果然是极品。

    南宫魅影坐在另一侧,缓了口气,慢声细语道,

    “七妹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月罂见她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挑眉笑道,

    “刚不是说了,顺便经过。”

    南宫魅影勾了勾嘴角,细窄的凤目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说正事吧,别绕圈子。”

    月罂见她还未整理的头发,软软的披洒在肩头,未着粉饰的脸庞展现着原本秀美的肌肤,如不是先前的一些事对她产生的偏见,倒觉得此时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拿过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细竹筒,打开将里面的几支箭倒了出来。把它们放在了桌上,推了过去,

    “四姐看看这个。”

    南宫魅影不知她搞什么名堂,眼角余光扫过却又忽然转了回来,拿起一支箭仔细一看,皱了皱眉,

    “哪儿来的?”

    月罂故意装作惊讶,问道,

    “难道不是四姐的?”

    南宫魅影冷哼了一声,简直与旁日所见判若两人,

    “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若肯定是我的,早去呈给了母后,还用得着来问我?”

    月罂抿唇笑了笑,她确实如自己所想,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妖媚的样子,显得毫无大脑,实际上她却没有表面上看得那样简单。

    “也正如你所说,我知道这箭不是你的。但我在昨日回宫的途中遭遇了刺客,是许多人都见证的。我若是将这些箭呈给了母后,想必你也脱不了干系。”说完,她轻轻笑笑,表面上毫不在意,可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虽然在前世生活了若干年,在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上做得略微出色,却不晓得那一套用在古代是否合适。但她却懂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眼下只希望南宫魅影恨那个人更多于恨自己。

    南宫魅影面色微微有些变化,她深睨了月罂一眼。自然清楚月罂在南月国以及其他众国中的地位,若是被人知道了有人刺杀她,而且所用的箭是自己独有的。那即使自己是清白的,也百口莫辩,当年金竹园发生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将那支箭轻轻放于桌上,略有些郑重地看向她,问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月罂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垂下眼眸,

    “虽然我忘了许多事,但失去亲人的滋味,我确实尝过。我知道四姐恼我,如不是因为我,姨娘也不会带兵出战,更不会……”她停了下来,过世两个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中说不出来。

    虽然她一开始确实想在南宫魅影面前装装样子,但此时提到了亲人,一直掩藏在心底的哀伤却慢慢浮现出来。

    (周六啦放假啦;)

    第五十章苦涩的回忆

    前世的养父母对自己极好,可偏偏造化弄人,幸福之家只维持了短短几年,一场车祸就夺去了她刚刚得到的温暖。最开始的时候,她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人。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无人能救她出来。

    她那时没有朋友,除了养父母也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家里的佣人虽然多,但在他们去世了以后,都各自领了工资离开了宅院。只剩下寥寥几个在宅院中工作了多年的,看她天天把自己关在房中,只能是叹息也不能劝她什么,每天都把饭菜放在门外,却从不敢进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佣人的孩子误打误撞地推门进来,才打破了屋中死一般的沉寂。那孩子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屋中拉着厚厚的窗帘,月罂看不清他的脸。孩子走得很稳,往屋中走了几步,却蓦地哭了。

    他蹲在地上,边低低抽泣边哽咽道,

    “妈妈,好黑、好黑……”

    月罂心里像是被什么攥紧了一般,干涸了几天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几日不吃不喝,力气也耗损得七七八八,但仍撑着地起来,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顿时倾泻进来,晃得她眼睛生疼。

    那孩子顿时止了哭,乌黑的大眼里泪光滚动,盯了她几秒钟。她几日水米未尽,脸色极差,孩子畏畏缩缩地看了她一会儿,哇地一声又咧嘴哭开了。月罂有些手足无措,爬到他面前将他抱在怀里,几日不说话,嗓子已经完全暗哑,

    “别哭、别哭……”她虽然劝着孩子,可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孩子的妈妈到了门口,看见里面抱做一团的两人,不由得愣了。随后慢慢走了进来,将那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起身又慢慢退了出去。

    月罂坐在地中间,眼泪断断续续地掉落在手背上。没过多久,她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到她面前,跪坐下来。她显然有些犹豫,伸出手慢慢抱住了面前瘦弱的身子,将她搂在怀里。像刚刚拍自己的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后背,喃喃地道,

    “小姐,人死总不能复生,你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合不上眼啊……”

    月罂被她小心地搂在怀里,她的怀抱比窗外的阳光更温暖,让她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从那以后,她又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购物,一个人生活。她封闭的内心只为那个女人打开过一次,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地哭了起来,仿佛把心底所有的怨与恨全部发泄出来,但仅仅只有那一次。

    慢慢地,她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感,即便是心中伤痕累累,也要强颜欢笑。她身边的朋友虽然不断地增多,但却没有一个与她真心交往,而她也不在乎。她始终在自己与众人之间,竖起了一块玻璃墙,彼此看得到却碰触不到。她不允许任何人再走进她的心,虽然在旁人的眼里,她极其冷漠。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之所以这样,是怕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再感受一次那样痛彻心扉的痛苦。

    月罂吸了吸鼻子,竟然不知不觉地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事,苦笑了笑。抬起眼眸向南宫魅影看去,却见她盯着自己,眼眸中闪过若有若无的光芒。

    “四姐恼我,我并不在意。虽然我命大没有死,但你也尝到了报仇的滋味了,不是吗?”

    南宫魅影眉间微蹙,眼中又多了些异常的色彩,

    “你知道是我下的毒?”

    “知道。”

    “从何时知道的?”

    “从你下毒那刻起。”月罂不紧不慢地答道,乌黑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略有些不自然的脸庞。

    南宫魅影秀眉一挑,

    “胡说,你明明忘了以前的事!”

    “虽然忘了,可事实却是如此,否则当日,我为何让所有的宫人远离赏月殿,给你下毒的机会?”

    南宫魅影一时语塞,她也一直怀疑过,为何当日她进了赏月殿,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她胆战心惊地在她茶壶中下完毒后,仍不见人的踪影。只是以为这赏月殿中人少,还是夜里,却未想过是月罂支开了所有人,只为给自己一个下毒的机会。

    月罂看她表情有些异样,心慢慢地放下,看来自己猜对了。她从回来之后,一直觉得下毒这件事奇怪。还记得那日书案上摊着的未完成的画,上面的一行小字让她有些诧异。随后,听婉儿说她那日支走了所有宫人,心中更是疑惑。直到那缕魂魄将记忆带还给她,她透过记忆,看到自己一直躲在暗处看南宫魅影下毒,等她走后又毫无顾忌地喝下有毒的茶水。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当日的自己,是主动寻死。

    “蛇花四年一开,制毒之后,如当月不用,隔月便会失去毒性。如果再想用这毒药,只有再等四年。但去年蛇花开得很晚,拖延了几个月,所以到了前不久,你才能得到那毒药。”月罂盯着她渐渐暗沉的脸,缓缓地说道。

    她昨日从那本书上看到了这蛇花之毒的药性,疑惑才渐渐解开。

    南宫魅影暗自吸了口气,她所说的一点没错,这正是自己为何过了四年才对她下毒的原因,只是想让她与自己的娘亲受同一种毒药的折磨。

    “你为何要这样做?”明知道自己来下毒,却偏偏支走了所有人,还喝下毒水,这样的理由任谁听了也不会信。眼下被她戳穿,心中居然有些释然,看来她还真是命大,喝了那毒药居然还活得过来。

    月罂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递到魅影的眼前。

    她接过宣纸,展开,一副青翠欲滴的墨竹图栩栩如生,如丝般的雨滴挂在竹上,泫然欲泣,左下角的空白处写着一行清秀小字,“我随你去。”

    她疑惑了片刻,瞬间眼中满含深情,幽怨地转过眼眸,盯着她的脸。

    月罂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缓缓地开口,

    “这是我醒来后第一次回到赏月殿中,看到桌上摆的未完成的画,听母后说过,四姐的娘亲叫做,南宫雨竹。”

    南宫魅影低下头抚摸着画中的竹,不语,但眼角却有些湿润。

    月罂咬了咬嘴唇,半眯起了双眸,又问,

    “雨竹姨娘与苦命的雨舟本是一家,对吗?”。

    第五十一章谁先被除掉

    南宫魅影点了点头,从雨家反了那天开始,自己的娘亲就面临着双重压力,一面是让亲人丧命的王室,一面是违背祖训反了南月国的雨家,手心手背伤了哪面都会痛。因此只能亲自带兵前去镇压,希望能抚平雨家的悲愤,换回二者的和解,可最终娘亲自己却命丧黄泉。

    月罂冷冷一笑,“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竟利用自己女儿的死铲除雨家在南月国的势力,涑南王还真是不简单。”

    雨舟死前的那副画面在她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出现,她记得清他的容貌,听得清他的每字每句,仿佛是她亲身经历过一般。想到他满身是血,却温柔着对自己说,“雨舟负了公主,只求一死”时,她的心底就像刀割一般的疼。

    南宫魅影听完神色一变,只知道当时是五公主迷恋雨舟的容貌才遭此劫难,涑南王也只是失女心痛才会如此,竟从未想过会牵扯出的这些事。

    她本以为,那日如不是五公主让雨舟受尽凌辱,而涑南王又百般的折磨,他也不会自杀,不惜让雨家与整个南月国为敌。那些天地牢中发生的事全部被隐藏了起来,成为了秘密。对外只是宣称,雨舟对五公主不敬再先,后又错手杀了她。

    她那时让自己身边的隐卫救下其中一个被涑南王灭口的侍卫,因此能得知那些天在地牢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罂现在一语点醒了她,她忽然想到,那日涑南王如果不是执意不肯出兵镇压战乱,娘亲也不会带着病上战场,求两面和解。此时回想,竟隐约地觉得这些事之间的关联,心里沉了几分,对涑南王的恨意更是有增无减。

    “即便如此,也抵消不了我对你的恨!”她咬了咬牙,此时把话已经讲开了,她再也无所顾忌。

    “一切事情都有起因,我自然不会奢望四姐的原谅。但是眼下的情形,是不是要先分出轻重呢?”

    南宫魅影敛眉不语,她觉得面前的月罂太过于陌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整日病怏怏、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

    月罂拿过桌上的箭,视线扫过那个“影”字,缓缓地道,

    “她此时已将矛头指向了你,若我们再鹬蚌相争,岂不是让她得利?”

    魅影默了片刻,看着那支箭眉梢慢慢挑起,

    “你想与我联手?”

    “无所谓联手,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她稍稍停顿,随后又补充道,

    “难道四姐喜欢整日小心提防着别人生活吗?”

    四公主盯着月罂似笑非笑的眼,忽然偏头一笑,细长的眼眸眯起来,

    “你在威胁我?”

    月罂拿起桌上的箭羽,在手中慢慢地转动把玩,既不肯定也否定,

    “这样做暂时就少了一个对手,不好吗?”

    她听完飞快地探过身子,贴近到月罂面前,手撑着桌面,盯着她含笑的眼,幽幽地问道,

    “等我除了她以后,下一个除掉的便是你,这样也好?”

    月罂扬了扬眉,清澈的眼睛透着纯粹的黑,镇定自若地与她对视,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希望你不会先被她除掉。”

    “你……”她恨恨地一咬牙,这丫头,居然敢挑衅自己!若不是惧着她的身份,现在早就直接掐死她。缓了口气,慢慢地退开,眉宇间却添了几分英气,

    “谁先被除掉,很快便知。”说完又退回自己的座位。月罂暗自一笑,这激将法对她来说倒是有效。

    这四公主虽然表面上惹人厌,可从小就随她母亲习武,骨子里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如不是这样,又怎会这么轻易地承认自己下毒,而且还故意使用那有喻义的蛇花之毒招人非议?

    刚刚出去泡茶的小丫鬟捧着一壶茶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屈膝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将茶壶放到桌上。翻过两个紫砂茶碗就要倒茶,月罂伸手拦住,起身对魅影说,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这就回了。”

    南宫魅影自斟了杯热茶,浅浅地咂了一口,眼也不抬地说,

    “这茶没毒。”

    月罂轻笑,“我知道没毒,只是还要去母后那里问安,今日就不叨扰了。”

    魅影点了点头,示意绿珠送客,在月罂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几片茶叶,缓缓地说道,

    “你那赏月殿,有内鬼。”

    月罂顿了顿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笑了笑。这次魅影殿,果然没有白来。

    冷冷清清的官道上,一匹白马悠闲自在地慢慢行走。风吹起马背上人的鬓间青丝,划过他如玉石般莹白的耳垂。皎月般温润的脸庞清儒俊雅,为这个萧瑟的冬日,添加了几分雍容华贵。

    慕离轻抬眼眸,见前方不远处的官道边上,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车顶的一角悬挂着一个精致的金丝穗子,按等级划分,里面坐着的,应该是位公主。

    他轻拉缰绳,靠向官道的另一侧前行。刚离近了些,便看到马车旁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正往他这面看着什么。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两手缩在衣袖中,冷得直跺脚,看样子等了许久。

    她见慕离靠近,眼眸一亮,忙在车窗附近低声说了什么,随后点点头,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到了近前,屈膝行了一礼,

    “慕公子,三公主有请。”

    慕离神色淡然,眼风扫过那辆马车,车窗开了半扇,里面很暗,看不太清楚。他收回视线,对小丫鬟和颜悦色地道,

    “劳烦姑娘转告三公主,今日在下还有事,望公主恕罪。”说完轻夹马腹,绕开了她,仍不紧不慢地前行。

    小丫鬟紧跟了几步,见他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急得又追了上去,拦在马前,

    “公主说,慕公子一定会这次谈话有兴趣。”

    慕离轻挑眉梢,眼里光华闪过,微微一笑,

    “怕是让公主失望了,慕离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有关慕家的事,你也没兴趣?”不知何时,南宫绯雪已经推开了车窗,手撑着头,含笑的眼眸里闪着些许得意。

    第五十二章交涉

    她斜倚在车窗边,脸颊红润,上下打量着慕离,唇角的笑意更深。那丫头身边的男人,果然一个比一个耐看。

    先前她一直觉得花寻是世间最美的男人,此时见到慕离才发现,原来还有这等不输给他的人物。一袭简单干净的白衣丝毫掩饰不住他内敛深沉的光华,仿佛是遮在云朵后的艳阳,透过空隙一丝丝地露出耀眼的光芒。

    慕离见她眼睛在自己身上打转,眉间微蹙,微微颔首,随后垂眸看着马前地面,神色仍旧淡然安宁。此时已经见面,自然不能再像刚刚一样直接离开。

    南宫绯雪向他绽放一个自认为最优雅的笑容,轻声软语道,

    “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

    “三公主有何事,不妨在这里直说。”

    她正想说什么,车中躺着的另一个人起身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脖子,醋味十足地在她耳边低语,

    “公主,还不回来,莫不是看上了他?”声音妖媚腻人,脂粉香透过车窗渐渐散出。

    慕离耳力极好,听到声音不由得扫了眼车窗内出现的那张涂抹着厚厚脂粉的男子,那嫉妒得喷火的眼神让他心中暗自冷笑,皇室中人,果然都是如此轻浮。但脑海中却忽然出现那个同为皇室中人,却没有沾染任何腐朽气息的玲珑少女,心尖上仿佛被鹅毛轻轻拂过,没来由地觉得舒心。

    南宫绯雪眼眸一冷,瞥了眼仿若无骨般缠在身上的男子,与窗外那俊雅的男人怎么也无法相提并论,更恼火了几分。那男子见她冷冽的眼风扫过,讪讪地收回了胳膊,郁闷地缩回到车中。

    她见慕离虽然淡漠,但眉间微微蹙起,想必是看不惯。于是揭开车帘,在丫鬟地搀扶下走下马车。在离他两步之外的地方停下,轻笑道,

    “我今日确实想与慕公子商议些事情,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离见她从车中出来,这才翻身下马。他本就是识大体的人,否则也难以走到今日,眼下的情形,南宫绯雪的身份要比他高贵许多,她主动过来搭话已是不符合规矩,自己就更没有不下马的道理。微微俯身算是见礼,并没有拒绝她的邀请。

    南宫绯雪暗自点了点头,他做事谨慎得体,的确如传言中的一样。据说金竹园出了那场意外之后,月罂与花寻一同进宫,整个金竹园乱成了一团。那时园中的几个少年都只是八九岁的样子,侍从们失踪了以后,园子里只剩下几个他们的贴身小厮,空落落的十分凄惨。

    好在月罂进宫之前提到,任何人不许再去金竹园中找麻烦,各国君主自然不能违了她的愿。何况金竹园虽然地处三国交界,却也属于南月国领地,连女皇都答应了,他们也就不再过问,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人们渐渐地淡忘了那件事,直到过了五年之后,自己的亲妹妹被园中的一个少年杀害,才让她又记起了那个多事的园子。那时才知道,整个园子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帮助之下,安然无恙的过了五年。园中的侍从是从各处筛选来的,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任她后来如何明里暗里地安插人手都不能如愿。

    并且,金竹园附近居然建成了一个大型的集市,平日里好不热闹。金竹园本就地处东效国与花霰国的交汇处,三国的贸易往来也让那集市规模越来越大,已经快发展成南月国第一大城镇。而经过她的调查才知道,在这一切背后操控的人,就是慕离。

    南宫绯雪向树林边做了个手势,示意慕离随她过去,她将丫鬟留在了远处,往林中走去。

    慕离牵着马走了几步,让它停在路边,这马极通人性,轻轻踏了两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林中十分寂静,冬日的树木在寒风中沙沙作响,十分诡异。南宫绯雪停下脚步,回眸对他浅笑道,

    “慕公子是聪明人,我便不与你绕圈子了。”

    慕离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淡漠,仿佛他只是应邀来听她说话的,而她说的话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慕家从小让你来做七妹的夫侍,无非是希望能护住慕家的未来。眼下你虽然与她走得很近,但今后的事,谁能保得准呢?要不要……”她凑近了些,抬头看着面前线条柔和的脸颊,真想伸手摸摸,却没敢。

    她打听到了慕离一手打理着整个金竹园中的大事小事,一手却在暗地里掌控着三国交易的一部分命脉。如那个集市倒了,三国的经济必然受到不小的挫伤。而她同时也打听到了另一件事,就是他的心狠手辣。自己派出去潜进金竹园中的卧底,无一不是横着回来,死法各异,实在让人摸不到门路。而那个集市虽然繁华热闹,却没有敢有闹事的人,即便是当朝官员,也要让他三分。

    慕离盯着前方的树干,眉目舒展,看不出任何心事。仿佛根本没听到她说了什么,过了许久,见她只是盯着自己,转过眼眸,问道,

    “三公主究竟想说什么?”

    “要不要再找一个靠山?”

    无论是谁,即便是手腕再高超,仍需要皇室作为靠山,这是她一直认定的道理。

    “慕离无德无能,只求平安度日,三公主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你难道不想让慕家永无后顾之忧吗?”虽然慕家是南月国第一剑术世家,可在朝中却无任何靠山。这也是他为何不能像花寻一样,做事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

    慕离平和的眉眼终于起了变化,他垂眸浅笑,那笑容干净舒展,仿佛能涤荡一切尘世的污浊。即便是在这个萧瑟的冬日,也依旧温和耀眼。

    “慕离刚说过,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包括慕家?”谁会信他连自己家的命运都不在乎?

    慕离唇角含笑,镇定自若地与她对视,不语。南宫绯雪等了许久,见他纯黑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动摇,心霎时沉了几分。本想拉拢他的念头看来要打消了,真不明白为何这一个个的男人都是如此。

    不由得咬了咬唇,冷声道,

    “今日的事,我容你些时日考虑。你若是想好了,便派个人与我说一声。”说完转身朝着官道方向原路返回。

    慕离神色依旧淡淡的,望着树林深处细密的枝桠,错综复杂,仿佛是一个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

    第五十三章天降祥瑞

    月罂出了魅影殿,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五脏六腑都通透清明。

    她暗暗觉得那缕魂魄实在聪明,居然将计就计地喝下有毒的茶水,既让魂魄回归,又顺势让南宫魅影觉得报了仇,化解了些许仇恨,真是一举两得。虽然她刚刚对南宫魅影说的那番话有真有假,甚至还有些威胁的意味,但她却觉得十分必要。眼下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至于那些争斗,实在不想参与。

    她在得知了自己进宫原因的时候,便问清楚了一件事。先前听说自己是天降祥瑞之人,只当是出生时天上出现了几道彩霞之类的无稽之谈,一直也没太在意。但后听婉儿八卦才知道,原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否则当年也不会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她出生前的几天,女皇不得不去参加众国君主三年一次的聚会,那年恰好在花霰国举行。她那时已有七个月的身孕,按理说不易车马劳累,但那聚会十分重要,是去签署近三年不再发生争战的协议。没办法,她只能起程前往花霰国。

    车队到了三国交界处的时候,熙兰忽然觉得腹痛难忍,御医诊脉之后却说,怕是快分娩了。众人都以为这个孩子只得七个多月,不是死胎就是先天有什么病症,但只是心里怀疑,却不敢明说,只能战战兢兢地临时搭了个帐篷,忙得一塌糊涂。

    不料月罂出生之后,除了又瘦又小,身体却与平常孩子一般不二。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如果稍有不适,随行的一干人等,全脱不了干系。

    更神奇的是,月罂出生后不久,他们所停歇的地方居然凭空出现了二百多根竹子,金光闪闪,简直像是从天上忽然掉下来的一样。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国,由于即将举行友好聚会,这种奇异的现象,自然被人传为是上天派祥瑞之人来保佑众国平安,再无争战。

    待女皇到了花霰国之后,众国君主纷纷送上各国珍宝,简直把那个新出生的小婴儿,当成了神仙一样供着。不仅如此,许多邻国还答应送上与她年纪相仿男孩,只希望从小做她的夫侍,以便与南月国亲上加亲。花寻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是主动央求熙兰带走他,与他母亲无关,这都是后话。

    虽然月罂一直不太信神仙一说,但也确实觉得,那件事实在稀奇。任她这个见识了无数高科技的现代人都无法理解,当时的“天降祥瑞”究竟有什么猫腻。

    回了赏月殿之后,月罂把内室的雕花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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