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槐柳 - 赤龙之吼
二赤龙之吼
仅仅只过了两天,1月29日,大年正月初二,姜泰民的老战友、江北省孝康地高官王万飞兴冲冲赶来给姜泰民一家拜年。
同日,率团开始为期6天的访美历程。
王万飞走后都老半天了,姜泰民仍自激动的眉飞色舞,内心欢喜不尽。振奋之余,对阳老太爷的景仰再到一个巅峰,不停地在房里转着圈,嘴里不断念叨着:“神人,老爷子可真是个神人,太神奇了”。
唐婉秋不解,忍不住问道:“又不关你什么事”。
姜泰民呵呵呵笑着:“我好几个老战友都已经复出了!”
可唐婉秋一句话却如一盆冰水霎时浇了他个透心凉:
“我不管你复不复出。你把大军送到部队,我没反对;你逼着他三年不许回来,我也不怨你。现在,我只想要你告诉我,我的儿子大军在哪里?他没出啥事吧?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音讯?连阳澜也得不到他的消息了,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这些天一直看gd、gx、yn的地图干啥?”说着说着,一双依旧妩媚的大眼里溢满了泪水。
姜泰民直愣愣地看着满眼含泪情绪激动的妻子,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更不敢回答。
他的心也紧揪着。
十几天后。1979年2月17日,农历正月二十一日,凌晨2点。
半个月亮挂在天际,洒下清冷的月辉。温暖、甜美的大年气息还弥漫在中华大地上,一派安宁、祥和。
在中国gx、yn长达500多公里的中越边境线上,夜的宁静突然被打破,原本平静如水翠绿如黛的平地山丘突然间如一条沉睡的巨龙苏醒过来,无数的黑影在银色的月光下快速有序的行动着,一阵阵“簌簌”声起,洼地里,白天看上去是一块块绿草皮或一个个灌木丛的地方陡然被揭了皮一般,赫然露出成千上万门各式火炮来,一只只黑魆魆的炮管斜斜的指向天空,如一尊尊潜伏在暗夜里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长长的獠牙裸露在外,闪烁着令人胆颤的寒光。
凌晨4点半,随着一颗颗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500多公里边境线上空霎时间明亮一片,紧接着,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响彻云霄,数十万发炮弹拖着橘红色的尾焰,你追我赶地连织成一张张火网急速的罩向越方阵地,顷刻间,惊天爆炸声中,地动山摇,边境线上一片火海,一股股浓浓的硝烟接连升起,迅速遮蔽了整个天空,战场上一片昏暗。
代号为“赤龙之吼”的对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就这样在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日子里拉开了血淋淋的帷幕。
此刻,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侦察副连长姜大军带领着他的战士们正蜷缩在越南境内的一个较为宽敞的山洞里,静静地听着这连天怒吼的炮火,心里的一股怒气闷气也随着这猛烈的炮火慢慢的宣泄着。
5天前,姜大军受命率侦察连一排进入越南,分成四个小分队,分别对越方边境军事要塞、重要工厂、道路桥梁、军政机关等开展侦察,为部队总攻提供详尽的情报。几天来,虽然成果丰硕,但他们也付出了牺牲2人伤5人的巨大代价。一想到周三祥被地雷几乎炸成碎片和刘耀武被冲锋枪打成筛子的惨状,他就感到一阵的难过、内疚、憋屈甚至愤怒。
“四军,确定我们现在的具体方位”,姜大军叫道。
黑夜里,排长胡四军弯着腰跑过来,拧亮微型手电筒,在地上摊开一幅地图,右手指在图上点点比划着:“副连长,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茶灵,南下不到30公里就是高平城,你看,从我国gxjx县龙邦往南,经茶灵直达高平,这条36公里长的公路都是我们援建的”。顿了一下,胡四军又愤愤地道:“狗日的越南龟儿子,吃老子们的大米,穿老子们的衣服,坐老子们的车,走老子们修的路,还拿老子们的枪来打老子们,日他娘的仙人板板!”
姜大军两眼死盯着1:50000的作战图,默不作声。良久才道:“四军,把小飞刀和三个班长叫来,我们合计一下”。小飞刀本名叫张云俊,hb沧州人氏,自幼习武,尤其一手飞刀练得出神入化,十米内百发百中、刀无虚发,人称“小飞刀”,久而久之,大家都差不多忘了他的大名。
不一会儿,胡四军带着副排长小飞刀和三个班长摸过来,围蹲在姜大军身边。姜大军盯着五个人,昏暗中,两个眸子闪着刺人的冷光,沉声道:“首战,半胜。”
只这短短的一句话四个字,让五个人顿时肃然。
“主要责任在我。”姜大军话音一转,变得柔和了一些:“轻敌、准备不足、急于建功是我们这次半败的三大因素,为此,我们已经付出了5伤2亡的惨痛代价。”
小飞刀急道:“副连长,哪能怪你,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没想到这狗娘养的越南佬,游击战居然玩得这么好。”
“怪只怪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哪知道地图是错的,枪会炸膛,手榴弹也是臭弹,都他妈赶到一块了”,一班长涂俊武典型的sd大汉,人长得粗壮魁梧,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子,说起话来却轻声轻气,“要不然,三祥和耀武都不会死,他奶奶的”。
几个人顿时沉默了。
姜大军用双手使劲揉了揉脸,又擤了把鼻涕,沙哑着嗓子道:“不要怨天尤人了,血的教训必须牢记,搞侦察,就是要沉着加冷静,靠的是脑子,不能蛮干,更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要人命,都给我记扎实喽!”说完,双眼狠狠的在五个人脸上逐一扫视一遍,见每个人都点了头,才继续道:
“根据师首长的指示,接下来,我们要继续南下,将通往高平公路两侧以及gp市的防御情况摸清楚。我们分成三个小组行动,一组由我和一班长涂俊武带一班,二组由四军和二班长项小吉带二班,三组由小飞刀和三班长周勇带三班。各带一部电台,随时联络并汇集情报,明天,也就是18日21时前在高平城西的扣屯会合。沿途不要恋战,遇敌尽量用特殊手段解决,干粮、弹药就地取材。有问题吗?”
五个人站起身,脚后跟一磕,齐声道:“没问题!”
姜大军立起身,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庄重地向五人敬了个礼,恶狠狠地道:“把弟兄们都给老子好生生的带回来,不准丢下一个人!”
越南高平省位于河宣省以东,与中国gx的百色、崇左地区接壤。汉唐时,高平为中国所有,归交趾郡管辖。五代末期,交趾从中原王朝分裂出去独立成国,高平则为广源州所辖,是宋朝西南边界的羁縻州之一。交趾早垂涎广源州,一直插手争夺控制权,几十年间广源州在宋朝与交趾之间摆来摆去。宋仁宗年间,广源州土蛮侬智高叛乱,后被宋将狄青平定,而交趾则乘机提出索要广源州,此后一直僵持不下。直至宋神宗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神宗皇帝嫌广源州偏远难守,耗费兵将钱粮无数,却无所收益,不耐其烦,遂正式颁旨将广源州赐与交趾,高平地区始归越南所有。省会gp市,南距越南首都河内281公里。素为越北军事重镇,直接屏护太原和谅山这两个河内门户。
高平地区为典型的亚热带山岳丛林地貌,除高平、复和、东溪、七溪附近有部分土山外,大部分是石灰岩山,海拔多为500米以上,覆盖着茂密的丛林和蒿草。石山坡度一般为80度左右,陡峭险峻,多数无路可走,难以攀登。山上天然洞穴多,两山之间形成深谷,道路稀少。除3号、4号、166号公路连接几处重要关口城镇外,均为乡村土路和山间小路。道路多穿行于山脚、河边、峡谷之中,路窄,弯急,坡度大,沿途隘口多,绝大多数路段不能会车。战区河流较多,多数地段虽可徒涉,但水流较急,河岸一般又陡又高。气候变化快,雾大雨多,昼夜温差相差达十几度。
姜大军带领一班10名战士出发时,天上下起了大雨。尽管临行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陡峭的山路、茂密的丛林、闷湿的天气仍然让虽经历过魔鬼训练的侦察兵们也觉得疲惫不堪。这些都还在其次,让他们防不胜防的却是隐藏在灌木丛、原始森林、山洞,与周围环境浑然天成的一个个暗堡和一群群表面上分不清是兵还是民,却都又能随时拿起武器进行战斗的越南人。时时刻刻高度紧张的神经,让他们付出了比平时多出几倍的体力和精力。可每个人又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个疏忽,可能就会葬送一条、几条甚至是全组人的性命。这让他们的行军变得异常的艰难和缓慢,往往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山包,平常只要一个15分钟左右的冲刺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翻越过去,现在却要多出近一倍的时间。
时针指向上午9时,雨渐渐小了,山腰间却又涌起一团团粘稠的浓雾来,能见度不足50米,姜大军估摸着,近5个小时,他们大概才走了差不多8、9公里,所幸途中虽有发现多处敌情,却都只悄悄记下,没有和越军发生大的正面冲突。
姜大军听着身旁身后一声声粗重的呼吸,和身边的一班长涂俊武交换了一下眼神,打算翻过这个山头就修整一下,刚弓起身,忽然心尖一跳,一种莫名的危险袭来,他果断地打了个手势,就地扑倒,手腕一翻,一副特制弹弓已握在右手掌中,左手扣住一颗模样古怪似飞镖的弹丸,安在皮兜里,瞪大双眼直视前方。其他战士也都第一时间卧倒在地,屏住呼吸,各自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一分钟过去,四周没有任何动静,两分钟过去,周围还是静悄悄一片,但姜大军心头的那股危机感不但没有消除,反而越发浓重,多年来的直觉告诉他,一条毒蛇正紧紧的盯着他们,稍有疏忽,他和他的战友们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险境。可敌暗我明,毒蛇隐藏在哪里呢?瞪得时间久了,姜大军只觉得双眼发胀,酸涩难耐。暗忖道:这么长时间过去,敌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只能说明他(们)并没有真正发现我们,或者,对方人手太少,不敢轻举妄动。紧张的思索中,他反倒觉得自己头脑更为清醒,浑身肌肉更为放松,一动不动地趴在两块石头间,两眼闭合,稍稍休息了一下,然后又瞪圆了眼睛,继续如探雷针一般,再一次在目力所及范围内仔细地一寸一寸搜寻起来。斜风细雨中,头上身上用作伪装的树枝绿叶随风摇曳着。
时间和空间都仿佛凝固停滞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雨停了,灰蒙蒙的天空悄然裂开一条细缝,透出一线耀眼的亮光,明晃晃的,将笼罩在大地的一层轻纱轻巧的揭开,继而融化为无形。山头的浓雾快速收敛着,如龙吸水,天好像要放晴了。
就在浓雾卷过山头、向上收提的那一刹那,远处一点淡淡的白光如惊兔一般一闪而逝。姜大军心头一喜,轻轻的拿起经过伪装的望远镜向白光闪过的地方看去,随着镜头缓慢的移动,百米外,一株从浓雾中慢慢现形的大树引起了姜大军的注意。
大树参天,胸径粗壮,枝繁叶茂,一眼看去,和原始深林里的众多树木并无二样,姜大军左看右看,总觉得有点怪异,可偏偏就是说不上来怪在哪里。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涂俊武,轻声道:“13点方向,100米,古树”。涂俊武端起望远镜,凝神望去,足足过了一分多钟,才放下望远镜,嘴里咕哝道:“他妈的,怎么像个盆景?”
“盆景?”一听这两个字,姜大军再次仔细观察了一番,心头如火把一样登时通亮,所有的疑惑豁然而解。大树扎根在山顶岩石上,周围并不是如野生古树一样布满散乱无规则的岩石,而是一个标准的人工修砌的半圆形工事,只不过被灌木杂草遮盖掩护下,与四周环境浑然一体,看不出丝毫破绽。看透了这一点,姜大军又一次将镜头顺着树干往上仔细察看,在几个枝丫间注目良久,虽然看不清茂密的枝叶里面有什么,但他确信,里面百分百的藏有暗哨,之前那一点白光只能是从枝叶间而不可能是从暗堡里透露出来的。刚才,如果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山,自己这十来号人可能早已成为一具具冰凉尸体了。想到这,姜大军心里暗呼一声“狗日的”,前胸后背“唰”地一下,冒出了一层冷汗。心底却又庆幸,自己的直觉又一次救了自己和战友的性命。
可看透了越军的部署,姜大军并没有动。他仍在耐心的等候。
又过了七、八分钟,天空中裂开的那条缝隙非但没有扩大,反而又合拢了,乌云四蔽,一层层云雾又从山腰快速升腾而起,眨眼间,山顶又被浓雾笼罩,比之前更甚,二十米外难以看清周围景物。
姜大军连续打了几个手势,和涂俊武各带三人向两侧匍匐潜行而去,留下三人留守正面观察、牵制。
不一会儿,姜大军从左侧潜伏到离大树二十米左右、刚好能看清大树的地方,倚着一块巨石,端起望远镜看去,此刻,大树上一枝一叶一目了然。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只见两个枝丫间,赫然趴着一个越南兵,手握一杆缠满麻绳的狙击步枪,面冲山下之前姜大军一行潜伏的方向,浑身布满树枝绿叶,咋一看就像古树上长着的一颗树瘤。古树底部,半圆形工事也是面向山下而建,隐隐间,可以发现有三支乌油油的枪管夹杂在灌木丛中,分别从三个射击孔里伸向外面。姜大军还不放心,又将镜头扫向四周其他地方,确定只有这颗古树就是唯一的危险之后,这才向身后做了个手势,率先如蜗牛般,一点一点向前爬去,直到离古树不足十米远时,才停止下来,两只手腕一翻,特制弹弓已准备就绪。
跟在身后绰号“小sc”的战士陈滔见到姜大军打出的手势,以更加缓慢的速度从左侧超过姜大军,继续潜行,足足又花了五六分钟,才抵近工事右侧的射击孔,从胸前摘下一颗手雷,轻悄悄拧开保险栓,然后,“小sc”静静的抬起右手,向后竖起大拇指。
姜大军一见,电光石火间,半起身,跪左腿,立右腿,右手紧握弹弓,左手捏住皮兜往后用力,瞄准趴在树枝上的越军,将橡皮筋足足拉了有半米长,然后左手五指一松,只听得“嗖”的一声,粗长的飞镖弹精准地射入越军右侧颈脖,越军嘴里“唔”了一声,整个身子向左一歪,向树下掉去。还不等越军落地,早已做好准备的“小sc”将手雷塞进射击孔,旋即一个翻滚,只听得“轰”“轰”两声,沉闷的如两枚大炮竹在盖桶里爆炸,山体微不可查的抖了两抖,随即一股浓烟从三个射击孔里冒出。工事另一侧,刚投完手雷的涂俊武一跃而起,端着冲锋枪,用越语吼道:
“缴枪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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