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年 - 分卷阅读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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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尊上,十方刃被解,拂羽殿下暂时无碍,小神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高坐于庙堂之上的人神情淡漠,似是早已预料到如今的结果,手指轻点几下,挥了挥手道,“无妨,天劫将来,无需再亲自出手了。”

    应芜顿了一顿,抬眼悄悄瞥了青衡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说。

    “可有话讲?”青衡问,

    跪在台阶下的人吞咽了一瞬,定了定神道:“小神心中有一疑虑时日颇长,还望尊上赐教。”

    青衡看着他

    的眼睛,似乎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手里的拂尘甩到一边,道:“但说无妨。”

    应芜舒了一口气,道:“尊上对帝君并无恶意,甚至处处袒护关爱,为何在拂羽殿下一事上,如此决绝?尊上明明知道,他是帝君”

    殿内忽然寂静下来,连香雾都停在空中不动了,应芜当即止住话音,低着头不敢再看头顶的人。

    良久无声,应芜心跳的越来越快,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当他要磕头认罪之时,一把拂尘突兀横在他眼前,阻止了他的动作,青衡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银白的碧华仙锦流光溢彩,仙雾缭绕四周,青衡的声音宛如由天外而来,“若是能生,又何须死?天命既改,造化如此之下,三界已然付出代价,如若一错再错,覆水难收,真要让所有人跟着一同陪葬吗?”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应芜虽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缘由,却也不敢再问了,他低着头退出大殿,望着百重天上永远都不凋落的太阳怅然若失,这世上时时刻刻都有该死的人,却没有多少人让人如鲠在喉,有人在一起是天命使然,姻缘缔结,有人在泥水中挣扎想求一个结果,费尽心力与热血,终究难以如愿,果真是造化弄人。

    子夜刚过,镇守四方之境的妖族大营里不知是谁猛然惊慌的喊了一嗓子,紧接着,烽火迅速亮起,数万妖兵从营帐中冲出来,七嘴八舌的喊着:“死人啦死人啦”

    琼霁从睡梦中惊醒,风罗已经穿好衣服等在一旁,门外有卫兵来报,隔着大营营帐,琼霁停下了动作。

    “什么?全都死了?”

    风罗闻言皱了皱眉,伸手示意琼霁别急,自己先一步出了营帐察看。

    死亡的妖兵全部位于南营,离琼霁的营帐较远,风罗过去时,周围已经一团乱,几个士兵疯疯癫癫的跑到风罗脚下,语无伦次的描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睡梦里突然闻到一阵腐臭,一伸胳膊全是血,都流到了被窝里

    七嘴八舌里风罗掀开死了人的营帐,帐内腥臭难耐,刚一掀开,风罗便撇过了头,这味道,确和尸体腐烂多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捂着口鼻往里走了几步,营帐里歪七扭八死去的士兵依然在汩汩的往外冒血,皮肤宛如不存在一样,鲜血从人身上渗出来,流水一般流的到处都是,脸上的皮肉翻出来,的确像是腐烂了一般。屋外响起恭迎长老的声音,琼霁从外面进来,掀着帘子的手还未放开,就被人一把捂住了眼睛,“别看。”

    琼霁不喜欢见血,见得多了便会面色苍白出冷汗,风罗揽着他走到帐外,琼霁在夜色里看了他一眼,站在原地示意他去别的营帐去看看,无一例外的,都是一样的症状,如此大规模的同时发病且猝不及防的死亡的,除了瘟疫,便是琼霁忽然想起,不久前,为了增强妖兵的战斗力,曾在灵漪处拿过一罐所谓的魔神的血,服血的那些人,似乎正是南营的这些人,是那血出了问题吗?

    查看完之后,风罗也提出了与他相同的观点,琼霁当机立断,提笔写了一封信送往灵漪处,夜色正浓,他站在帐前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风罗替他披了件外袍,将人从身后抱住。

    琼霁:“你说是那血本来就有问题,还是灵漪动了手脚?”

    风罗将怀里的人抱得紧紧的,他并未立即给出答案,沉默了半晌才道:“第二种。”

    琼霁闻言笑了,果然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合作者啊。

    晨曦刚至,夜色还未完全散去,星斗弥留在天际,琼霁歪着头坐在案桌后小憩,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风罗大约是为了让他再睡一会儿,声音刚至便起身出去了。

    琼霁本

    也睡不着,他漫不经心的听着来人的回禀,迷蒙的眼神突然清醒,风罗恰巧在此时进来,手里正是昨日自己拟下的那封信,目光交汇之处,风罗面色平静,“死了。”

    灵漪死了!

    第98章

    就在接到灵漪丧生的消息后不久,南营之地再次传来大量妖兵丧生的消息,一时间整个妖界人心惶惶,原因众说纷纭,风罗亲自前去查看,依然还是如之前一般的症状,全身皮肉溃烂,血流不止,他蹲,试图查看死去士兵的伤口,以寻求解决的方法,指尖一不小心沾了一点血,风罗一怔,手指上湿滑的触感还未完全传到心底,血已经不见了。

    “糟了。”风罗当即站起来,一抹暗紫色的灵光在空中炸开,一时所有妖兵都停下了动作,“传令,尸体就地焚烧,所有人不得靠近血污之地,一旦沾染,立即隔离。”

    恐慌如同瘟疫,与病症相连迅速传遍整个妖界,四方之境燃起火光,风罗用法术滞缓血流的速度,然而仍旧没走多远,眼前便开始模糊,索性他仙力精纯浑厚且沾染较少,迈入营帐之时,人还很清明。

    琼霁见人不对,刚至身前,风罗便浑身一晃,跌进了琼霁怀里,指尖开始往出渗血,皮肉肉眼可见的开始溃烂,额头上全是热汗,琼霁只惊慌了一瞬便镇定下来,他迅速释出灵力试图拉扯风罗的血脉,怀里的人紧攥着拳头,眉头紧紧皱着,似乎疼痛难忍,琼霁一边安慰,一边竭力阻挡所谓魔血的进一步深入,可惜很快,他就发现,不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阻止皮肤的腐烂。

    留在风罗皮肉里的血气宛如不受控制一般,迅速发挥了它的作用。

    不远处的火光照亮了琼霁的大营,风罗的右手已经腐烂了将近一半,琼霁忽然探前身子似乎要拉风罗的手,那一直流着血连神思都恍惚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嘭”的一声将琼霁掀翻在地,“别,别碰,不能碰。”

    直到此时,琼霁依然不甚了解此事到底因何而起,自然不用说解法了,灵漪换血之事均是猜测,全无证据,如今愈演愈烈,琼霁也束手无策。

    他看着躺在地上轻微抽搐的风罗,眸光一暗,一缕紫色光芒顺势落在人臂弯上,将人整个右臂全部包裹了起来,琼霁将人一把抱起,从前都是风罗抱他,撒娇赖床时抱,洗澡时抱,不想走便随时随地抱,如今终于换他抱他一次了。

    “去哪?”风罗浑身燥热难耐,又被琼霁抱在怀里多少不太习惯,头埋在人胸口不住的动,琼霁紧紧箍着怀里的人,面上不显,眼里的却忽闪忽闪,袒露了他的惊慌。

    “没事儿,去找解药,你别说话了。”

    琼霁一路往万妖宫去,所过之处连残影都不可见,抱着一个大活人如履平地一般,不过三刻便到了。

    琼霁踏开殿门,大批的仙医紧随其后,他将人放在床榻上,匆忙解掉结界,嘱托了身后的医者几句,便急匆匆往万妖宫后的密室去。

    心急如焚形容此时的琼霁再贴切不过,一路手都在抖,拉开密室石门的一瞬,冷汗从他鬓间滑落,他舒了口气,一步不停的冲向密室后方的居音阁,伸手解开禁制的一瞬,琼霁感觉自己的眼眶湿了。

    居音阁里所藏的是妖族的禁药,一罐接一罐的仙药井然有序的摆在石台上,他依稀记得不知在何处看过,妖族的禁药里有一种驱元散,可医治任何腐化,他从未见过这等药材,此时只能于黑漆漆的密室里,一瓶接一瓶的挨个去找。

    不是,这个也不是,还不是,依然不是,没有

    琼霁将所有禁药全部翻了一遍,没有,根本就没有一种叫驱元散的药,他强撑着仔仔细细又找了一遍,这次连角落都认真的看过了,仍是没有。

    琼霁手抖的几乎握不住那些落满灰尘的药瓶了,忽然,身后“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谁?”密室唯有历任妖族长老才能进来,禁制重重,守卫森严,不可能有别人。

    果

    然,身后静悄悄的,再没有声音传来,琼霁退出居音阁,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去其他地方寻找解药,此等病症一刻都拖不得。

    刚刚踏出阁门,脚边忽然碰上了什么东西,“咕噜咕噜”听着像瓷瓶的声音,琼霁一顿,心里蓦然松快了几分,拿起来的一瞬他笑了——驱元散。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握着手里的药瓶匆忙走出密室,踏出去的一瞬,却见门口站满了人。

    常年不见日光的妖界云层一如既往的压着,琼霁手拿着的药瓶避无可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门口站着的人神色各异,全都不怀好意的盯着他手里的瓶子,站在最前面,连胡子都花白的老者率先发声,语气惋惜又怪异,仔细听来还盛着些不易察觉的快意,琼霁终于完全看清了眼前这些人的嘴脸,这不就是平日里,不论自己说什么都喜欢唱反调的那些人吗?还真是会挑时候!

    “大长老,妖族居音阁所存药物皆乃大凶邪之物,依据历法”

    琼霁懒得与人废话,踏着石阶飞速而下,“让开。”

    多数人迫于琼霁的威压让开了路,却仍有部分人执拗的停在原地,既不让开,也不出声。

    选在这么个节骨眼上闹,不就看准了风罗不在,多数亲信又被调往各地,琼霁身侧没人吗?呵,他笑了一下,真当这万妖宫已经移名换姓,轮到你们做主了?

    头顶卷起阴云,紫色的灵光天雷一般闪在其中,琼霁一手拿着驱元散,一手连着上方闪动的星云,“再说一遍,让开。”

    这一次,有些胆子小的仙官踌躇片刻让开了,路中央寥寥站着三五个人,琼霁一笑,紫色的电芒从天而降,精准无误的劈在人身前,神雷所触之处,离脚不过半寸,一个焦黑的坑留在原地,有人躲闪,有人固执的站在原地,所有人后知后觉,琼霁是动了真格。

    又有人让开了,仅剩两三个顽固派依然面色不改,其中就有那之前试图和琼霁讲道理的老者。

    琼霁有时候自己都想不明白,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差劲,时时刻刻都有人想将自己弄下台?后来他明白了,想让你下台的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既如此,便休怪本座不客气。”琼霁无心与人耗,指尖蓄起惊雷,正待脱手,几柄长剑忽然从后袭来,琼霁侧身一躲,被其中一柄银白色的铁剑擦着手臂过,划出一道血口,见血的一瞬,先前还迫于琼霁威压躲开的人像是突然得了志气,登时全都蠢蠢欲动起来。

    琼霁握紧手里的药瓶,面色阴沉的盯着眼前刀剑相向的族人仰天大笑,好样的,既已撕破脸皮,那便谁都不必手下留情。

    翻滚的云层之下一支箭弩显出形来,月辉一般散着寒气的弓箭横在半空,正是大名鼎鼎的千月弩,这东西,待在琼霁的袖子里,已经待的快要生锈了。

    底下明显有人显出惧意,然而事至此时,已经没有余地可退,从拔剑的一瞬间,双方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弓箭释出的一瞬,无数佩剑骤雨般朝着琼霁而来,他紧握着手里的瓶子,躲避之余还要引下头顶的天雷,万千灵力与中央汇聚,电光火石间逐渐有人倒下,千月弩月光般的利刃刺穿人的胸膛,很快便作雾气消散,琼霁也负了伤,就在他再一次想引下神雷将聚集于身前的几人炸穿时,身后一阵强劲的剑气袭来,他侧身躲闪,另一侧也刚好有飞剑来,紫色的衣袂于烈风里卷起,就在他以为再一次躲过来势汹汹的攻势时,手中咔擦一声,利刃撞破瓶身,破碎的瓷片划破了琼霁的掌心,鲜血与粉末一同散在风里,琼霁在半空中愣怔了一瞬,就在回神的一瞬,不知何处飞来的利剑一剑刺在了肩膀上。

    口中呼吸一滞,眼前仅剩在空气里四处飘荡的驱元散,他

    顾不得管疼不疼,用力一挣,那滑进皮肉的剑身从他肩膀脱落,紫色的灵气飞速缠绕,他攥紧手里仅剩不多的药粉,手指一捏,一个全新的白色小瓷瓶出现在掌心,那些洒出去的药粉被灵气缠绕着重新装进瓷瓶,然而已经所剩无几。

    又有一剑,这次刺中了他的腰,他没动,痛感已经不明显,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想笑又想哭,觉得自己可悲。

    琼霁目光阴沉的扫过此刻还在虎视眈眈的人,掌中一抹血红的光芒分外刺眼,他抬起手掌,身上的鲜血顺着灵气一路往上,在空中逐渐凝出箭羽的形状,皎洁的月辉与之交缠,融汇出一种宛如血夜的凄美,“这是你们逼我的。”

    站在不远处的其他人踉跄了两步,结结巴巴的喊,“冥血箭”

    鲜血顺着虚空往上,一股接一股温热的血活生生的立着,起风了。

    千月弩可载万物,其中最厉害的便是主人鲜血所铸成的冥血箭,被箭射中之人浑身流血不止,直至流完方能咽气,三魂七魄全碎,大罗神仙来了也无甚办法,琼霁从未祭出过冥血箭,也不曾想过这第一次放箭,居然是朝自己的族人。

    三箭齐发,血色的箭羽如同神兵降世,箭箭直中人心,琼霁站在箭身后,满眼皆是狰狞的红色,最后一支血箭释出时,琼霁整个人都虚脱了。

    终于,紫色天雷再次贯下,将地上苟延残喘的人从里到外劈的焦糊,拦路的人全部倒下,天地间一时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摇摇晃晃从云上跌落,地上还有残留的药粉,细碎的粉末散的到处都是,他曲起手掌,一点一点收进了瓶口。伤口已经流不出血了,十六支冥血箭,几乎将他身体里的血都耗空了。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捂住腰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腾云飞回了寝殿。

    跪了一地的医者束手无策,琼霁摇摇晃晃挪至床前,底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出,自然也不敢问,只得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盯着琼霁的背影,生怕下一秒眼前的人便也倒下去,琼霁将手里染红的瓷瓶递给跪在最前面的仙医,问:“可有眉目?”

    众人皆低下了头,老仙医往前挪了一点,左右为难的说:“辜负长老的嘱托”

    躺在床榻上的人浑身都浸在了血泊里,腐烂已经到达臂弯,人也完全晕了过去,琼霁示意将药打开,那人恭敬的撤去封口的布塞,先凑近闻了闻,又伸手沾取了一点,几番确定之后,终于将手里的药递回给琼霁。

    “启禀长老,此药并无毒性。”

    琼霁施法包住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接过侍者准备好的水,将那药瓶里的粉末倒了些许,混杂了鲜血的药物融化之后透着淡淡的粉色,他俯身凑近人,将碗里的水一点一点为人服下去。

    服下不久,风罗身上溃烂的皮肤便不再扩散了,很快,血也止住了,琼霁坐在床边,接了仙医递过来的药丸,常常舒了一口气,他扫过堂中的人,视线定格在敞开的门上。

    几万年极力维持的平衡,今日,终究再次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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