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白夜做梦 - 分卷阅读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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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把眼前的结果归在对方身上是不对的。

    在手术台上时霍言一直是清醒的,甚至比严重失眠的这几天里任何一秒都清醒,他想了很多,关于他和俞明烨的将来,关于这个孩子的去处,关于他接下来要怎么做……他想了很久,久到医生说手术结束了,才忽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眼角挂了一滴泪。

    他很痛,心里很难过,俞明烨又好得到哪里去呢?

    感受到男人捏他手腕用的力度,霍言想,恐怕并不会相差太远。

    他不再开口说话,到最后也没有提及自己做了什么决定,倒是俞明烨等他的情绪平息下来后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主动道:“我腾出了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哪里也不去,就一直陪着你。等你把身体养好,我们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霍言点点头,说:“好。”

    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后,他被接回家里调养身体。温阿姨心疼得不得了,每天都卯足了劲做霍言爱吃的菜,想让他多吃点恢复得快。但霍言出院后胃口并没有见长,每顿饭仍然只吃小半碗,白天也没什么心思出门,几乎都泡在画室里,连天台都不去了。

    她有心想让俞明烨去哄哄霍言,却发现俞明烨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每天陪着霍言呆在画室里,只要霍言想画,他就静静坐在一旁当模特,一句话也不多说,好似一座安静而英俊的雕塑。

    这两人之间仿佛比从前多了一层生人勿近的默契,某种程度上应当也算是件好事。

    霍言第一次把自己藏起来的速写本拿给俞明烨看,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他缩在画室的懒人沙发里,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把自己的私藏分享给了模特本人。俞明烨倚着墙站在他身后,伸手接过那本画得满满当当的速写本,就着大敞的阳台门外洒进来的阳光,欣赏了一下这么长时间以来霍言笔下自己的变化。

    他发现了,霍言似乎对他的眼睛情有独钟,有些随笔画得相当潦草,部分位置寥寥数笔涂黑就带过了,但几乎每一张的画面里都有眼睛。

    眼神可能不一样,或平静或带笑,偶尔也有带点怒意的眼神,但连俞明烨这样的外行人都能看出来,画出它们的人是带着感情下笔的。

    他低下头去看霍言,却只看见霍言头顶的发旋,既没办法眼神交流也没办法看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无声沟通无果,最后俞明烨只好主动开口问:“为什么一直藏着不让我看?”

    霍言仍然低着头画新的随笔,头也不抬地说:“万一被你收走了怎么办?”

    俞明烨以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可惜霍言看不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可能没明白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补充道:“我是想要把它当作分手后的纪念品留下的。”

    以他们当时的状态,真要分手了,霍言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而他和俞明烨连合影都几乎没有,他想要睹物思人也只能靠自己的这些画了。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愿意把速写本拿出来,意思相当明显,俞明烨也不需要再问了。他慢慢地把本子里的每一页都翻过一遍,到最后一页时,画面突然一改先前的黑白,出现了堪称瑰丽的色彩。

    不再只有铅笔留下的黑色痕迹,这一页里用了油画棒涂抹颜色,而且罕见地没有画俞明烨的脸,只有一个背影站在广阔的天幕下,身前是蓝紫和红金的交汇,仿佛黄昏还没来得及过去,已经过渡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这张是画的照片。”霍言说。

    俞明烨点点头:“我知道。”

    他确实知道霍言画的是哪一张照片,有次他硬拉着对方陪他工作,霍言觉得无聊,拿了他的平板电脑去玩游戏,当时桌面背景就是被画出来的那张照片。俞明烨在国外念书时经常四处旅行,他没有旅伴,也不爱给自己拍照,因此留下来的多是风景照,这一张也不例外,原件是没有背影的,霍言画的时候却把他也加了进去。

    “想看吗?”俞明烨问他,“过段时间带你去吧。”

    那张照片是在北欧靠近极圈的地方拍的白夜,当时天气很冷,他租了车开出很远,最后在一个无人的峡谷尽头拍了几张照片,独自坐了一会儿就驾车返回。当时他认为自己欣赏这样的景色就足够了,照片只是锦上添花,但如今多了一个同样喜欢它的人,俞明烨觉得,带霍言再去一次也不错。

    “好吗?言言。”他这样想着,又问了一遍。

    霍言画下最后一笔,点点头,说:“好啊。”

    第51章

    某种程度上,霍言其实是个很难伺候的病号。

    他不仅挑食,而且一旦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不肯听话好好休息,能独自在画室里琢磨到深夜,连俞明烨都处理完了他没完没了的工作,他还窝在那张懒人沙发里对着速写本冥思苦想。

    去问他什么时候睡,看他在忙些什么,他就把本子藏起来,像从前一样保密不让俞明烨看。好像自那本已经画满的速写本后他又有了新的秘密,只能等他再把这一本画完才能拿出来跟俞明烨一起分享。

    但这些都是小事,俞先生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对被藏起来的将来的惊喜表现得很大度,他在意的是其他地方。

    他开始后悔在画室里放这么一张又软又舒服的懒人沙发了。最初是觉得霍言会喜欢,所以给画室添一个可以懒洋洋晒太阳的地方,可等到发现霍言确实喜欢,每天都赖在那里不走了,他又有些吃味。

    实在很没有风度。

    温阿姨炖了椰子鸡汤,俞明烨奉命端一碗给霍言,走到画室门口又觉得直接进去恐怕会打扰他,于是轻轻敲了下门,等霍言抬头来看他才笑着问:“方便进来吗?”

    霍言手里还握着笔,抬手让他过来。俞明烨把汤碗放在桌上,过去抱了抱他,问:“在画什么?”

    霍言摇摇头:“随手乱涂。”

    他丢下笔站起身来,趿拉着拖鞋跟着俞明烨去了桌边,勉勉强强喝了半碗汤,然后开始耍赖:“饱了。”

    “多喝一点。”俞明烨道。

    “饱了。”霍言重复道。

    他还是没什么胃口,每顿饭吃的分量也很有限,俞明烨每天换着法子哄他多吃点,他也真的只是勉强多吃“一点”,并没有什么量的飞跃。

    像个被惯坏的小孩子,开始跟俞明烨耍小脾气,但很懂得适可而止,一旦俞明烨表现出一点不高兴,他就会立刻收敛自己的小脾气,变得很乖很乖——至少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今天距离手术恰好过了两周,俞明烨约了医生过来给霍言做检查,后者不太乐意,但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又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已经为此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总要确认这么做是否值得。

    等到好久不见的徐医生过来,霍言已经做好了被严肃教育的准备,可对方什么也没说,沉默地为他做了一系列身体检查,眉毛皱得死紧,气氛宛如大学高数课堂点名提问,紧张得连俞明烨都忍不住开口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徐医生沉默时吓人,开了口也好不到哪里去,语气不善道,“身体虚弱,腺体机能紊乱,信息素分泌水平不正常,几乎所有问题都没有得到多少改善。”

    他早就向这两人提起过霍言的这些问题,但直到今天,在霍言已经意外怀孕又因为身体原因做了流产手术以后,这些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改善。在他看来,无论霍言还是俞明烨,都始终没把霍言的身体问题当回事。

    站在医生的角度,他是生气的。霍言年纪小不懂事,但俞明烨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都到了这个岁数,平时也成熟稳重很会照顾人,却在这种大事上迟迟没有下决定解决问题。事实上,如果俞明烨早早听他的,选择标记或者离开霍言,那么之后的这些波折统统都不会发生。

    “单纯的休养很难让他的身体恢复,腺体并不会因为不工作就自己修复,还是需要用药和外源刺激。”他说,“临时标记和终身标记都会有用,但前者的作用相对有限,不建议多次使用。”

    oga的信息素分泌水平在终身标记后会趋于稳定,不会再被自己的alpha以外的alpha信息素刺激到被动发情,也不会在发情期主动向其他alpha散发信息素。与此同时,oga的腺体机能也会在这之后变得更加成熟稳定,无论生理周期还是其他方面都会比未标记前的情况好得多。

    先后已经有不止一个医生建议他们进行终身标记,无论徐医生还是桑松,他们都认为俞明烨和霍言根本没办法离开彼此,这个标记一直拖延迟迟不进行,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但这始终是他们之间的隐私,作为医生也只能提出建议,至于这个过于私人的建议会不会被患者采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作为半个长辈,徐医生在看过霍言全新的体检报告后,把俞明烨叫到走廊上,单独和他谈了几句,最后道:“如果他是你选定的oga,就不要再让他继续受苦了。”

    俞明烨点点头,没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只道:“我会的。”

    他确实早就想向霍言提出终身标记的请求,但时机一直不对,那个从天而降的孩子惊吓大于惊喜,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在孕期内,oga无法接受临时标记或终身标记;等孩子没有了,他在这个时候提及终身标记的事,又多少有些为治病而提的嫌疑,怕霍言心思敏感产生误会,于是一直拖延至今,没来得及向对方提起。

    等把徐医生送走,他再回到画室里,却已经不见霍言的身影。四处找了一圈,最后俞明烨才在天台的玻璃暖房里找到坐在藤椅上发呆的霍言。

    “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不由分说地披在霍言肩上,“上面风大,怎么不穿件外套?”

    霍言往后一仰,整个人靠进俞明烨怀里,后脑勺在他怀里蹭了蹭,把头发蹭得乱七八糟,他却浑不在意,随口问:“徐医生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不外乎是那些话,他心里也都明白,可俞明烨抱着他晃了晃,他脑子里又既像空空如也,又像塞满了棉絮,被填得满满当当,连思考的工夫都懒得去花,不过大脑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俞明烨也不瞒他,直接把徐医生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但只口不提自己的想法,直到霍言开口问他为什么像个复读机,他才道:“这些话,以后我都不会瞒着你。”

    霍言很惊讶。

    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能不让霍言知道的,俞明烨全都倾向于自己解决,一句话也不多说。现在他这么说,光是态度就和从前相差甚远,霍言多少觉得有些疑惑。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俞明烨低头亲他一下,然后说:“以前我们缺乏沟通和交流,希望以后这些问题都不再存在。”

    霍言怔了怔,这才明白他的反常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仰头去看了俞明烨一会儿,接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俞明烨坐下。等俞明烨如他所愿坐下了,霍言才调整一下自己的位置,靠进俞明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伸手摸索着找到他的手,让他把自己牵住,这才慢吞吞地开口。

    “我很高兴。”霍言说。

    这个姿势他看不见俞明烨脸上的表情,但手被俞明烨牢牢地牵着,仿佛体温能传递信息似的,霍言感到没来由地安心。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没有用好听的话来安抚我,把我当作脆弱的病人或者别的什么,而是有一说一,把最真实的答案直接告诉了我。”他倚在俞明烨的怀里,对对方的坦诚回报以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也要道歉,从前我有很多自以为是的想法没有和你沟通,事实证明它们都存在一定程度的误差,也许当初选择对你坦白,我们会少走很多弯路。”

    他们交往这么长时间,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走向误会,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心意相通,即使肉体再契合,两颗心之间始终有墙在。

    他们各自在自己的那侧砌了一堵,所以不止一堵墙,是两堵。

    而他们浑然不知,隔着墙相处这么长时间,才摸索着弄明白了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中间因为这两堵墙的存在走了不知多少弯路,也不知产生过多少误会,最后撞得头破血流,才发现还有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俞明烨主动抡起锤子把属于自己的那堵墙砸了,又把霍言筑起的这一堵也一同砸碎,现在他们之间没有了亲手筑起的隔阂,才突然发现彼此站得这么近。

    近得其实只要霍言往前迈一步,就能撞进俞明烨的怀里,给他一个拥抱。

    杉市的冬夜偶尔也有温柔的风,晴朗的夜空,以及眨着眼的满天星星。霍言倚着俞明烨看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有偶然间吹过的风带动悬在架子上的一些花盆发出轻微响动,才让人发觉时间还在无声无息地流逝。

    “其实你可以说的。”某一次有风吹过后,霍言轻声道。

    “说什么?”

    “标记的事。”

    俞明烨扭头来看他,却被他伸手捂住眼睛。

    好像被自己心爱的那双眼睛注视着就没法往下说话似的,霍言用左手捂住俞明烨的双眼,又觉得还不够似的,把右手也叠上去。等确认俞明烨没办法从指缝间看到他了,霍言才又轻又快地把自己没说完的话给补充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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