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额呼宫神 - 分卷阅读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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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侯已经不在他的高座席位上了,膝行两步凑到徐先生跟前,一把拉住袖子:“先生快讲!”

    徐先生对齐侯露出无可奈何又不得不为的坚决表情:“把葛大人连同这张协议一道推出去,为齐国挡灾。”

    杀一人,表诚意。

    齐侯傻了:“啊?”那可是寡人小舅子呀,你要杀了他,寡人在燕朝还有何立足之地?不得被夫人活活掐死!

    徐先生教训道:“正是因为君上的纵容宽仁,才令葛实有恃无恐、肆意妄为,连这种明显是引战陷阱的协议都敢瞒着君上私下签订。君上若再□□让,不仅使此次祸事不得破解,此厮也必愈加肆无忌惮,再做出更无可挽回之事来。”

    “引战陷阱?!”

    “齐人协助郑公子谋杀兄长未遂,难道不正要掀起两国战火?”徐怀正色。

    齐侯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他原还想着干脆撕毁协议,或者重写一份,只说郑喆找葛实买了两个人,并不说作何用途,也许能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设局者目的如此狠毒。

    徐先生冷笑一声:“我看那公子喆怕也是局中之人啊。”

    齐侯完全跟不上徐先生的思维,只好老老实实问:“先生何出此言?”

    “以城池做筹码,是叛国明证。这白绢黑墨的,怎能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私钤光明正大印于其上?况且,使臣的上一封来信不是说,高猛严进还是公子喆亲自带人闯进齐驿馆抓走的么?若其中真有勾结,又哪里敢将人活生生交到司刑狱的小司寇手中?不过,郑宗室自己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头疼去吧,咱们只要切断牵连到齐国的线索就算了事了。”

    “啊,”齐侯五体投地了,“寡人何其有幸能得先生相助!早听闻燕世子岫的揽雀楼揽尽天下能人义士,大材辈出,想不到有一日寡人还能得到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位!实在三生有幸!”

    徐先生淡然一笑:“君上谬赞了。不过,说起揽雀楼,臣前几日竟在齐都大街上遇见了从前的一位同僚。两年前燕都血案死了不少人,没想到他能逃出来。此人昔日也是世子的入幕之宾,论才干不在臣之下。君上若能得他相助,想必会如虎添翼。”

    即使在新主人面前,提其吕岫也称呼亲切,仿佛当年还在座下为世子效力之时。

    一旁极有眼色的寺人见谈话氛围缓和,齐侯坐回了上座舒舒服服靠着,便端来果糕掺上汤水,轻手轻脚给熏炉添香。

    一口热汤下肚,十分熨帖,齐侯颇感兴趣地问道:“何人能得先生如此赞赏?”

    徐先生也喝了口汤歇了会儿气,道:“主要是此人年纪尚轻,臣一把老骨头干不动了,他还能接上。这人原名陈缜,是燕国宗正家小女儿的儿子。他母亲未婚而育,宗正引以为丑闻,断绝了父女关系。陈缜由族里宗祠抚养长大,十一二岁便被送入稷宫念书,认识了大他五六岁的世子岫。两人有同窗之谊,陈缜后来就被直接选入谋臣之列,为世子岫出力了。陈缜的才干无可争议,却因为身世缘故,颇受人议论。”

    “哦?”齐侯对八卦也很感兴趣,吭哧吭哧地咬着糕点。

    “传闻宗正家小女儿原来是承欢的燕公,生下陈缜却应该叫吕缜。也不知是不是流言尴尬的缘故,陈缜对他传闻中的亲兄长世子岫并未有多亲近,时常冷言冷语,瞧着倒像有多深刻的矛盾似的。呵呵。”徐先生又喝一口汤,歇一会儿气。

    齐侯道:“吕岫后来是被烧死在世子府了吧?”

    徐先生一声叹息:“君上说的不错。期门骑大肆屠杀当晚,臣应领了世子命令出了城,才侥幸逃过一劫。臣记得那时陈缜应当是在世子府商议遣散门客一事,期门骑将世子府围得水泄不通,一把火烧得只剩灰烬,连世子的尸身都寻不到。也不知陈缜是怎么逃出来的。啊”他说到此处又想起了别的,“臣在街上遇见他时,倒是还见着了另一位熟人——从前世子的贴身侍卫,阿青姑娘,”徐先生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或许这就是他得以脱身的缘故吧。”

    齐侯听得一头雾水,所幸他又更关心的:“先生果真能说服陈先生为寡人所用?”

    徐先生注视着热汤的雾气出神,雾气里有细小的水珠,仿佛他第一次造访世子府的那场毛毛细雨。

    “啊君上放心,陈缜与臣有同僚之谊,想必不会拒绝臣的请求。”

    同为世子效力的情谊,世子府的幕僚都不会忘记。毕竟,世子就是这样一个重情义、真性情之人啊。

    第34章

    飨礼之后是食礼,食礼过后还有燕礼,郑序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小司寇再也没来过,只留下了驿馆外仍在执勤的虎贲军。驿馆内则被姜虞的延林卫严加看管起来,这厮估计是将与郑喆同行的所有人都视作嫌疑犯,就准备押解回郑都严刑拷打了。

    自那日姬疏渡了些灵气,郑喆的烧就退了,只是依旧头疼且精神不济,在榻上萎靡了三天。好容易第四天能下地走一走,郑都的信又来了。

    郑都统共就递了两封信来,两封都是司马家二公子姜洲的。第一封信带来了坏消息,国君与薛太傅盯上了同郑喆交好的世家子,郑喆连回信都不知能递给谁。不知道给谁也要递出去,所有人都在郑都混乱的局势里等待他的指令。郑喆的回信就夹带在请求调查高猛严进二人在郑都行踪的信件里。

    小司寇在这件事情上倒看得清楚。明明只需要询问郑序姜虞就能清楚的事,郑喆偏要写封信,内容是什么不清楚,寄给谁也不知道。

    姜洲收到信件后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有了回音。窗棂外传来咯咯的轻微撞击声,若黛在一旁收纳砭石,郑喆穿好外衫才慢腾腾挪过去打开窗户——鸽子乌青的鸟喙一搭一搭扣在木框上。

    飞鸽传信是郑喆在信中特意提醒的,以免被有心之人发现姜洲与他来往密切。没想到适逢衡城变故,姜虞密切监视起他的行踪,正好也去不了递铺了。

    郑喆拿着绢纸坐回榻上,咳嗽两声。

    若黛收了医箱正要去煎药,立刻敏锐回头。

    “你去吧去吧,”郑喆无奈摆手,“没大事。”

    若黛真不愧是他母亲派来的,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比他还能操心。

    远山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小孩脾气。郑喆心中叹息。这时候不见人,大概又是在门口和看守的延林卫大眼瞪小眼吧。

    他慢慢展开绢纸。姜洲大概是给他打下手习惯了,汇报工作思路清晰、文字简洁。总结起来就六个字——形势一片惨淡。

    设立课税副司的事宜被国君搁置,原先由郑喆推荐就任的十来位督察佐官也突然被革职。鹿鸣馆的谋士原本在郑都活跃频繁,各家府邸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一夜之间也开始吃斌闭门羹,所提意见尽皆不予采纳。

    公卿大夫见风使舵,纷纷伙同薛太傅掺和进这趟浑水。因郑喆极力主张轻赋税开商路而繁荣起来的郑国商市,也有如无主肥羊一般,快被蜂拥而上的红眼恶狼分食殆尽了。

    鹿鸣馆的谋士原本就是为了施展才华才投入郑喆门下,谁料如今但凡和郑喆沾上边的,一律打入禁用行列。连郑喆此前为举荐课税副司列的名单,也落到薛太傅手里,成了行他人之便排除异己的工具。

    门口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

    “将军请止步!”是远山那孩子。

    一阵沉默。

    “将军请止步。”远山的声音不知为何低沉下来,却很坚决。

    郑喆慢慢卷起绢纸收进竹简,竹简放在低矮的几案之下。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远山横着飞进正厅摔地上,还没爬起来就追着姜虞大步闯入里间的背影大喊:“公子当心!”

    门帘被姜虞用长矛刺啦划断,继而矛尖一指,正冲着尚且悠闲坐在榻边的郑喆。

    “叛国贼子,今日你当无话可辩!”青年将军几乎面目狰狞,发尽上指冠,刚从王城返回甲胄还未除去,已被一腔怒火灼得滚烫。

    矛尖闪着寒光。郑喆想,远山方才就是被这样指着吗?挡在他家主子门前死也不肯放人进来。

    “证据拿来。”郑喆平静道。

    摇摇欲坠的门帘终于被另一只手扯了下来,郑序面色凝重地走进里间,路过姜虞身边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将手中东西递给郑喆:“看看吧。”声音十分沉重。

    就是那张尾端印着“荣成君喆”四字官印的协议,一并徐先生亲书的葛实口供。

    郑喆一眼扫完,捏着绢纸站起来,晃了晃。

    郑序手臂不易察觉地一动。

    “兄长,”郑喆开口声音很轻,“请您再信我一次吧。”

    衡城阴暗的牢狱角落,严进已经躺尸了许多天。不仅齐国没有如约保他二人,连荣成君也一直没动静,最后等来了王上下令处决的噩耗。严进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希望荣成君为了自保能拉他一把。谁知过了这么些天,该来的人还是一个没来,死期倒是越来越近。

    严进缩在阴影里,镣铐一动手腕上就钻心的痛。湿冷之气顺着墙壁渗进他后背,五脏六腑冻得麻木。脚边茅草有轻微动静,大概是被馊饭引来的沟渠老鼠。对面牢房传来规律的滴水声,高猛那边大概天天都在“下雨”。

    再不来人的话,严进心里发狠,就不是为报恩情,而是受你指派了。

    有人进入走廊。很多人。

    “二公子这边请。”小司寇躬身在前领路。郑喆带着远山若黛和一个凑热闹的无关人士跟在后面。

    按说齐国的关键证据一寄到,郑喆就岌岌可危了。奈何毕竟是人郑国的家事,公子序一定要保他这个弟弟,小司寇也只好人情送到底。

    “啧啧啧,您这刑狱环境不行啊,司寇大人,犯人关进来没几天就得病温生疮吧?”无关人士嫌弃道。

    “公子说的是。”小司寇也摸不清此人来路,只道是住在郑驿馆的一位贵客,礼数也要到位。

    郑喆懒得搭理姬疏,正巧拐角就是关押两个刺客的牢房,便向身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当即止步。

    “右边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左边的要好问一些。”小司寇小声道。

    左边的就是严进。

    小司寇打开牢房,郑喆走进去。蜷在角落的一团黑影动了动,慢慢撑着墙坐起来。

    牢房里只剩他们两人时,郑喆在严进眼中看见了凶狠的情绪。

    “你就是严进?”

    当初在齐驿馆,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个瘦高的武士如今看起来更消瘦了。

    严进不说话。

    郑喆一手扶墙,缓缓席地而坐。茅草垫粗糙湿冷。

    “我没见过你。”郑喆垂眸理了理皱褶的衣缘。

    严进蜡黄的脸上,半边嘴角向上吊起,讽意十足:“曾托身鹿鸣馆赚得一时温饱,对荣成君感激不尽。”

    “除了鹿鸣馆,还在什么地方住过?”

    “市南客居巷。”

    “鹿鸣馆的谋士都有俸禄度日,你与高猛领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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