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额呼宫神 - 分卷阅读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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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疏的后腰一下立直了。

    端药进门时,郑喆还坐在窗台前出神,背影实在无欲无求得吓人。

    姬疏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事,小心翼翼叫他:“喝药了。”

    背影一动不动。

    姬疏也不敢动,端着药站着等。

    半晌郑喆肩膀一松,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姬疏。

    !!!

    姬疏大惊失色,药碗都差点脱手打翻:“郑二!”

    背对窗外青山蓝天,山花漫野。郑喆泪流满面。

    小疾臣收起脉枕叹了口气:“不哭而泪出,乃肝绝也;发热困卧,木舌难言,心绝也;虚则吐泻,肉削而瘦,脾绝也。内服沆瀣外用川硝,可治木舌,其余病症按照原来药方煎服即可,再加重药力二公子也受不住了。”

    因郑喆自己的要求,小疾臣每次都将诊断结果说给他听。

    一旁做记录的若黛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禀赋之疾,有胎弱与胎毒之分。胎毒者,乃成胎之后,母亲思虑火起于心,恚怒火生于肝,悲哀火郁于肺所致。胎弱者,乃孕期内保养不当,一月为胞胎,二月为胎形,三月阳神为三魂,四月阴灵为七魄。二公子之伤,乃于五月分五脏、六月定六腑时有损,以致五脏六腑衰竭。这种先天疾病,一般难以根治,还是要心平气和自我疏解,”小疾臣说完,想起近日传得满城风雨的流言,觉得自己完全白说,“实在不行,臣见泮山景色优美,或许进山里静一静、游玩几天也能于身心有益。”

    若黛送小疾臣出去。

    姬疏坐在窗台上,垂着一条小腿小幅晃动:“这儿不就是山里么,还能进到哪儿去?”这人真是什么地方都能坐。

    自从不能打直了舌头开口说话,郑喆连人都懒得看了。给了眼神也没用,反正赵四的技能莫名其妙失灵,姬疏又是个爱自说自话的。

    不过泮山还有什么好玩的去处,郑喆也不太清楚,毕竟当年在泮山学宫念书,能走的地儿都走遍了。

    “喂郑二,”姬疏靠在窗框上,突然说,“去玩吧!”

    郑喆给了他一个难以置信此人竟能胡言乱语至如此境地的眼神。您看我现在竟然像是还有力气爬山吗?

    “趁现在暂时没有应付不了的人来找麻烦,再出去玩一趟吧。”姬疏劝道。

    郑喆顿了顿,垂眸看着自己发青的指尖。

    说的是,趁着还能走路再出去玩一次吧。

    虽是一时兴起,也不能说走就走。好歹等到郑喆不再无缘无故落泪,温病带来的虚耗也不太严重,有力气走山路了,才带着远山若黛和赵四,五人上路。

    若黛本来极力反对,这丫头总担心郑喆这副破败病体走一半厥过去。郑喆因此特许她背着比北上时带的医箱更大两倍的医篓随行,远山原想着帮她背,结果若黛看着身板儿小,力气却不见少,留给远山一个健步如飞的背影。

    说泮山就没有郑喆没走过的路是真的,上学那会儿,几个意气风发的小子一拍即合,能甩开侍从自己领着干粮进山住上好几天。郑喆虽自小身体不好,不能这么疯,但毕竟也在泮山待了五六年。

    山里空气清新,因为是早晨出发的缘故,目力所及有淡淡雾气萦绕,呼吸之间水汽盈鼻。

    远山赵四大约也很熟悉山路,毕竟因为郑喆的缘故在泮山住了半年有余,一帮侍卫轮到休息时时常相约游山。真正兴致盎然的只有姬疏一个。

    “喂郑——啊对对对,忘了你不能说话了——你们仨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么?”

    赤红一朵生在树上,花蕊细长伸出,尾端一点明黄。

    “这个这个不是那个”远山看看赵四。

    “叫什么来着?”赵四瞪眼。

    “扶桑。”若黛说。

    姬疏啧了一声,嫌弃道:“怎么回事你们俩个,真是住山里的吗?”

    赵四辩解道:“以前见过也没人特意问名字嘛。”

    “就是。”远山应和。

    山路修的石阶时有断层,若黛紧跟郑喆,生怕主子一个不小心摔了。

    郑喆一边低头撩开垂在眼前的树藤,一边无奈地摆摆手示意若黛先小心自己。这帮家伙,自从他不能开口后真是越来越不听话。

    考虑到郑喆,一行人走走停停,缓慢前行。

    泮山并非人迹罕至之地,随处都能见到刻碑立石,走至一处绿湖,还有一座六角飞檐的小亭建在湖上。于是在亭里稍作休憩。

    郑国在南边,不受旱灾影响,粮食充足,它们行的也不是远路,充饥的干粮都带的鲜果糕点,十分美味。郑喆坐在亭里休息,吃了几块糕点,喝了几口水。若黛在亭里陪着他。不知是美景的确令人心旷神怡,还是躲进山里没人烦扰的缘故,郑喆感到气息确实要通畅很多。

    远山赵四和姬疏兴致高昂,站在水上曲道朝湖里比赛打水漂。

    远山连打水漂都一股憨劲,要赵四手把手教。

    这些市井伎俩,姬疏倒学得很快,也不知是使了术法作弊还是怎的,一次能打出十朵水花,赵四自愧不如。

    赵侍卫豪情上头,一边斜斜打石片儿,一边对着绿油油的湖面高歌:

    “吃的糠菜头;

    穿的打结头;

    头顶猛日头;

    全身汗淋头;

    黄昏锄到五更头”

    姬疏听得好奇:“这是什么歌?”

    赵四哈哈一笑:“这是我家乡的号子,南方号子大师听过吗?在我家乡,人人都能唱上几首。小时候我娘在地里干活,我就趴在她背上听,不用教自己都听会了。”

    总也打不出一朵水花的远山撇撇嘴:“编的吧,你才多大就被选进延林卫受训了,小时候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

    老大哥赵四不和小孩儿一般计较,摆好姿势继续教学:“来来来看我动作。”

    姬疏拍完一手石屑,手兜进袖子里,踱步进小亭。

    怎么不玩了?郑喆疑问地看着他。

    “这湖绝对是人力开凿的,一潭死水,脏。”姬大师评价简洁。

    姬疏坐到他身边,从食盒里拿了块糕点,若黛贴心地递来饮水。

    是湖水脏,还是赵四的话叫你心里不舒服?

    山无鬼说过郑喆与姬疏的病情有八分相似,这是从严重程度出发做的论断。实际上,郑喆是胎弱所致的先天不足,姬疏则是胎毒。那日小疾臣在给郑喆诊病时,提了几句——胎毒是成胎之后,母亲思虑火起于心,恚怒火生于肝,悲哀火郁于肺所致。姬疏在皋京时说起胎毒,只道他母亲身为异族人,孤身在亓过得很不容易。如今看来,却恐怕不是遭人毒害,而是他母亲长年悲哀郁结,难以纾解导致的。

    与山齐原就建在泮山山腰处,向上走不了多久就有一处观景台伸入云海,远眺可见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两座孤峰。孤峰如剑,陡峭耸立,中间一条白云夹道蜿蜒直下。

    观景台上紧挨凭栏放了几张蒲团,灰扑扑的,看着有些年头。

    “对面那两座山峰有名字吗?”姬疏趴在凭栏上问。

    据郑喆所知应该是没有,从泮山上下各处望去皆是一片层峦叠嶂,不至于每座山峰都有耳熟能详的名字。不过从前一道游玩时,倒是有同伴开玩笑似地取过“大剑山”、“小剑山”作名。是姜洲还是司徒三少来着?郑喆一时想不起。

    远山道:“应该没有吧,这一带山脉此起彼伏,多得叫不出名字来。”

    姬疏道:“原来如此,见惯不怪了。皋京一带都是平原,偶尔几个小土坡也要煞有其事地赋诗命名。”

    观景台的石阶缝里生了一丛鼠尾草,郑喆想起之前郑驿馆里生在他窗下的那株,果然南方的气候更适合生长,这一丛草梗挺拔、紫绒细密,极为可爱。

    郑喆试着动了动舌头,发现最近肿胀感已经消了很多,于是对若黛道:“可以,种一些,在与山齐。”

    若黛和赵四齐齐睁大眼睛——“啊啊!”远山一声大喝!

    “好大一只鸟!”姬疏惊奇道。

    三人朝观景台外云海看去——一只黑翅大鸟自下而上冲出层云,翅膀有人双臂伸展之大,速度迅疾,吓了趴在凭栏上的两人一跳。

    “哇——这是什么鸟?”姬疏手背搭在眉骨上,凭栏远眺,新奇道。

    “不知道哇,”远山持续大喊,“是鹰吗?是鹰吧!”

    黑翅大鸟羽翼舒展,裹挟着残留的云气向泮山高峰冲去。姬疏兴致勃勃地回头道:“还可以继续向上吗?!”

    郑喆也手搭眉骨追着鹰隼背影远望,想起最近与山齐总是来客不断,这会儿说不定又有谁在蹲守了。“行!”舌头僵直却不是嗓子有问题,这一声还是很洪亮的。姬疏愣了愣,随即眉眼舒展开,一身黑衣在云雾缭绕中被衬得仙气飘飘。

    一行人走走停停,行进得很慢。今日正是山脚学宫讲习之日,山里不见游人,鸟啭虫鸣分外静谧。远山赵四也很放松,偶有打闹。若黛跟着郑喆走得像脚步迟缓的老人家。姬疏一个人冲在前方,明明这些天瞧着精神头也不太好,这会儿倒是兴致大过一切。

    郑喆伸手拍拍赵四肩膀:“郁良夫,还,盯着?”

    赵侍卫道:“盯着呢盯着呢,主子大可放心!哎呀出来玩您就别劳心伤神了呗,您看您看,大师手里拿着的是啥花来着?!”

    郑喆:“”

    他说早几个月远山赵四天天往山里跑,怎么今天还像头一次进山一样一惊一乍大呼小叫,原来是为了迎合他难得出门游玩的心情。

    寸步不离的若黛从身侧递上来水囊,郑喆看她一眼,叹口气,接过来喝了几口——“哇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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