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出师 - 分卷阅读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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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他外出,总好过他独自外出,叶景川稍微一想,也便同意。即刻起床换衣,拿了佩剑与他作伴往山下走,迎面而来的风有熟识的冷冽,冬季又将到来。

    风之冷暖,向来与光照无关,虽然那日头晃眼,但风实打实地凉,溜到人袖口里面,激起一阵战栗,直教人瑟缩,仅想躲入温暖巢穴,捱过这难熬的冬天。小鲤鱼搓着手,哈着气,趁天晴出门清扫阶上落叶。前些天总下雨,叶儿还是青色,就已被雨打风吹去,委顿在门前,倒卧在积水里,可怜这青青的生命,分明没到凋落的时候,却被迫零落成泥。

    她半蹲下去,小心地提起一片叶,仔细观察叶上脉络。那纹路浅浅的,将叶面割裂开许多小块,仿佛棋盘上的方格。

    突然想起师兄好久没有陪自己下棋了,自己最近也鲜少上山去。其实并非情谊转淡,而是今年真真多事。小鲤鱼不知那些爱恨纠葛,更不懂何为恩怨情仇,她只明白这一年发生了许多,师兄也变化了许多;其中最显著的差别,就是他外出的次数在增加,以往他是能不动就不动的,但在今年这短短的一年内,他离开了数次,去过最多的地方便是巫山。

    她托着腮,将树叶放入门边小水沟,那叶子跟艘船似的顺流而下,眨眼间被冲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她又想到师兄实际上是每年都要出远门的,但不清楚为何,前些年她从未感受到那种莫名的惊慌。

    有陌生来客自身边走过,无意中遗落一颗金灿灿的东西。小鲤鱼轻呼一声,拾起那块黄金,拎着裙摆追了上去。前方那人听到有小姑娘叫自己伯伯,诧异地回过头,待到看清她掌中之物,更为惊奇。瞧她打扮朴素,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娇贵小姐,竟也视黄金若浮尘,晓得要物归原主。

    “多谢小友。”江州接了她递过来的那小块黄金,本想径自离去,但看她容貌秀丽,不禁心生喜爱,生生停了脚步,立在原处多看了她一会儿。想起自己那才出生便不见踪影的小女儿,遗憾地叹口气,若她尚在人世,也该有这么大了。

    在大街上盯着别人家的女儿看,着实有些古怪,江州摆首,快步走开。走出不远,重又回头,那纤细可爱的影子还在清扫石阶上的落叶,真是乖巧极了。

    江礼那两个姐姐,从前确也这般可爱过。江州敛眸静思,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温情。

    可惜,仅仅是一闪而过。

    转过街角,倏地抬头,竟和叶景川师徒不期而遇。两方对视,半晌无言,叶景川摇摇头,带着叶鸯继续前行。即将擦身错过时,江州低声说道:“先前吾儿想要拜师,你不愿收,如今这亲家又做不成,想来日后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这话乃是说与叶景川听。叶鸯拉了拉师父的手,仿佛在示意他赶快打发走此人。于是,江州听到了叶景川的回应:“你年纪大了,想不服老,却也不行;总去盘算,容易折寿,既已上了岁数,那还是安分守己一些,别搞那些有的没的,方能活得长久。”

    叶景川压根就没改过自新,对着外人,他讲话依旧夹枪带棒,不懂礼貌。叶鸯在旁听得不停咧嘴,频频回顾江州,生怕他被叶景川激怒,再度出手伤人。

    然而江州未曾不满,反是大笑几声,笑过这一阵,又道:“你所说倒也不错。我算计来算计去,已失了两个女儿。我那儿子……哈,不提也罢。”随意摆了摆手,神色黯然,背身离去。

    叶鸯只晓得江礼有两个姐姐,却从未听说他还有个小妹。当即好奇心大盛,缠住师父问东问西。

    江家那点事情,叶景川是知道的,但不怎么乐意提起。听他问起江礼那小妹,叶景川先是皱了皱眉,随后说:“那个庶出的小女儿?自是被她生父亲手扼死,没甚么好讲的。”

    “亲手扼死?”叶鸯更加惊讶,“既是庶出,又是女孩,不受宠也情有可原,但死,却不至于罢?”

    “他正妻有权有势,拿小女儿一条命换这些,对他而言不是稳赚不赔吗?”叶景川觉得无聊,懒得细讲,便敷衍答话。

    叶鸯仍旧不解:“怎会有如此善妒的女子?一定还有别的缘由。你不要瞒着我,快详细说。”

    “还有何种缘由?单是不想看到旁人给自己夫君生儿育女,就已足够。”叶景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且假想一番:江小姐嫁到无名山,给我生下个闺女——”

    休说生孩子了,她单单是嫁过来,叶鸯都能气死。

    即便如此,仍要嘴硬:“大人的事,同孩子又没关系……”

    “此话当真?那我便不发愁了。”叶景川短促地笑了一声,举步前行。

    叶鸯咂摸他那句话,忽然回过味儿来,登时怒气冲冲地揪住他质问:“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但听得叶景川咳嗽两声,笑道:“你又犯傻了,为师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休整好又要回学校,活着真累。

    ☆、第 60 章

    路过汪家,意外地看到师妹在门口扫台阶。叶鸯仰头看她家门前那棵大树,觉得树上没怎么秃,可师妹身边的落叶竟然堆积了不少,瞧上去好生奇怪。

    小鲤鱼扫地扫得心无旁骛,叶鸯看她这样,便想使坏。存心吓唬她,掩藏了声息悄悄走近,蓦地从她身旁扑过去,果然换来她一声尖叫。

    任谁在专心致志时遇袭,都会有瞬间怔愣,但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那瞬间的怔愣就要转化为怒气。小鲤鱼本以为自己运气不佳,遭遇了街头怪人,定神细视,却发现从旁边飞过去的那家伙原是师兄,登时举起扫把,拿扫把棍儿给了叶鸯重重一击。

    她下手留了情,理应造不成伤害,然而叶鸯纵情纵欲,她打击的那处又极尴尬地是叶鸯后腰,是以在那一刻,叶鸯面上表情微微扭曲。不过,在师妹眼前不好太放肆,自要偷留几分颜面,是以叶鸯的表情仅仅扭曲了瞬息,眨眼间又恢复常态,嘻嘻哈哈地跟她逗闷子。

    “你好久不下山来看我,今日下山一趟,竟还故意吓唬我!有你这样的师兄,倒不如没有好呢!”小鲤鱼一跺脚,回身去找叶景川撒娇,“师父看他,坏死了,成天欺负人,讨厌得很。”

    叶景川本不气恼,但她既然说了,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即刻双眉一拧,双眼一瞪,厉声训斥道:“你个孽障!欺负你师妹作甚!还不速速过来赔礼道歉,换为师饶你一命!”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师父假怒,师妹假怨,演技惟妙惟肖,若教旁人看了,定要以为泼皮师兄将挨一顿毒打。叶鸯憋笑憋得腹痛,表面上又随他们一起演,把无赖本色发挥了个十成十,张口便道:“我有何错?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师父勿要轻信谗言!我哪里有吓唬人,分明是想与师妹好好打个招呼,倒是小师妹呀,把好心当驴肝肺,吵吵闹闹非要收拾我。”

    小鲤鱼扬起巴掌,往他背上拍去,嘴里叫着:“你近来总不在,想必是跟别人玩去了,还偷偷学了坏点子,专门对付我。上回你给我送东西,我还当你要带我上街,没成想又等好几日,始终不见你人影,直到今天你才出现,一出现就吓唬人。”

    如此清算,确是叶鸯理亏,而他消失期间,不是在跟叶景川天南海北地跑,就是在为叶景川生气;真要计较起来,叶景川要和他担同样的罪责,师妹这一串质问,不光问住了师兄,还问住了师父。

    叶景川心中有鬼,当然心虚,眼神顿时飘到他处,过了会儿再飘回来,强行解释:“你师兄身子虚,总爱生病,最近他躺在山上喝药,不方便到处走,并非故意冷落你。”

    小鲤鱼握着扫把,顿觉委屈:“天老下雨,山路太滑,不便行走,我爹娘又嫌林间危险,不同意我上山;可我不上山,你们不下山,那就一直见不到面了呀。”

    听她发愁,叶鸯忙道:“师父骗你的。我们这一年是因为忙,才抽不出空闲,好不容易得了空,却赶上下雨。你莫要着急,这几日天气放晴,我若得了空,便下山来找你,你一个姑娘家,爹娘不放心是对的,我嘛,就没什么好怕的。”

    叶景川闻言,翻了个大白眼,似是不满意他随便许诺,而小鲤鱼浑然不知师父内心愤慨,自顾自激动起来,拉着师兄的手说东说西。

    师妹在外面站得久了,手掌冰凉,叶鸯握着她的手,给她暖了一阵,以此为由催她回屋。目送她拖着那秃头扫把跑入家门,叶鸯搓搓手掌,瞟向叶景川,“哈”地笑了:“你看什么呢?我陪她玩,又不用你来看护,你尽管在山上呆着,睡你的大头觉呗。”

    “用你的猪脑子想想,可能吗?”叶景川骂道,“就不该应了你下山!先碰见江州,又听你随便许诺,这一整天的好心情都快糟蹋没了。”

    他心情不好,并不全怪叶鸯,只是叶鸯恰好撞上他的剑锋,他不由得想往前送出一招,将这惹事的小混账穿在剑上。

    叶鸯不以为然。反正已答应了师妹,叶景川再不情愿,也得跟在他后头,给他收拾烂摊子。如今的他,和从前那些年一样,在故意给叶景川找麻烦,他的生命,似乎只剩下这点儿意义。

    从前他给师父找麻烦,乃是蓄意报复,这时候仍旧是蓄意报复,但报复之缘由略有不同。叶鸯揉了揉腰,嘴角勾起一抹含着恶意的笑,双目直勾勾望向叶景川:“你成天占我便宜,我今儿也想占你便宜,怎么,不行?”

    哪儿能不行?叶景川无奈,过去拢了他的肩膀,往大街上走:“不谈这些了——你说需要何物?现今天冷,总在外头晃荡,冻得难受,你我即刻上街,快去快回,早点儿到屋内盖厚棉被去。”

    两人拉拉扯扯,往人来人往之处走了,早先与他们分道而行的江州,却是去往人迹罕至的地方。江礼那院落挑得好,于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风味,虽说紧邻闹市,但很少有人真正往此间走,小院正主住得舒服,江州作了儿子的客人,亦觉舒心。他扣响门环,屋内江礼一脸不情愿地给他开了门,问道:“又上哪儿转悠去了?”

    “这里景好,随便走走。”江州带上门,视线貌似不经意地扫过儿子身上,“你在无名山住了些日子,可与叶大侠相熟?”

    江礼蓦地警觉,怕他想打听别的事,于是留了个心眼,含蓄回答:“与叶大侠只是略有交集,谈不上熟稔;至于叶大侠的徒弟,他同我之关系,倒担得起这二字。”

    江州若有所思,不再追问,江礼看他不问,暗自松了口气,又说:“再过俩月就到年节了,你准备何时回家?”

    听他话风,全然是想赶他爹走,而他自己,却没有归家的意思。江州察觉了他的弦外之音,淡淡抛下一句“这日子过得倒是快”,旁的事情一概不作解答,提着手中酒肉,进了屋里。

    再怎么生气,该吃饭还是得吃饭,江礼从来不跟食物过不去。他爹买来酒肉,他道了声谢,即刻捋起袖管大快朵颐。待到吃饱喝足,擦擦嘴角,把用过的碗筷杯碟一并收走,跑入厨房,但听得丁铃当啷一阵脆响传来,好似瓷碗瓷碟互相看不顺眼,大打出手,他爹在饭桌旁心惊肉跳,而他本人恍若未觉,刷干净碗筷,随意擦干双手,便回了卧房蒙头大睡。

    江小公子平素没有这样懒散,至少不会一整天躺在床上发呆,然而这时江州在场,江礼既不想陪他爹讲话,又不想在他爹眼皮子底下办事,只好借睡觉来逃避。他睡,倒也不是真睡,充其量闭上眼睛,胡思乱想罢了。其中想得最多的,还是他爹什么时候回南江,留他一人于此间逍遥自在。

    年轻人大抵都是闲不住的,方璋如此,叶鸯如此,江礼更如此。江小公子在家中憋闷得久了,好不容易逃出樊笼,找到一片新天地,怎可能轻易随父亲归家?江州也曾从他这年纪过来,自能搞懂他的心思,可世上许多人,皆身不由己。

    今年家中缺人,很难再如往常那般和和美美地过节,不圆满的宴席,不设也罢。江州默然不语,收拾好饭桌,弯腰去按隐隐作痛的左膝。它受了风,酸胀不止,教人难熬,叶景川说得对,人到了年纪,是该服老,纵然他认为自己尚有余力,事实也不容许他乐观了。

    他们父子二人并不睡同一间房,江礼长大了,不再如孩提时那般依赖父亲,况且此处是他购置的居所,江州来此,是他的客。尽管这做主人的没有自知之明,做客人的也没把自个儿当客人,但那界限始终划得清楚,将双方分隔在两端,谁也沾不到谁的衣角。

    江礼辗转反侧,终是难眠,他白天睡,夜里睡,睡得太多,精神百倍,再谈休憩,竟觉得有点儿恶心。骤然坐起,跳下床榻,悄悄将门推开条缝,见父亲不在桌旁,登时大喜过望;蹑手蹑脚出了屋,摸到父亲卧房附近,透过未关严的窗缝瞧了一眼,看他背对这边侧卧,即刻喜上眉梢,转身便跑,鸟雀一般跃上墙头,飞快地溜到了街上。

    他隐匿气息的本领,也不晓得是跟谁学的,竟然能瞒过他那修行数十载的老爹。他出了门,江州竟完全不知情,就连起身关窗时,都未曾注意到他已经不在家。

    跳出院墙之外,江小公子伸个懒腰,觉得外头的空气比院中的新鲜许多,不由心情大好,一路向河边行去。无名山一带的水源,有些地方冬日封冻,有些地方常年涌流,全依其所在地势地貌而定。位于山中寒凉之地的,或许凝成了冰,但在山下低洼处潺潺淌着的,一年四季都有涓涓细流,供往来行人观赏或掬水洗尘。江礼生在南国,长在南国,天生亲近水流,一经出门,无处可去,便下意识地去找最近处水源,如今他心绪不宁,惟有坐在河岸边大石块上,才能令他安心。

    正如父亲不知他外出会去哪里,父亲出了门,他一样不清楚其目的地;但稍作思量,有两点可以肯定:无名山和汪家,江州断然不会去。

    无名山有叶景川坐镇,叶景川背后的势力庞大而神秘,江礼对之略有耳闻,具体状况他记不得了,仅仅记得那背景连南江都无法小觑,若非如此,江州也不会费心拉拢叶景川,想要他娶江怡为妻。现今江礼二姐去世,结亲自然没了下文,江州的遗憾是必然,但远不到要报复的程度,更加没有前往无名山叙旧的理由。江礼托着下巴,抓一根枯草撩拨面前清水,水面上荡开一层层的波纹,他凝视波纹中心的小圆点,兀自出神。家大业大,有许多好处,然而坏处也许多,只是此刻他头脑发木,一时讲不清楚。

    至于汪家,江礼自认瞒得极好。只要江州以为他与小师妹素无瓜葛,想来小小一户人家,不会被额外关照。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之事良多,并且许多事情发生得也突然,甚至叫人来不及习惯。于江礼而言,父亲的出现便是一类突发事件,父亲留在他的小院子里不肯走,则是突发事件当中最为可怕的一件。是他志得意满,离开了没多久,竟以为自己摆脱了南江的阴影,殊不知看不见摸不着的血脉已将他和家乡紧紧牵系在一起,任他走到天涯海角,亦挣不开束缚。

    不管跑得再远,飞得再高,南江的影子还是黏在他脚底,如影随形。江礼感到烦闷,脑内却突然灵光一闪,异想天开:假如有个兄长,自己不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么?——可转念一想,要真有那时,家业之争又成了无法避免的灾难,人活这一辈子,原来遍地都是难处,路不可能好走。

    ……当真羡慕叶小公子。江礼酸酸地想。叶公子若要闯荡江湖,不单有师父作陪,更有倪裳、方鹭等人从旁协助,他若不想闯荡江湖,还有一座无名山供他偷懒。无名山这地方多好,该有的全部都有,不该有的,一样也无。

    只可惜叶鸯身在福中不知福。

    江小公子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谴责叶鸯,突然鼻子痒痒,眯起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再睁眼时,忽望见水面上现出一个巨大黑影,紧接着后脑勺被人按住,往下一压,他躲闪不及,险些掉入河里。

    来人见势不妙,连忙转推为拉,将他往上一提,他这才避免了坠入水中变成落汤鸡的厄运。既惊又怒,猛一回头,原是刚刚念叨过的那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给他整了一出恶作剧。

    “还好还好,没真掉进去。这天气,弄湿衣裳可麻烦了,还是干干爽爽的舒服。”叶鸯笑道,“大老远就看见你在这河边蹲着了,怎么,是想我又不敢上山敲门?”

    “谁想你!你自作多情,你个苏妲己!”江礼气急败坏,连连甩头,却挣不开叶鸯搭在他后衣领上的那只手。叶鸯听他胡说八道,颊边笑意更深,悠然开口:“苏妲己眼高于顶,瞧不上你。”

    “你是妺喜。”江礼快要让他气死,嘴上又改了个称呼。

    叶鸯摆首,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江小公子,这样不可以啊,你先前说过绝不应仇视女子,这时候出尔反尔,像什么话?”

    “……………………”

    江礼沉默许久,才想到该如何反驳:“我不仇视女子,我仇视你。”

    说的什么东西?叶鸯一愣,准备还击,奈何词穷,到最后憋不出半个字,只好笑笑。

    与此同时,江礼也气得笑了:“不是说过叫你别下山?我父亲来此寻我,怕是要到来年开春才走,你当真不害怕?”

    “该害怕的不是你么?”叶鸯道,“你爹过来逮你,跟我有何关系?”

    江小公子略一思忖,有理有据地回答:“当然与你有关系。我爹讨厌妺喜,还讨厌苏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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