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渡秋思 - 分卷阅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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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二人发觉窗外有人时,穆倾容已经从窗外一脚踹了进来,耿先源一愣,朝耿旭使了个眼色,穆倾容却先一步一把夺过耿旭的剑,将剑抵在耿旭喉间,痛声道:“阿尘名气渐盛,盖过了你的亲儿子,所有你们就想方设法的要搞臭他的名声,甚至要除了他,是么!”耿先源冷笑道:“是又如何?你还能说出去不成?”话一说完,耿先源便拿着剑朝穆倾容杀来,穆倾容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心中为耿封尘和耿封灵不值,又为其二人心痛,穆倾容哑着声音道:“灵儿是你亲生的,你也照样拿来做棋子,耿先源,你枉为人父!”穆倾容眼中杀气腾腾,拿着手里的剑毫不犹豫迎了上去,胸口的剧痛催着他,像不要命似的朝人砍去,他心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弑杀一切的狠戾,这股力量让他狂暴,让他愤怒,让他渐渐不知自己是谁,他只想摧毁一切!身边渐渐涌出许多人来,穆倾容眼中血丝遍布,向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般,不知疲倦的绞杀着一批又一批涌上来的人,他看不清那些人是谁,他的心里,处了疯狂的杀戮,什么都不剩!

    第43章 终结(上)

    穆倾容清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在耿家做了什么,耿封灵尸骨未寒,耿封尘生死不明,而他,却把耿家灭得干干净净。穆倾容垂着双手,行尸走肉般从院子中的尸体间,东倒西歪的一步步走出来,穆槿赶过来的时候,被这场景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穆倾容一身白衣,被血染成了红色,苍白的脸上被鲜血溅得血肉模糊。穆倾容眼神空洞,活像鬼魅一般游走在众横交错的尸体间。穆槿一步步后退,颤抖着声音道:“……是谁……干的……”穆倾容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又像什么都没看,声音像失了活人气般诡异,道:“我干的。”穆槿又往后退了一大步。穆倾容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拖着步子,缓缓朝穆云山庄而去,快到门口时,穆倾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耿封尘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在一个山洞中,旁边倒着夺风,耿封尘轻轻踢了一脚,道:“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在这?”夺风幽幽转醒,也是一愣,道:“我们不是去穆云山庄找穆公子问……”夺风突然住了口,他终于想起来,他们二人在去穆云山庄的路上,被一蒙面男人打伤,醒来就到了这里。夺风心里一惊,道:“那个人会是谁?”耿封尘皱眉道:“身材看着与父亲相似,声音却很骇人,武功也……看不出是何门派……”耿封尘摇摇痛得快裂开的脑袋,道:“先别管这些了,我们先出去。”二人好不容易挣扎着出了山洞,耿封尘道:“我还是要问问清楚,灵儿说……他是被奸人所害,我想,或许与那蒙面男人有关,他……他……”夺风缓缓道:“他不是故意的,肯定不是!”耿封尘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沙哑着声音道:“我……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清楚,想知道事情始末的缘由……”

    穆怀若看着昏迷不醒的穆倾容,心中又气又痛,半晌,才招来自己的心腹,颇为疲惫道:“你去帮我做件事。”那人附上前来,穆怀若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人点头去了。快出门时,穆怀若又不放心道:“一定要仔细,不能让任何人查出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那人重重地一点头,道:“嗯!”

    然而耿封尘到穆云山庄时,穆云山庄内早已乱成了一团,穆怀若这么注重仪表的人,此刻却显出几分狼狈,耿封尘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急急忙忙上前道:“穆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穆怀若见了耿封尘,眼神十分复杂,耿封尘没看出什么端倪,又急道:“是不是容儿出什么事了?”穆怀若闭了闭眼,无力道:“他不见了……”

    耿封尘加入了寻找穆倾容的行列,然而人还未找到,却见远处夺风飞奔而来,还未行至身前,就噗通一声跪地痛哭道:“少爷……耿家……出事了……”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凛冽寒风带着大雪四处纷飞,高耸的悬崖上,风声呼啸而过,穆倾容只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光着脚踩在悬崖边上。披散的黑色长发被寒风吹得凌乱不堪,白色衣袍在身后胡乱翻飞,显出一片凄然的绝望。穆倾容回头朝穆云山庄和耿家各看了一眼,纵身前,眼里的一世眷恋像被寒风吹散的积雪,哗啦一声轰塌而下,碎了一地。

    穆倾容从混沌中醒过来时,见耿封尘和张彦鹤一左一右的守在自己旁边,均已沉沉睡了过去。目光转至耿封尘的胸前,眼神不由得一痛,十年前的事似乎又浮现在了脑海里,穆倾容悄声从怀中摸出一把药粉来,轻轻地在二人面前一撒。见二人呼吸逐渐深沉,这才吃力的起了身,拿着剑悄悄出了山洞,行至洞口时,穆倾容又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眼洞内那两人,随后又垂了垂眼眸,毅然决然地转身走了。

    穆倾容根据药林谷暗卫传来的信息,在心里综合了一下,又猜想着十年前那人的习性,倒也没费太大功夫便找道了追灵宫的地下入口。穆倾容不敢大意,小心的摸着石壁缓缓而下。行了没多久,果然见通道中有几名守卫,穆倾容从指尖甩出几根银针来,那几人应声而倒,穆倾容快速上前,一把扼住剩下那个人的喉咙,淡淡道:“带我去见你们主人。”那人忙点头应了,带着穆倾容一路躲过各种机关,弯弯绕绕的进了追灵宫正殿。

    那个人果然在那里,依旧戴着面具,见了穆倾容,只微微惊讶了一小会,便冷笑道:“你比我想像的要快,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再过几个月才能找到这里呢。”穆倾容不答。那人又哼笑道:“就你一个?怎么不多带些人来,也好有人给你收尸啊。”穆倾容冷冷道:“对付你,我一人足矣。”穆倾容缓缓抽出剑来,淡淡道:“你就受死吧,穆少唯。”那人倏地一愣,寒声道:“你知道了?”穆倾容懒得跟他多作理会,剑一抬,便朝人刺了过去。那人往后一退,四周立刻有人挡上前来,将穆倾容团团围住,那人慢慢摘了面具,看着与人打斗在一起的穆倾容,凉飕飕道:“从小你就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围着你转,就连穆少临那个冷到骨子里的人,都对你另眼相看,所有人都喜欢你,敬你,爱你,我就看不得你那个嚣张样,如今……”穆少唯顿了顿,冷冷道:“你能死在追灵宫,也算……”穆少唯话未说完,穆倾容朝额匾甩出几根银针,穆少唯抬头看了看,正欲嘲笑,却见那写着追灵宫三个大字的额匾应声而断,从上面掉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穆少唯眼睛一眯,杀意毕现,却又耐着性子躲在后方,让一众门徒与穆倾容打斗,想先消耗完他的体力。穆倾容冷然道:“追灵宫?你也配!”穆少唯冷笑道:“我不配?难道你配?灵儿从小就整日围着你容哥容哥的叫,可你对她做了什么?!”穆倾容脸色不改,依旧冷声道:“阿尘反对你追求灵儿是对的,因为你天生就是被人唾弃的命!”穆少唯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带着剑,夹着狠厉的劲风朝穆倾容杀来,穆倾容微微一笑,心道:“你总算出来了!”随即剑尖一转,直朝穆少唯而去。然而穆倾容毕竟伤未好全,武功也只恢复了大半,相比之于穆少唯出招的阴狠诡谲,穆倾容渐渐处于下风。穆倾容往后一退,随意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道:“你偷学了猎鹰阁的功夫?难怪这么见不得人,歪门邪道!”穆少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歪门邪道也好啊,它能让我功力大增,能让我亲手杀了你给灵儿报仇,歪门邪道有什么不好?”穆倾容借着这空挡喘了口气,那一众门徒又围了上来,穆倾容冷冷道:“不想死的就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那些人个个穷凶极恶,并非善类,又岂能听得进去,穆倾容自知,再这般缠斗下去,自己讨不到好处,对着这群功夫高强的人,他实在没信心能都杀干净。如今既然用言语吓不退他们,那就只有硬拼了。穆倾容深吸一口气,强行提起精神,又拿着剑杀了过去,追灵宫门徒渐渐有人丧命于穆倾容剑下,穆倾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身白衣渐渐被血染红,而那幕后黑手,却躲在后面悠闲的观战,毫发无损。穆倾容将剑横在一门徒喉间,毫不犹豫的将剑一转,那人应声而倒,穆倾容飞身上前,眼看就要刺到穆少唯,却又有门徒挡上前来与之搏斗。穆倾容只好又改了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追灵宫的门徒终于一个不剩,穆倾容一身血衣,强行站立着,穆少唯看了眼自己腹部的伤口,随意用手按了按,冷笑道:“穆倾容,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就别逞强了,乖乖受死吧!”穆倾容用衣袖抹了一把血,淡声道:“你还没死,我岂能倒下,善儿的仇,今日我一定要报。”穆少唯不屑的笑笑,拿着剑直取穆倾容要害。穆倾容暗自吞了一口血,咬着牙,使出同归于尽的狠劲,朝那人杀了过去。就在穆少唯的剑要刺上自己时,突然有人在自己身后狠狠拉了一把,穆倾容回头,带一丝惊讶道:“你怎么来了?”耿封尘将穆倾容拉到身后,眼神像要射出寒光般盯着穆少唯,声音却又是带些温柔的,道:“你在这,我怎能不来。”话落,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人留,立刻抽出自己的佩剑朝穆少唯刺过去。穆少唯往后一翻,耿封尘见招拆招,他功夫原本就高深莫测,穆少唯对耿家剑法又并不熟悉,不比穆倾容,出自同宗,一招一式都是他自小熟知的。耿封尘虽被绕指柔损了些心脉,但好在底子浑厚,渐渐的便占了上风。

    第44章 终结(下)

    耿封尘出手干脆利落,用剑尖将穆少唯四肢筋脉挑断,又狠狠一掌,将人打于地上跪在穆倾容身前,对穆倾容道:“现在把人交给你处置。”穆倾容用剑支撑着艰难的起了身,缓缓走到穆少唯身前,穆少唯濒死之人,便竭尽所能挣扎着骂道:“穆倾容!你该死!我便是做鬼也要日日夜夜缠着你,教你今生今世都不得安生!我不服!我不服!”穆倾容像没听见般,漠然地提了提剑,手腕一用力,将剑刺穿了穆少唯的咽喉,穆少唯半句谩骂被堪堪停在喉间,瞪大着一双眼睛,缓缓倒了下去。穆倾容猛的将剑一抽,自身也不由得往后一退,被耿封尘一把牢牢接住。

    穆倾容像突然失了全身力气般,往身侧一歪,嘴角也溢出血来,耿封尘一弯腰,将人横抱而起。穆倾容虚弱道:“你身上还有伤,就不要……”耿封尘道:“皮外伤,不碍事。”看着穆倾容这一身剑伤,连衣服都被染成了红色,不由得心里一痛,又带着些焦急抱着人往外疾步而去。

    追灵宫外,张彦鹤早已等了许久,见二人出来,立刻上前道:“都没事吧?小穆儿你……你的噬心蛊……”说完,赶紧摸上穆倾容的脉搏。张彦鹤惊讶道:“没……没发作?”穆倾容淡淡点了点头,道:“师伯就是担心这个才不进去的么?”张彦鹤道:“我是怕一进去就见到你的……”穆倾容淡淡一笑,道:“回去吧……”张彦鹤点头,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又再次诊了脉,穆倾容此刻倒使不出力气来挣脱,只好无力道:“师伯,我们先回去,好么?”张彦鹤缓缓放下手,一张脸瞬间惨白,瞬也不瞬盯着穆倾容看。耿封尘心里一惊,道:“怎么了?容儿可是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伤得太重……”穆倾容扯出一抹笑来,道:“好在没伤到要害,虽然重,回药林谷慢慢治吧,总有一天会好的。”张彦鹤依旧死盯着人看,一双眼睛里阴郁的有些可怕。耿封尘又不放心的看着张彦鹤,急道:“是真的么?张师伯,您说句话……”穆倾容带着些哀求看了看张彦鹤,张彦鹤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一行人在沥州地界处汇合着一同回了药林谷,穆倾容伤口到处都是,但好在并没伤到筋骨,耿封尘这才微微放了心。

    耿封尘端着药碗进来时,穆倾容正坐在窗前发愣,见了来人,展颜一笑道:“阿尘。”耿封尘应了一声,道:“师伯熬的药,趁热喝了。”穆倾容接过来,一口气喝了。耿封尘皱着眉,不放心道:“师伯看上去很生气,又很难过,问他,他又不说,你……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我这心里,总是很不踏实……”穆倾容凑近身去,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微微一抬头,轻轻吻上了耿封尘的双唇。耿封尘一愣,心里像被灌了几大桶蜜似的,又甜蜜又沉重。穆倾容缓缓放开耿封尘,笑道:“药太苦,分你一点。”耿封尘也笑了笑,道:“你可以多分一点。”穆倾容笑容更深,又凑了上去。耿封尘受宠若惊,又还是不放心道:“容儿……你……你怎么了?”穆倾容轻声道:“阿尘,我放下了,你还肯要我么?”耿封尘大喜过望,又不敢太大声笑出来,生怕声音稍微一大,就会打碎此刻这份美好,只好小心翼翼道:“你说真的?”穆倾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耿封尘缓缓长舒了一口气,慰叹道:“这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真不敢想,容儿,我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穆倾容又主动凑上去,轻轻吻住那一片柔软。耿封尘怕穆倾容身上的伤口裂开,便伸出手来,轻轻扶着穆倾容,细细密密的亲吻着怀中之人。“十年啊,日子终于有了点盼头。”耿封尘在心里叹道。

    耿封尘极尽缠绵的亲吻着怀中心爱之人,好像要把十年来的感情都宣泄出来,但又顾及着穆倾容的伤,耿封尘只好死命压制着,轻轻松开穆倾容,微微喘了喘粗气,面色有些潮红,穆倾容温声道:“阿尘,你要是想……我……我可以……”耿封尘笑着打断道:“不可以,你还有伤呢。”穆倾容道:“我不疼。”耿封尘宠溺笑道:“我疼行不行?我心疼。”穆倾容便不说话了。耿封尘生怕穆倾容再说些什么撩拨人的话来,让自己克制不住,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是如何知道是他的?”穆倾容淡淡道:“能仿制千草丹,说明此人身上定有过人之处,穆少唯自小便嗅觉灵敏异于常人,再加上他收着灵儿的珠钗……我记得灵儿曾说过,她的珠钗掉在穆云山庄便怎么也找不着了……”耿封尘叹道:“他与穆少临是同一个父亲所出,怎么两人差距这么大……”穆倾容似乎不愿在这些事上多做讨论,耿封尘便收了声不说了。穆倾容将头靠在耿封尘胸前,软声道:“阿尘。”耿封尘轻轻将人搂进怀里,道:“嗯?”穆倾容闭上眼睛,暖暖的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

    张彦鹤拿着药碗往桌上重重的一放,瞪了穆倾容一眼,怒道:“说吧,你打算撑几日?”穆倾容叹了口气,淡淡道:“两日已经是极限了。”张彦鹤眼眶突然就红了,大概是因为生气,又或许是因为难过,总之,张彦鹤指着穆倾容的手有些抖。张了张嘴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开口道:“你……你有什么要说的么……”穆倾容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闲话家常般道:“请师伯照看好耿易,善儿的事……对他影响很大,还请师伯对他多开导些,不要让他活在悔恨里。”张彦鹤垂着眼,面无表情道:“嗯。”穆倾容又沉默了更久,才继续道:“阿尘……”张彦鹤看了眼穆倾容道:“我瞒不了他,这事你别找我。”穆倾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张彦鹤道:“这是加了玉心粉的绝心丹,想办法让他服下吧。”张彦鹤冷哼一声,道:“你考虑得倒十分周全,这么短的时间,连绝心丹都改良过了。”穆倾容叹息般道:“有了此丹,再深的感情不到半年也能淡了,好在……只是半年……待他熬过这半年就好了。”张彦鹤接过药,冷然道:“还有么?”穆倾容从柜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案上,道:“这里面有些医书,还有一副师父的画像,以及谷主印,都交给问心吧。”张彦鹤偏过头,翁声道:“嗯。”穆倾容想了想,道:“就这些了,有劳师伯。”张彦鹤忍了忍,道:“你呢?”穆倾容目光悠远,轻轻笑了笑,道:“我自有我的去处,就不劳烦师伯了。”张彦鹤哑着声音愤怒道:“你总不能……暴尸荒野吧!”穆倾容淡淡道:“暴尸荒野或许会有鹰鸟啄食,但埋骨于泥土亦有蚁虫腐蚀,这二者又有何分别。”张彦鹤颤抖着身子红着眼怒道:“你混蛋!”穆倾容顿了顿,不忍道:“是。”张彦鹤手一扬,几乎就要落下一个巴掌来。穆倾容闭了闭眼,却不躲不避。张彦鹤手抖了几抖,终是缓缓放了下来,痛声道:“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戮神丹。”穆倾容答非所问道:“我原本……也不想如此,我以为我或许可以控制,可在山洞的时候,噬心蛊再一次发作,当时的情形您也看到了。若我不是事先服了戮神丹,从追灵宫出来的就不是穆倾容,而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杀人狂魔了。”张彦鹤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又实在不知要说什么,便一闭眼,一狠心,拿着穆倾容交给自己的东西,转身出了门。穆倾容静静看着张彦鹤的背影,突然曲膝跪地,行了磕头大礼,缓声道:“倾容多谢师伯十年照顾之恩,在此,拜别师伯。”说完,又重重磕了一记响头。张彦鹤走到门口的身影蓦地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很想转身去看看穆倾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是没转过来,只仰着头静默了好一会,才强行逼着自己走了。

    穆倾容失踪了。

    好像在沉重的沼泽里挣扎了很久很久,久到精疲力尽,久到心力交瘁,久到人就要放弃了,这时,你突然发现脚下松了一点,你不敢太大意,更不敢太惊喜,你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上拔了拔,这才知道,原来不是错觉,是真的松了,你舍弃那一身沉重的负担,终于爬了出来,纵使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但好歹呼吸到了一口鲜新的空气,你暗自松了口气,以为终于有了点盼头,谁知一口气提着还未松完,又一脚踏进了另一个更深更黑暗更绝望的深渊里。耿封尘此刻的心境,便是如此。他早已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远,默默地下了马,环顾四周,只觉得苍茫天地间,自己宛若一粒沙子,没有目的地,没有依托,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他心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吞噬得干干净净。耿封尘用尽全力将张彦鹤交给自己的小药瓶子握得粉碎,他突然很想骂人,甚至很想杀人,他心里有一腔夹着委屈的怒火,烧得他找不到任何法子发泄,他这一生好像从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耿家被灭都没让他这么绝望过,他觉得自己已经穷途末路,只能缩在这一隅之地声嘶力竭地朝着空旷的四周吼道:“穆倾容!穆倾容!你给我回来!你回来!”

    穆倾容静静靠着树干,一边擦着嘴角溢出的血一边紧了紧手中耿封尘送他的梅花木簪,他想起那个冬天,耿封尘在这棵树下对他言明心意,他想起耿封尘用外袍裹着他小心翼翼地进入他的身体,他说,此生我绝不负你。他依旧记得那年,这株梅花开得格外红,格外耀眼。他想起耿封尘轻轻问他冷不冷,他不知道的是,那一日,他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暖。穆倾容将木簪缓缓移至心口处,喃喃道:“若是有来生……”穆倾容又擦了一下嘴角的黑血,心里叹道,原来所谓来生,是因着今生不得圆满,所以才寄希望于来生的。恍惚间,穆倾容好像瞧见有人对自己俯下身来,朝自己伸出手,柔身道:“容儿,我带你回家。”穆倾容嚅嗫道:“好……”意识在陷入黑暗前,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有冰冷的水珠滴在自己的脸上,他好像升进了云层里,接触到的,是一片结实的温暖,像极了那个人的胸膛,穆倾容嘴角溢出的黑血随着那一抹柔软的笑渐渐凝固,头失了力气,轻轻地往一边歪去。

    第45章 同去同归

    梅花岭虽是小镇,人口也不是很多,然而酒楼茶馆却有很多,茶馆里生意也很好,有个别不景气的,就会请些说书人坐在台上说书,借此招揽生意。比如这家名叫“梅茶”的小茶馆便是如此。

    只见那说书人口若悬河,从天南讲到地北,口水都说干了,然而台下的客人并不买账,往往进来略坐一坐,休息够了就走了。那说书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止了方才的故事,大声道:“小的不才,这天高地远的故事大家不爱听,那我就来说说咱们梅花岭的如何?”那些客人果然有几个来了兴致,道:“梅花岭有什么故事,你且说来听听。”说书人道:“怎么没有,避尘楼楼主的传奇故事就能说上三天三夜的!”台下有人小声道:“他不是失踪了么?”说书人道:“非也,非也,欲知那楼主究竟去到了何处,且听我细细说来。”说书人见台下客人脸上带着好奇,不由得一喜,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不疾不徐道:“这避尘楼的楼主据说与药林谷谷主穆倾容自小便是一块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那药林谷谷主可是被誉为神医的,当然,他的确是神医,江湖众人几乎都受过他的恩惠,那穆神医虽为人低调,但是在江湖上也是颇得人尊重。只是可惜啊,医者往往不能自医,据说那穆神医身中奇毒,竟无药可解,想他穆倾容医尽天下奇毒无数,谁知,自己却丧命于毒上,也是可怜可叹呐。”“这楼主对他一往情深,见心爱之人已死,便将穆倾容葬于梅花树下,各位猜怎么着?”台下人道:“怎么着?你倒说说看。”说书人道:“心爱之人已死,楼主的心也跟着死了,可怜楼主一片深情,竟然在那梅树下的坟前,为穆倾容殉情了!”台下立刻发出一片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其中一人道:“真的假的,大家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说书人瞪眼道:“那怎么有假?你也不看看这避尘楼楼主是谁!我敢在他的地界说他假话么!”“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哈,不是我吹,这世上没有我包打听不知道的事!”“何况,我和那药林谷也是有些交情的。”台下人满脸怀疑,道:“就你?”说书人道:“你别瞧不起人啊,那穆神医的心腹,叫穆槿的,他还请我喝过酒呢!”那台下客人见他说得有模有样,便渐渐闭了嘴,不再言语了。说书人道:“大家要是对穆神医和楼主这段禁忌虐恋感兴趣,明日,我还在这里继续说,好不好?”台下客人道:“你先等等,再说点与我们听听,若是说得好,我们明日还来,如何?”说书人故意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既然大家爱听,我便再说上一说。”

    二楼的雅间里,两名男子将这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道:“想不到你这般能忍。”另一人干咳两声,略带尴尬道:“我这就去把他打发走,你别生气。”说着,缓缓起身,一掀门帘走出去了,看着那说书人,冷冰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此议论避尘楼的事!”说书人闻言,抬头一看,立刻吓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道:“你……你……”那人道:“若是再让我听见你乱嚼舌根,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说书人忙道:“不敢了不敢了,小的不敢了……”台下众人也抬头去看,终于有人认出来人,也是一惊,道:“这不是……避尘楼的夺风少侠么……”那说书人着急忙慌跑了,台下众人见状不妙,也急忙付了茶前,陆陆续续的走了。

    雅间里,夺风赔笑道:“这个……纯属娱乐,绝没有不敬的意思……”穆槿淡淡撇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了。夺风又好奇道:“你真请他喝过酒?”穆槿颇为懊恼道:“大概是耿易上回来避尘楼要新梅那次……”夺风宽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管别人如何说,他们……反正都在一起了,是吧?”穆槿点点头,夺风道:“此次,你是回药林谷还是在避尘楼多住几日?”穆槿道:“我还是回药林谷吧,张师伯不知又跑哪去了,耿易陪着问心去了沥州义诊,四大门长如今也只剩李郁,我若再不回去……”夺风道:“那我送你?”穆槿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夺风又奇怪道:“那三大门长去哪了?”穆槿叹了口气,道:“上回被公子气跑了,现在还没回来。”夺风心道:“若是因为这个原因,看来这三大门长一时半会还不会回去,穆槿……也就不能时常出谷了……

    张彦鹤一边低头捣鼓着自己的瓶瓶罐罐,一边对赵耀道:“你们三个差不多得了,别老跟小穆儿置气……”赵耀冷冷道:“戮神丹说吃就吃,人说死就死,我们能不生气么!我没打他都算好的!”张彦鹤瞪了他一眼,道:“人家还没死呢。”赵耀冷哼一声,不说话了,见张彦鹤连着几日都埋头苦干,那白鼠死了一批又一批,不由好奇道:“您又制什么毒呢?可别再制个什么戮神丹又被人偷偷吃了啊。”张彦鹤道:“我就是制戮神丹。”

    赵耀:“……”

    张彦鹤皱眉思索道:“噬心蛊取自噬心沙提炼而成,小穆儿吃了戮神丹,他的噬心蛊就莫名其妙的解了,不知这戮神丹能不能解问心的噬心沙……”

    赵耀惊道:“你要给问心吃戮神丹?!万一出了事……”张彦鹤道:“小穆儿吃了戮神丹就没事啊,就当时毒发那一下有些吓人,但好歹也没死成不是?所有我在想,这戮神丹和噬心蛊是不是能两两抵消?”

    赵耀:“……”

    赵耀总觉得问心不知什么时候可能就要被张彦鹤给毒死……

    因为追灵宫仿制千草丹一事,好几座城镇的郎中大夫被残害,导致城内许多病人不能看医,鹿州虽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由于处于梅花岭与沥州的边界,便成了三不管地带。此次药馆被毁,大夫被害,除了沥州,就属鹿州最为严重。

    千秋坐在小方凳上,百无聊赖的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抬头看了看长长的队伍,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耿封尘抱着剑,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的,见了千秋,不由得好笑,道:“小小年纪,学大人叹什么气啊。”千秋不满道:“为什么看病的人这么多?”耿封尘板了脸色道:“我说过让你呆在避尘楼里别跟出来,你不听,非要跟着,现在又诸多不满……”千秋撇了撇嘴,嘟囔道:“可是我饿了……”耿封尘看了看不远处那抹白色身影,嘴角忍不住向上一弯,看了眼千秋,又正色道:“忍着。”

    千秋:“……”

    直到暮色沉沉,穆倾容才收拾了药箱,缓缓起了身,耿封尘见状,立刻拿剑柄轻轻捅了捅垂头丧气的千秋,道:“起来起来,咱们可以去吃东西了。”千秋闻言立刻来了精神,飞快起了身,看都不看耿封尘,劲直朝那白色身影奔过去,由于跑得太快,一时间竟没及时刹住脚,小小的身子直直扑到那人身上。耿封尘拎着千秋的后领,将人拉开,道:“你小心着点,撞坏了可怎么好?”千秋十分懂事道:“父亲放心,我没撞坏。”耿封尘淡淡道:“没说你,我说容儿呢。”

    千秋:“……”

    穆倾容看了眼耿封尘,笑道:“贫嘴。”又顺手摸了摸千秋的小脑袋,道:“撞疼了么?”千秋乖巧答道:“不疼。”随即又凑近穆倾容,小声道:“公子,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呢,耿楼主弄错了吧,他是不是在药林谷把我捡到的?”

    耿封尘:“……”

    穆倾容笑道:“别瞎说。”随手将药箱交给耿封尘,牵着千秋的小手边走边道:“饿坏了吧?今晚可有什么想吃的?”千秋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道:“烤乳鸽不错。”穆倾容点头道:“嗯,还有么?”千秋道:“昨晚喝的果子酒也好喝。”穆倾容道:“这可不行,换一个……”

    耿封尘一手拿剑一手拿药箱,在后面默默跟着,看着前面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映在地上,在夕阳里被拉得老长,便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和温暖,听着那二人轻声讨论着吃饭的问题,只觉得世间再没比这更让人舒服的话语了。穆倾容走了一会,又回头看了一眼耿封尘,奇怪道:“怎么走这么慢?累着了?”耿封尘大步跟上去,暖暖笑道:“你都没喊累,我能累到哪里去。”穆倾容笑了笑,便不说话了,耿封尘想了想,又道:“沥州……你去么?”穆倾容淡淡道:“去,问心既写信过来了,我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顿了顿,又道:“何况,你不是说,少临满世界找我么?我亲自去穆云山庄找他。”耿封尘道:“他的性子我知道,他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他找你,也一定不是因为那件事。”穆倾容沉默了一会,淡声道:“嗯,我知道。”耿封尘道:“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穆倾容又笑了起来,道:“好啊。”耿封尘也笑了笑,心里像宽慰自己似的叹道,他如今就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耿封尘偏头看了看穆倾容,不知怎么,总忍不住笑起来,心里不知有多满足:就这样就很好,平平淡淡,岁月静好。

    第46章 番外一噬心沙

    几十年前,江湖上有一门派,名为猎鹰阁,是一个杀手组织,只要雇主付得起钱,什么人都敢杀。且从未失手过。据传是因为其祖上曾修得邪功,其功夫诡异阴狠,高深莫测。此功法代代相传,是以江湖一众门派竟无以相抗。关于猎鹰阁,还有许多传言,据说猎鹰阁历代阁主,手掌心都有一颗鲜艳诡异的红点,名为噬心沙。江湖众人都猜侧,大概是他们修炼的邪功所致,邪功融于骨血,又传于血脉,是以历代阁主人人手掌上皆有红点。然而这噬心沙又不是所有的血脉子孙都是,运气好的,一代人中能有两三人手掌有噬心沙,运气不好的,到某一代可能一个都没有。而有了噬心沙,便仿佛有了天生魔力,有噬心沙者,学习功法有如神助,内力强大异于常人。所以,有噬心沙的猎鹰阁子孙不一定能做猎鹰阁主,但当上阁主的,一定有噬心沙。但噬心沙之所以称之为噬心,便是因能噬其心志,使其走火入魔,六亲不认,杀人如麻。

    猎鹰阁立于江湖几十年,起初,只是拿钱杀人,后来,最后一任阁主为人阴毒,又仗着自己的噬心沙,肆意妄为,坏事作尽,其手下门徒个个心狠手辣,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一时间,这猎鹰阁主洛百玉成了江湖中谈之色变的大魔头大恶人。后来江湖众派决定联手除掉洛百玉,剿灭猎鹰阁。穆云山庄,凤鸾阁,百峰楼,这三大门派率其他众派围剿猎鹰阁。那猎鹰阁寡不敌众,终被覆灭。可洛百玉却在围剿中硬生生闯出一条血口,逃无踪迹。但在那次围剿之后,世间再无洛百玉的踪影,生死不明。此是二十年前的事。

    问心自小被流云阁收养,从记事起便跟着其他门徒一起习武,流云阁虽是小门小派,阁主却是良善之人,问心虽是捡来的,但阁主待其很是和善,交由阁中一没有子嗣的门徒抚养。问心自小习武进步飞快,异于常人,所有人都未发现异常,只以为问心聪慧,流云阁主还为此很是欣慰。

    某一日,问心照旧与其他门徒在练武场练武,却突然发了狂,众人赶忙将其按住,见问心双目赤红,众人见势不妙,只道定是练功练的狠了导致走火入魔。此事惊动了流云阁主柳絮,他赶过去的时候,问心被同门按在地上,早已失了神智。流云阁主一掌将其敲晕,无意间瞥了一眼问心的手,瞬间大惊失色。直到看见了问心掌心上的噬心沙,流云阁主这才知道,自己当初捡的,竟是那大魔头洛百玉的血脉。

    柳絮命人将问心捆住,锁在房中,又命人去传问心的养父周齐,在得知问心大闹练武场时,周齐便知此事瞒不下去了。周齐第一次违背了柳絮,将问心偷偷带出了流云阁,一路逃往药林谷,然而,半途便被人追了上来。

    问心在听到周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略说过后,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见后方追过来的人越来越近,问心不愿同门刀剑相向,更不忍义父为了自己叛出流云阁。问心只好跪在周齐面前忍痛道:“问心身上既有魔血,便求义父杀了问心吧。”周齐忍住泪道:“别说傻话。”问心端跪于地,对着周齐行了大礼,颤声道:“义父从小教导问心,一生要做到问心无愧,如今问心伤了同门,已经犯下过错,问心不愿今后犯下更多杀戮,不愿让义父因我为难,问心不孝,求义父杀了我吧。”

    周齐大恸道:“上天对我儿不公啊!”

    说完,一抹眼泪,拿着地上的剑义无反顾地朝身后同门而去。

    问心跪在地上,哭着哀求,然而双方已经缠斗在一起,谁也没理他。不知道是谁的血,突然溅到了他脸上,温热的,黏糊糊的,带着腥气的血液从脸上流进他的嘴角,问心突然生出一股暴躁,他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心底慢慢苏醒,这种感觉让他害怕,又让他莫名兴奋。

    当他回过神来时,十多位同门全部倒在地上,却并未气绝,而他的义父,挡在那些同门前,被他一剑刺穿,他看着自己这一手鲜血,有些迷茫:“怎么会这样?”他听见有人在喊,“周前辈!”于是他又看向面前被自己一剑刺穿的人,却见那人嘴角滴着鲜血,嘴巴一张一合,他说,问心,快跑。于是问心愣愣的放开了握剑的手,往后退了几步。问心,快跑。那人又说,于是问心机械的点了点头,慢慢转过身,开始跑,最后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身后没人追过来,所有人都围着周齐,口中大叫着周前辈。

    第二日,问心在树下悠悠转醒,前一天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像梦一样,可满手干了的血迹告诉他,那不是梦,他真的大闹了练武场,他真的将同门打成了重伤,他还杀了他的义父,转身逃跑前,他亲眼见他咽了气。问心痴痴坐于树下,五脏俱焚。

    问心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突然脚下一个不稳,像是踩了什么东西,问心低头一看,见是一个小药瓶子不知被谁扔在了地上,问心捡来一看,见瓶身贴着一张纸,写着三个字“乌铃散”。问心像自嘲般笑道:“命该如此啊。”于是拔了药塞,一闭眼将药尽数倒进了嘴里。趁着毒还未发作,他还把药瓶埋在了树底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一身罪过全部埋葬,自己便能干干净净地去地下见义父了。

    第47章 番外二 有情人终没成眷属

    张彦鹤屁颠屁颠的围着一女子转着,急道:“阿禾你听我解释行么?”苏禾面无表情道:“滚。”张彦鹤做着最后挣扎,一口气不带歇的,生怕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针扎成刺猬,道:“那姑娘我真的不认识我只是看她中了蛇毒给了她瓶药我连碰都没碰她是她自己硬跟上来说要以身相许。”苏禾冷笑一声,道:“哦,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小女子能追上你?”张彦鹤愣了愣,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她……她……怎么就……追上来了……”苏禾像挥苍蝇似的猛挥手道:“滚滚滚,别再来烦我!”张彦鹤可怜兮兮道:“你生气归生气,但是围剿猎鹰阁你能不能别去……”苏禾秀眉一挑,道:“你怀疑我的能力?”张彦鹤说不过她,只好改口道:“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苏禾不咸不淡道:“脚长在你身上,我能管得着你么?你服我管么?”说完,便冷哼一声,朝前大踏步走了。张彦鹤赶紧追了上去,苏禾听着后边那人的动静,嘴角不由自主地弯出一个笑容来。

    后来猎鹰阁被江湖众派一起剿灭,阁主洛百玉却逃得不见踪影。各门派又赶紧派了人四处搜寻。

    客栈里,张彦鹤敲了敲门,哄道:“阿禾,你还生气么?开开门好不好?”苏禾开了门,心里喜滋滋的,脸上却故意作出不耐烦的样子,道:“有事说事,赶紧的。”张彦鹤道:“猎鹰阁已经灭了,咱们回药林谷吧?”苏禾眼一瞟,道:“你求我我就回去。”张彦鹤立刻喜笑颜开道:“阿禾,我求……”房内突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张彦鹤脸色一变,道:“房内什么声音?”苏禾也被吓了一跳,看了眼张彦鹤,道:“不知道啊。”张彦鹤立刻将苏禾拉在自己身后,抽出配剑,小心翼翼地往房内走去。谁知却见着浑身带伤的魔头洛百玉,张彦鹤立刻将剑一指,道:“你……”话未说完,洛百玉却突然朝门外冲去,张彦鹤心里一惊,道:“阿禾小心!”苏禾被这突然冲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本能的将银针一甩,被洛百玉轻松躲过。洛百玉眯着眼邪笑道:“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还会用银针,很好!我正需要一个大夫!”苏禾还没听明白那句很好所指何意,就见那人飞身上前,突然拉住自己的手腕,往栏下一翻,苏禾惊怒交加,唤道:“师兄救我!”张彦鹤立刻追了出去,那人功夫了得,带着苏禾一眨眼就不见了。张彦鹤急匆匆的冲客栈二楼大喊道:“洛百玉把阿禾掳走了!”这一嗓子喊完,各个房门纷纷打开,药林谷门徒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顺着张彦鹤指的方向追去,穆云山庄庄主穆怀若也紧随其后,带着门徒一路追过去。

    大家分成了好几路,沿途一路寻找,张彦鹤又着急又担心,一路喊着苏禾的名字,连嗓子都喊哑了,他现在只恨不得立刻将那魔头千刀万剐!

    穆怀若找到苏禾的时候,被眼前所见到的情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苏禾躺在泥地里,听见动静,微微偏过头来看,手指颤抖着指着一个方向,带着几分虚弱,恨声道:“杀了他……”穆怀若急忙解下自己的披风,闭着眼走上前来,盖在苏禾身上。身后渐渐有人声传来,是其他门派的人寻到这边来了。穆怀若道:“苏姑娘,穆某得罪了。”连忙隔着披风,将人横抱而起,往隐秘处绕过去,躲开了身后那群人。苏禾牙齿打着颤,道:“我一定要……活剐了他!”穆怀若不言语,将人放在一处破庙中安置好,又找来一块破门板挡在苏禾面前,这才撤了出去。再回来时,穆怀若手里多了一个布包袱,里面装的是女子的衣裳。见了张彦鹤,微微一愣,张彦鹤背对着穆怀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穆怀若轻轻上前,将包袱放在门板附近,让门板后的人一伸手就能拿到,又一语不发走了出去,经过张彦鹤身边时,张彦鹤低声道:“多谢……”穆怀若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快步出了破庙,往苏禾方才指的方向追去。

    穆怀若毕竟功夫非凡,洛百玉又受了伤,很快便被穆怀若找到,穆怀若作为此次围剿的领导者,抓到人后,竟然没有将洛百玉当众斩杀,而是将人带到苏禾面前,道:“此人交由姑娘处置。”穆怀若站在破庙外,静静听着里头女子的撕心裂肺的哭吼,男子强行压制的怒骂,以及洛百玉的邪笑恶语。直到破庙里再没了声音,穆怀若才悄声走了。从此,江湖上再也没人见过洛百玉的踪影。

    后来苏禾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原本是要将那条小生命扼杀在腹中,却被张彦鹤告知,此胎诡异,若是落胎,母体也会有生命危险,苏禾一度快要崩溃,若不是有张彦鹤细心陪着,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熬过那几个月。直到七个月后,她咬着牙生下一名男婴,交到张彦鹤手里,气若游丝道:“把他扔下山崖,将他摔死……”张彦鹤默然了片刻,抱着孩子出去了。张彦鹤抱着那小娃娃在山崖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终是没忍心将那小生命摔下去,想着他血液里带着的罪恶力量,又在他小小的手臂上,用银针刻上“问心无愧”四个字。张彦鹤叹了口气,幽幽道:“若你能长大成人,望你行于天地,能问心无愧,也不枉我……”张彦鹤垂着眸子,带着婴儿悄无声息的出了谷。

    第48章 番外三 义诊

    药林谷的后山,有一面是历代谷主的陵墓,问心静静立于一座坟前,像是在问张彦鹤,又像是问墓中葬着的人,喃喃道:“她会愿意见我么?”张彦鹤垂了垂眸子,轻轻叹道:“她若是见着如今的你,会很欣慰的。”问心低头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黯然道:“可惜我不能让她为我骄傲。”张彦鹤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想,正色道:“你既然不愿再姓周,不如以后便姓苏吧。”问心愣然片刻,转头看着张彦鹤,嘴唇动了动,道:“她……”张彦鹤看着墓碑上的字,眼神里带着温柔,轻轻笑了笑,道:“她会愿意的。”问心又垂下眼帘,再不言语了。

    因为追灵宫仿制千草丹一事,好几座城镇的郎中大夫被残害,导致城内许多病人不能看医,尤其以沥州最为严重。问心到沥州的第二天,名声就被四处传开,大家都知道药林谷来了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病人一时间多了起来。耿易默不作声地给问心打下手,一直到中午也不曾休息,问心抽空看了眼耿易,道:“要不你先去吃些东西?我忙完这里就过去。”耿易点点头,手一指旁边的酒楼,道:“我去那边等你。”说完拍了拍手上的药屑,转身走了。问心看着耿易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道,耿易倒是比之前稳重了许多,连声音都没有了昔日的稚嫩,那个整日笑嘻嘻的少年似乎一去不复返,在历经种种之后,脱去了那一身少年皮囊,披了一层坚硬的外壳。问心回过神来,对面前就医的病人温温柔柔笑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您能不能把症状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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