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寒门女将军 - 第三章 队正
天刚蒙蒙亮,叶清辉便早早地起身。简单地梳洗、换上男儿衣衫、胡乱地扒拉了几口孙婆婆送来的饭菜之后,她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今日,正是父亲叶城出殡的日子。要招待好前来吊唁的各方宾朋,却是件煞费心力的苦活儿。
于此点而言,叶清辉的不幸其实也给她带来了那么一丁点的、心酸的幸运。
不幸的是,叶家的宾朋少得可怜,除了住在这小巷子里的邻居,就是父亲叶城生前的那些同僚了。
幸运的是,宾朋很少,意味着叶清辉不得不做的那些场面上的应酬也是大减,少了许多烦心的琐事。
简单地帮着孙婆婆、帮着请来的主事人准备些出殡所需的物事之后,叶清辉便套上了那雪花凌孝服,双手拄着杨柳木削成的孝棒,紧挨着父亲的灵柩跪了下来。
望着父亲那黑沉沉的灵柩,那可恨的、薄薄的棺木将父女两人无情地阴阳两隔,自此,叶清辉一个孤女子将要独自面对这世间一切的险恶。
叶清辉不由得悲从心来,趴伏在父亲的灵柩旁边,嚎啕大哭起来。
“刘记铁铺张松年前来祭拜——孝子跪迎——”
“冯记车行崔大山前来祭拜——孝子跪迎——”
“孙记酒楼陈池波前来祭拜——孝子跪迎——”
随着主事人沙哑着公鸭嗓喊出一声声悠长的吆喝,第一波前来祭拜的邻居们,已是匆匆赶了过来。
大楚之人最重脸面,这些邻居们虽然都是各自店铺的苦哈哈,但主事人先是报出了店铺的名号,随后再报拜祭人之姓名,仿佛这样吆喝出来,显得更为响亮些。
叶清辉闻声,一边呜呜地哭着,一边双手握着孝棒向小院门口行去。
待离着祭拜的邻居们约莫七尺之距,叶清辉便停顿下来,双手将孝棒高高举过头顶,随后双膝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大楚的丧礼和另一个时空并无太多的不同,前世里生在农家的叶清辉小时候看多了别家举办丧礼的场面,因此孙婆婆虽只是教了她一遍,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却也完成得像模像样。
然则,此时的叶清辉只是机械、麻木地做着动作,她心底的恐惧和担忧如同盛夏的野草般,恣意地生长着。
灾难,已是明白即将大难临头的叶清辉,正痛苦地思索着退路。然而,反反复复地苦思之后,当局者迷的她,脑海中依旧一片茫然。
梅花内卫手段之阴狠、毒辣,叶清辉不但早有耳闻,甚至还曾经亲眼见过他们畜生不如般的恶行。
既然那李队正起了侵夺家产、霸占他这俊俏“小郎君”的心思,必然会不惜一切手段来达成他那龌龊的目的。
自己这个一个弱女子,在这陌生的时空里又没有权贵的亲戚投靠,想要逃过这一劫,近乎于白日说梦。
这始创于大楚初年的梅花内卫,本为监视高官、皇族之天子亲军,历经百余年之演化,其规模和管辖范围已是扩张到了数十倍,就连寻常百姓的言行举止,也是尽在梅花内卫的监视之下。
权力极度的膨胀的梅花内卫,依仗着大楚皇帝的宠信,简直是无所不为,无所不敢为。其斑斑劣迹早已深深地刻在大楚百姓心头。
不过,叶城这个生性厚道的梅花内卫的火长,却是个十足的异类。
他虽然也会寻着机会捞些银钱,然而,他只是向那些有些家底的商家或小官僚下手,对小巷子里这些苦哈哈的邻居,叶城平日客气得很,甚至谁家碰到些不大不小的官面之事,也会出面帮忙打理一二。
正因为如此,今日住在这小巷周围的邻居们,竟是一个不落,前脚连着后脚地赶到了叶家小院,来祭拜叶城——这个尚不算太坏的梅花内卫。
十余家乡邻的祭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些邻居们实在是不敢多做停留,因为他们知道随后要来祭拜叶城的那一帮人,他们惹不起。既然如此,他们也只有识相地错开时间,远远地躲开便是。
众邻居们散去没多久,外间响起了一阵“噗噗咚咚——”的脚步声,因为外间的邻居们都早早地躲了起来,这阵脚步声在幽静的小巷中听来甚为清晰。
随着那满是霸道之气脚步声的响起,叶清辉的心跳骤然加快,她瞬间明白了过来:父亲的同僚、那些恶名昭彰的梅花内卫已是到了。
“天子亲军、梅花内卫府校尉......程德芳......程大人,队正李万才李大人,携......携一众同......同僚,前来祭......拜......孝子迎客——”
今日丧礼主事之人也是小巷中住着的一位苦哈哈,因为从未见识过如此大的场面,更因为对梅花内卫的恐惧,他这声唱名吆喝得断断续续,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待硬着头皮吆喝完毕,那主事人只觉后背好一阵冰凉,已是冷森森的汗湿了一大片。
叶清辉紧张得心跳如怀揣小鹿,强自打起精神,紧紧地攥着孝棒,趋步向小院门口迎去。此刻的她因为心底的恐惧双手微微发颤,手心里已是汗津津的湿冷。
“咚咚咚——”
“孝子”叶清辉依足了丧事礼节,接连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将程校尉、李队正及一干随同的梅花内卫迎进了祭棚。
叶清辉一边躬身行着,一边悄悄地用惊慌的目光扫视着,打量着今日官阶最高的两名梅花内卫。
当先一人正是校尉程德芳,他约莫四十余岁,生得高大而强壮,轮廓分明的面庞木然地板着,铜铃般的大眼仰视着前方,不见一丝一丝表情。
紧随其后的队正李万才驼着背,一对三角眼放出两道阴冷的目光,四下里寻摸着,那目光仿佛在估算着即将到手的财产到底价值几何。
此时,本是狭窄的祭棚却显得空旷无比,因为原本帮忙的邻居,早已散得一干二净。
梅花内卫这等凶残如禽兽之辈,对苦哈哈的小老百姓有着绝对的威慑力。邻居们惊恐之下散得匆忙,叶清辉甚至看到了几只沾满了泥泞的破布鞋落在了祭棚之内。
随着一阵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十余名梅花内卫入了灵棚,为了给程校尉和李队正让出身位,稍稍后撤时,已将这狭窄的空间堪堪挤得满满当当。
待灵棚内安静下来,程德芳自叶清辉手中接过三炷香,向着叶城的灵牌稍稍拜了拜,将香插进香炉之后,便蹙着眉头撤了回来。
这几日程德芳偶感风寒,连续几剂药汤喝下去依旧不见效果,头痛得厉害。今日他本不想亲自前来祭拜叶城这个小小的火长,但摄于他那位严厉的母亲之雌威,却不得不来。
他那母亲先是以理服人:“头痛脑热的小病算什么?人家叶城虽然官阶不高,好歹也是曾为吾儿身边亲随,此番若是不去祭拜,岂不寒了众人的心。”
眼见着以理服人并不凑效,他那位彪悍的母亲竟是擎起了擀面杖,便在众仆人目光注视之下,将程德芳连打了十余杖,这才将程德芳硬生生赶了过来。
抽身后撤之时,程德芳不经意间瞧见了灵棚后叶城那副黑沉沉的棺木,竟是不由得心下凄然。叶城为他亲随之时,鞍前马后、辛苦劳碌的一幕幕,倏然浮现在眼前。
“你就是叶城之独子?”心下微觉凄然的程德芳,忍着越来越剧烈的头痛,转身向着跪拜在一旁的叶清辉问道。
叶清辉此番头低垂着,颤声答道:“小侄叶清辉,见过校尉大人。”
程德芳瞧了瞧身着雪花凌孝服的、低垂着脑袋的叶清辉,沉声道:“你今年几岁,家里可还有亲戚投靠?”
叶清辉听着程德芳对她这个“孝子”话音里还透着那么一点的亲切,尽管她明白那极有可能只是为官之人逢场作戏之举,但心头的慌乱仍不由自主地消散了不少。
叶清辉大着胆子,慢慢地抬起头来,注视着程德芳轮廓分明的面庞,涩声道:“小侄虚长十五岁,家里早已没有了亲戚。”
话音未落,心下悲凉一片的叶清辉差点潸然落泪,忍了几下,才忍住了鼻内的酸痛,没让泪水流淌下来。
瞧着叶清辉那凄苦的清秀面庞,程德芳心头蓦地一动,心想这位孝子怎地生得如此清秀,那面容竟如女儿家一般。
此念头在程德芳心间只是一闪而逝,他向着叶清辉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向着一干梅花内卫拖着官腔感慨道:“叶城火长向来克己奉公,乃我梅花内卫之表率,诸位日后当以叶城为榜样,勤于公务,莫负天子亲军之名。”
一干梅花内卫连连点点头称是。唯有那队正李万才仿佛浑然不觉,那阴冷的目光依旧贪婪地四下逡巡着,扫过叶清辉清秀的面庞,扫过灵棚后那几间还算结实的青砖房。瞧那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将叶家这宅院和叶清辉一并抢了过来。
虽然李万才至今未出一言,但此时的叶清辉瞧着他那阴冷而贪婪的目光,瞧着他那驼背的模样,已经认出了此人。
这李万才正是昨日自己街头偶遇之梅花内卫队正,正是图谋篡夺叶家的宅院,图谋霸占叶自己这个俊美少年郎之人。
此人毫无怜悯之心,毫无同僚之情,哪里配称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一时间,叶清辉心下连连颤抖着,恐惧的惊慌瞬间化作了刻骨的仇恨,“禽兽不如”四字大骂竟是差点破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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