幂缘 - 第四十三章,和好
林间的夜风,呼呼吹着,自成乐章。夜色下两个媚惑横生的女子坐在林子的一端,闻着空气中馥郁的芬香款款而谈。
“怎么样,和你胃口么?”魅音咬了口竹笋道。很奇怪,像她这等年纪,像她这种性格竟与一小女孩投缘。
“我从不挑食,不过山里的食物比京城鲜美的多。配这空气倍感可口。”堇筠捧着碗道。
“那就多吃点,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大小姐对这粗口食材难以下咽。”魅音一反常态,亲和客气。堇筠这才觉得外公的话有迹可循,同时也觉可惜,这两人年轻时心气倔强,僵持蹉跎这么多年。年老了又碍于面子互不相让。不过是差个人搭个台阶两人也就下了,可惜没人敢揽这活。
死人谷没人敢来,魅音也没有安排客房的习惯。只有连着主卧的一间仆人房让希淋居住。于是堇筠不得不同魅音住一间。
她调侃道“怕不怕半夜被蛇吓醒。”
堇筠一打哆嗦道“嗯,有点。”于是魅音呵呵的笑,取过一小瓶药粉洒到床上“这粉叫百消灵,百毒不敢近身,踏实了吧。”
堇筠毫不客气的躺上,“折腾一天有些累了。”其实大半部分是被齐浩轩给折腾的。
“你啊,标准的大小姐身子,该到山里锻炼锻炼有益健康。”魅音和衣躺上。
她的心智远比实际年龄要小,而她的心智远比实际年龄要大。两人恰到合度,谈话融合。
魅音仰着脸给她讲与庄楚济的过往,一点一点,描绘的十分清楚。
“我有些后悔,研毒至深反被毒伤。与过阴毒物日日相处性格正常才怪。这道理我早就知道。”
“听外公说你与他师出同门,怎会恋上毒物。”堇筠一直不解。
“自古大夫多了有几个能成华佗,可用毒治病乃是一条新路。再加上那段时间我心情低落正想找样东西调解一下情绪,不知觉的就迷上了。说实话自从研究上毒物,我都觉得自己变了,总是患得患失,易爆易怒,怜悯之心消失的无影无踪。别看我现在这样与以前相比好了很多,随着我驾驭它们能力的增强自我控制意识也愈加增强,可那时对我来说已没有多少意义。说实话,我还得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谢我骗你?”堇筠哑然失笑,跟她说了实话。
“你这丫头鬼灵鬼气我还真上了你的当,不过现在你不也办到了么。我要真想追究你的脑袋早搬家了。”
“这我相信。”
“我是想谢你让我想起了那么多事,也想通了那么多事,很痛但是真实。我有许多年没有情绪波动了。我甚至没想过自己还能那样热血沸腾。”
“外公跟我讲过你的一些事,我想你跟他在一起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堇筠一脸憧憬道。
“你同齐浩轩不幸福?”魅音话锋一转,直逼问题中心。
“不,我们很好。”堇筠背过身合拢眼皮,而后浅浅呼吸。
次日魅音起得很早,拉着堇筠让她梳发。对着铜镜看柔软的银发从梳子中上下回穿,高高的挽了个髻,驳翠玉簪排列而上,浅浅傅了粉,依旧是那么张狂的红色衣裙,袖子上绣着一簇簇青色花卉。
“多少年了,已是青丝成白发。”魅音笑笑,唇边含着苦涩。
堇筠没有答话静静关上门出去,留了她一人在屋里成伤。
待到正午,魅音没那么镇定了,虽然她闲闲的抚弄手下的琴弦。堇筠兴致勃勃的拉着希淋在谷中撒欢玩。该她做的事她都做了,剩下的要看当事人的决策。
“除了那片寄养毒虫的林子,这里一切都是那么可爱。”
听了堇筠愉悦是声音,希淋失笑道“您是头一个这么说的人。”
“我还是头一个二次来这儿的人吧。”堇筠脱了鞋袜双脚泡在溪水里,清浅水被正午的阳光照得暖融融的,不至于太热也不至于刺骨。水流温柔缓慢的从她脚背上流下,舒解着人的压力。
“嗯,世人都惧怕阿母。”
“其实你家阿母挺好的,对了,你是怎么来的,该不是被抓来的吧。”
希淋摇摇头道“才不是,我是个孤儿。父母得病死了,是阿母收养了我。”
“所以我说你家阿母挺好的。”起身将裤腿挽高,她突发奇想的下河摸鱼去。这几天被外公带的野性大发。
“小姐,咱不回去吗?”希淋抬头看看天有点着急了。
“才两个时辰你着什么急啊,你阿母在家招待客人,咱啊,得待到晚上才回呢。对了,你会捕鱼吗?”
希淋一副你别小看我的样子甩了鞋也跳下水道“当然会了。”
“那就好,外公老说我白吃了他那么多条鱼,今儿个咱都给他补上。”
希淋很关心阿母,可是努努嘴,还是没有问。
等到月光倾下,堇筠平躺在草地上看星辰璀璨,一双眸子眨啊眨。半晌嗤啦起身道“回去拉。”
希淋刷一下兴奋的起来,整整一下午她都在问同样的问题,“小姐,咱能回去了吗?”而堇筠总是回答道“着什么急。”
院落中烛火幽暗,薄薄的窗纸上透出两个人影来。希淋想要进去被堇筠一把拉住。她疑惑不解,阿母与庄老先生都聊了一个下午了怎么还没说完。
不满的叫了声“小姐。”
堇筠道“去厨房把咱今儿的成果展示一下。”这两人还饿着肚子了吧,虽然他们此时一定感觉不到饿。
“哦,”希淋应了声有气无力的跟着堇筠走。
半个时辰后香喷喷的饭菜出锅,堇筠这种大小姐十指纤纤,只够给希淋当当下手还被鱼鳞刮得满手是伤。
叩叩叩,轻轻抬手敲门,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进来。”庄老先生沉稳厚重的声音传来。堇筠开了一小条缝,探进去俏皮的笑笑道“外公。。。”尾音拉长,带着撒娇的意味。撒娇也是件讲究的事,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硬,她从小受过礼教婆婆良好教导,游刃有余。
大开了门,将希淋手里的托盘接过。斜眼瞥了眼坐着的魅音,煞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抿嘴一笑,他们聊了什么,他们彼此交换了什么眼神,他们如何解开误会,他们是否互诉衷肠,他们可有交换条件,等等等等,堇筠都没有兴趣知道,她只晓得此时的状态很好。
大大方方的将盘子一个个摆上桌道“外公,外婆,你们别生气了,看,为了这鱼,我手都破了。”
“活该。”魅音脸色悄然一变,稍纵而逝。
一顿饭极为自然,邻座的两个老人眼神如星。相谈甚洽。希淋收拾完桌子堇筠紧接着道“唉,我跟你一块儿去。呵呵,外公外婆晚安。”
木门一合,将一切都挡在外面。屋里静悄悄的,是两个人的世界。
“这丫头平时文静温婉,还有如此调皮的时候。”庄老先生摇着头道。
“哎,你是否后悔啊。”魅音支着头道。眼里显出当年的模样。
“魅音,你后悔吗?”他苍老而遒劲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我想把后院的竹林烧了。”
“留着吧,你大半生的心血呢。留着救人。”
“嗯,留着救人。”不知觉的流了两行清泪。透出无比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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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筠睡不着,小心的绕过希淋走到过廊上闲坐。头靠着栏杆,眼中恢复了浅淡的忧伤,涤荡着夜风卷着地上的残叶。这些日子如同山间清晨的薄雾,暂迷双眼。
对面的主卧房,烛火摇曳,片刻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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