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凝眸 - 第五章 陵城重遇

    话说李後季追查玉玺的下落到达陵城，得知当年刺客将玉玺秘密放在陵城王府的书房中，陵城王李存德是当今皇上的弟弟，李後季的王叔，为人自大傲慢，疑心慎重。玉玺之事本就是机密，李後季也不便让陵城王知道自己来了陵城，要想从陵城王府的书房中取出玉玺，不是易事，因为这个陵城王是出了名的画痴，爱画如命，书房中珍藏他费尽平生所收集的画卷，因此书房的守护甚严。

    这日，玉墨坊坊主玉墨亲自来王府拜访李存德。今年玉墨坊会举办一个命题征画大赛，想请他担任首席评判。玉墨坊虽为陵城最大的画坊，但李存德早已遍览坊内所有的画，该收藏的也早已到手，所以对这个画坊很久没有上心，今日突然说要举办的这个命题征画比赛倒是让李存德颇感兴趣，说不定趁此机会发掘一些有才气但没名气的画师，更能收获一些好画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李存德自然是欣然应允，不过倚老卖老的他却提出了一个条件，由他亲自来命题。

    玉墨坊内庭大堂，堂上主位坐着李後季，右下首是张昂。玉墨将李存德的画题交给李後季，李後季打开一看，只有一个“凝”字，沉思片刻后，将这个字递给张昂，问道：“这个命题，你可有把握夺冠？”

    张昂恭敬地接过纸条，看着纸上的字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问坐在一旁的玉墨道：“只此一字？可还有其他提示？”

    玉墨也愁眉苦脸地摇摇头，“只给了我这个字。这个凝就是此次比赛的题目了。”

    张昂看着纸上的字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犹豫地说道：“凝字的诗句不多，不过唐朝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这句中既有凝字，也可入画。荒漠积雪，天空愁云，画面肯定辽阔。”

    李後季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玉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能想到按字索诗，以诗入画，确实不错。只是我怕…”转头看着李後季，继续说道：“我怕应征者多也如此想。”

    张昂谦虚但又自信地说道：“玉娘所言确实值得考虑。不过虽不可避免会跟其他人的想法一致，但画法以及画技上鄙人还是有信心的。”

    李後季淡淡一笑，“陵城王是有名的画痴，一生阅画无数，此番张昂必须夺魁，所以在选题上恐怕还得独辟蹊径，但又得出人意外。一般人第一反应自然是想以诗入画，但我们大可只取本义。凝字有凝结的意思，我想雪梅之姿、朝露之态都是很好的选择。”

    玉墨击节叹道：“少爷想法甚妙！想那王爷要是真想以诗入画，大可直接给定诗句。只给一个凝字，难不成大家画一幅画之前还得先猜中他心中所属的诗句不成！”

    张昂也恍然大悟，李後季吩咐了几句便让张昂先下去准备了。

    玉墨：“李存德若有相中的画师，必会请他到自己的书房中欣赏藏画。而张昂不只是一个才子，更深谙密室暗格之道。到时不必打草惊蛇，玉玺便已是囊中之物。少爷此计甚妙！”

    南宫宸一路赶到陵城，路过一个画坊的时候看到画坊楼前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凝”字，有很多人围着在看热闹，南宫宸心生好奇，便走向一个人询问什么回事。

    “这是玉墨坊公开命题征画咧，呶！悬着的这个凝字便是命题。获胜者可得赏银三百两。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玉墨坊为陵城最大的画坊，此次的评判都是些有名的画坛泰斗，一些不得志的文人墨士更可趁机扬名。不过命题如此刁钻，要想获胜恐怕不那么容易…”

    那个人还在絮絮叨叨，南宫宸没有细听，盯着那个字“凝”字，忽然甜甜一笑，打断身旁那个人的话问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可参赛？”

    “对啊，你进去说你是来参赛的便会有人引你去房间作画，一个时辰后交卷，到时评判就会对所有应征者的画做出裁决。姑娘你是想应征？不过时辰不多了…”

    南宫宸没有听完只点了下头便进入了玉墨坊。

    为了防止选题被抄袭，所以每个应征者都是在一个个单独的小画室作画，南宫宸向门口的小厮说明来意后，便被人引入了一个画室。

    此时玉墨跟李存德并几个评判坐在楼上喝着茶，并未留意楼下进进出出的应征者，倒是位于隐席之内的李後季此时看到一个穿白衫的女子背影，觉得似曾相识，却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正好玉墨过来跟他说此时比赛的情况，李後季便也没再多想那个背影。

    南宫宸想到那个凝字，不知怎么就回忆起那日桂城面具节上自己被致礼拉走后，转头看到榕树下的李後季的那一刻。唇角勾笑，提笔便在纸上将深刻在脑中的形象画了出来。并未浓墨重彩，只是用准确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当时自己眼中的一切－－只有那个芝兰玉树般的身影是清楚的，周围的一切都是虚的，他就是她眼中唯一的光芒。整个画面充满了神秘气息而不乏动感。画好后南宫宸题曰《回首凝眸》。本就是兴之所至，不为白银，更不为名声，于是画好之后，南宫宸便悄悄地离开了玉墨楼。

    评判之时，应征者本就不多，走题者却不少，李存德一边看一边连连摇头，直到看到张昂的《秋荷凝露》图才稍稍顿足，拂须品味。又接着看了其后几幅图，跟张昂的简直是云泥之别，李存德心中有了决定，便不想再把其余的看完，不想走在他之前的其他几个评判却一起聚在一幅画的面前，李存德好奇走进，不禁也被吸引。此画名为《回首凝眸》。画中公子的形象神态固然生动，然而实际“凝”之体现，却非画中公子，而是画中未曾出现之人，这也是作画者的视角。这幅画实际上并不是画，而是一副铭刻的回忆，凝的是眼中唯一，令人感动。

    玉墨看了此画也是一惊，画中人物远迈不群，土木形骸，不自藻饰，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玉墨暗叹道：“这不正是少爷吗！”

    围观的众人也都为作画者的高超画技所折服，毫无疑问，一致判定这幅画胜出。李存德更是忙问道：“本王想见见这作画之人！”

    可是询问一番下来，竟已不见了作画之人。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画了此画。李存德虽十分惋惜，不过又可往书房里新添一画，也算不枉此行。

    “可惜可惜，虽不见了作画之人，不过这幅画确实是好的，玉娘，这幅画本王就带走了啊。”

    “王爷且慢，这幅画画坊还需存个底，也方便日后慢慢寻访这作画之人。明日一早奴家再亲自送画到王府可好？”

    “也好也好。”

    “张昂无才，请少爷恕罪！”

    李後季一手拦住想要下跪的张昂，说道：“这是意外情况，张兄不必自责。”

    “明日我送画去王府的时候，可以带张昂一起去，到时顺便提出参观一下书房藏画，在见机行事可否？”

    “我这个王叔性格傲慢，一般人不放在眼里，他又怎会顺便让人去书房赏画？”

    “那少爷所寻之物…？”

    李後季没有说话，而是许久地凝视着《回首凝眸》。玉墨开口道：“少爷，这画中人，与你是十分的神似。”

    张昂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画，慢慢地说：“看这背景，像是桂城的面具节。少爷可曾到过桂城参加过这个节日？”

    李後季听了张昂这么一说，看着画若有所思地笑着说道：“看来要找到玉玺之前，得先找到一个人。”

    收回了看画的视线，李後季提笔写了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句话，回过头交给玉墨道：“玉娘，帮我把这个飞鸽传书给素华。这件事我另有计策，今天你们也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张昂领命退下后。玉墨看李後季的神情是不想再多提玉玺之事，虽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还是谨慎为好。便也岔开了话题：“少爷今晚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先去准备。”

    “不用，我出去随便逛逛，晚饭不必等我了。”说着便起身准备出去，突然又转过来对玉墨说道：“近日听到你有几声咳嗽，身体若是不舒服，一些事就让其他人打点就好了，今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玉墨怔怔地应了声“好。”看着李後季离开的背影，眼泪簌簌而下，想当初自己只是一个落难的县官女儿，在陵城街头卖身葬父，是他卖下了她，开了这个画坊安顿她。英雄救美，美人心中总会存了对英雄的敬仰之情，爱慕之心，总会期待这个故事可以有个双宿双飞的完美结局，可是她却不敢这么想，因为她的英雄身边早有一个女子。可是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关心自己身体微恙！

    南宫宸在陵城四处转了转，正想先找一个客栈落脚，再慢慢打探李後季的下落，不想竟然在一个客栈发现了坐在那里用餐的一个人居然就是李後季，南宫宸喜出望外，刚想进去，忽然灵机一动，取下腰上的荷包，递给客栈外面的一个乞丐：“赏你了。”

    那乞丐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大方，忙不迭地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好了，你拿着钱袋走远点。”

    “是是是。”那乞丐本还想用这些钱进眼前的客栈好好吃一顿，听见南宫宸这么吩咐，赶忙应着一溜烟跑远了。

    南宫宸看着乞丐飞奔的背影满意地笑了笑，便踏进了客栈，不动声色地捡了个靠近李後季的位置坐下，小二上前来招呼的时候，南宫宸低声交代着把这最贵的酒菜通通上上来，小二点头哈腰地应着，刚高声吆喝了两句，南宫宸转念一想，忙打住小二，“慢着，还得捡那些不费时的菜。”

    不一会儿酒菜便摆满了南宫宸的桌子，可是即使面对着满桌佳肴，南宫宸的心思也不在这儿上，看着像是在吃饭，却是一直留意着邻桌李後季的动静，她看着李後季似乎要结账走人，立马先声夺人地叫道：“小二，结账。”

    “来咯。咦，姑娘几乎没怎么动筷，难道是饭菜不合胃口。”

    南宫宸哪里知道这满桌的佳肴是什么味道，便没有答话，做了一会儿寻找状，然后喊出声来：“呀！我的钱袋掉了！”

    小二开始还陪着笑脸让南宫宸再仔细找找，可是看她找了一会儿就一脸无辜地盯着自己，小二立马跟变脸似的，凶神恶煞地说：“好啊，小丫头片子你想吃霸王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专拣最贵的上。”

    店主闻声走过来，小二把事情跟店主说了，店主挑着眉上下打量着南宫宸，不怀好意地说：“姑娘既然没银子付账，就只能用自己抵押了。”说着便使眼色让人把南宫宸捆押下去。

    南宫宸自小便十分讨厌不是亲近的人碰自己，见那几个人靠近，不由得连退数步，正好撞到一个人身上，转头一看，朝思暮想、找寻了很久的身影就近在咫尺，南宫宸完全忽略了四周，只一瞬不瞬地看着李後季。

    李後季伸手将似乎愣住了的南宫宸拉倒身后，正色道：“慢，这位姑娘的饭钱我帮她付。”

    二人走出客栈，并肩随意走着，南宫宸笑问道：“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可还记得我？”

    李後季也是一笑道：“姑娘可是一直都未告知在下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南宫宸粲然一笑，像背书一样说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名字：“我叫木兮。”说完便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後季，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你道这是第一次相遇，却不知道我一直苦苦追寻着能与你重逢。

    李後季一听这个名字，转回头重新打量南宫宸，却撞上南宫宸的目光，不禁一愣。两人相视无言了一会儿，南宫宸收起眼里复杂的感情，问道：“那么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李後季停下来，环着手臂，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宫宸两眼，转过头去继续走着，想了一会儿道：“你也可以叫我李司末。”

    南宫宸先是一愣，后明白过来：李後季，李司末，“後”仍是夏启的史官根据既有汉字“司”创造的，方法就是把后者反转写，并赋予新的读音。而“季”也有“末”的意思。

    正好路过一个面食摊，李後季问一旁若有所思的南宫宸道：“我看木姑娘刚才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饿不饿？”

    南宫宸笑得一脸灿烂：“嗯！饿了。你陪我一起吃面？”

    “好。”李後季笑意盈盈，看得南宫宸不禁呆了，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真的就好像久别重逢的故人一样，谈笑饮食。

    李後季停下吃面的动作，奇怪地问道：“木姑娘，你…拧自己的脸干嘛？”

    南宫宸这才回过神了自己无意中已经在拧自己的脸来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梦境了，被李後季发现后有点尴尬，赶紧低头吃面，含含糊糊地说着：“没什么，有蚊子。”

    “哦？”李後季更加奇怪地看了看四周，这已经是初秋了，晚上天气也挺凉爽，哪来的蚊子？

    两人已是都只顾吃面，没有说话，于是邻桌两个吃面的人交谈的声音就听得一清二楚。

    “今天玉墨坊的征画大赛你去看了吗？听说可精彩了，可惜我今天才回城，没机会亲自去看。”

    “哎呀那你就可惜了，因为这个征画的画题太刁，所以应征者很少，但因为陵城王亲自担任评判，所以规模还是很大的。”

    “我回城的时候就听说了，夺魁的好像是一副叫做《回首凝眸》的画，可惜找不到作画的人。”

    “是啊！王爷对这幅画爱不释手，还说要亲自在王府招待这位作画的人，可惜找不着人了。你说谁这么傻，参加了比赛结果连三百两和王爷的亲自款待都不稀罕？”

    南宫宸咬着筷子一直在听，李後季看似专心在吃面，实则也在留意，往往很多重要的线索就是从这些街传巷闻中得到，他这次出来目的也在此，虽然心里猜测这作画之人很可能是自己几个月之前在桂城面具节邂逅的那个白衫女子，但她很可能现在还在陵城。那个姑娘气度不凡，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李後季看南宫宸听得好像比自己还出神，于是不禁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这个女子到底是谁？难不成…？

    李後季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木姑娘，这筷子比较好吃吗？”

    南宫宸听了邻座的谈话，心里暗自在想：幸好自己溜得快，不然被陵城王发现，自己的身份肯定要暴露的。虽然南宫宸不是存心骗李後季，但毕竟现在透露自己的身份还不大方便。还是等以后时机成熟再坦白告诉他吧。这样想了之后南宫宸舒心地一笑，听到李後季这么一问，便答道：“没有，我只是在想那副今日一举夺魁的画作？”

    “木姑娘也知道这画？”

    南宫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知道啊，他们刚才说了嘛。”随即又看似无心地试探道：“你呢？你看过这幅画没有？”

    “看过。”

    南宫宸满心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木姑娘好像很感兴趣？”

    “我只是想到底是一副怎样的画能赢得一片交口称赞。”

    “画确实是好画，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到底是何人参赛，画了一幅画后却不等评判便神秘离去。”

    南宫宸听完李後季的话，失望地低下了头。原来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与他的第一次邂逅，那一刻的回眸，让自己今生今世或许都不能忘怀，而另一个当事人却浑然不觉。这就是差别，纵然共同经历过一样的事，但却拥有不一样的回忆。

    两人吃碗面后，李後季问道：“木姑娘此行何处？我送姑娘回去。”

    “本来呢，我是想找家客栈的。”

    “那现在呢？”

    南宫宸背手一笑：“现在我钱袋丢了，我无处可去呀！”

    “这么说姑娘不是陵城人，那么此趟来陵城是所为何事？”

    “你知不知道陵城有一种花叫做丈菊？”

    李後季点头道：“丈菊－名本番菊又叫迎阳花，茎长丈余，秆坚粗如竹，虽有分枝，只生一花大如盘盂，单瓣色黄心皆作窠如蜂房状。”

    “嗯，听说陵城向阳花花开成海，煞是好看，所以我此行是专程来陵城看向阳花花海的。”

    “姑娘一个人吗？”

    “嗯。所以…”

    李後季挑眉看着她，等着她的后话。南宫宸避开李後季的眼睛，说道：“我的钱包被人偷了，我又是孤身一人，实在难以为继，所以，李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暂时收留我？”李後季带着南宫宸回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栈，刚踏进院门就见玉墨坐在那里，“玉娘，你怎么来了？”玉墨听到声音站起身来，由于太过担心，竟然忘了顾忌，一把抓住李後季的双手，满脸又急又喜：“我见天都这么晚了少爷还没回画坊，所以就到客栈这边来看看。”

    李後季反手握了一下玉墨的手，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开，安慰她说：“路上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所以耽误了点功夫。”

    玉墨满脸疑惑，李後季微一侧身，南宫宸这才从李後季后面跳出来，巧笑嫣然地向玉墨点头致意。

    李後季道：“她叫木兮。木兮，这是玉娘。”然后指着一个房间对南宫宸说道：“木姑娘，我先送你回房间。”

    “不用了，这么近我自己过去就好了，你们谈事吧。玉姑娘再见。”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又转过头，不放心地叮嘱李後季道：“那明天见，不许偷偷摸摸地抛下我哦。”

    李後季笑点了点头，柔声道：“去吧。”看到南宫宸关上门后，便装过头来对玉墨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题外话－－－－－－

    首先家睦在这里非常感谢每一位《回首凝眸》的读者，希望大家看后多多给点意见评论~前面这几章都是很早就写好了的，但因为最近是考试周了，所以文章可能会更新得比较慢。望追文的亲体谅~

    (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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