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 - 金竹密语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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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一点的男孩眼里满是恐惧,手臂紧紧地缠住大男孩的脖子,硕大的泪花在眼里翻滚,一动不动地望着马上一脸寒意的男人。

    男人轻轻一笑,透着让人颤抖的蚀骨冷意,

    “两位皇子真是聪明啊,居然用你们母后为自己掩护。”

    大男孩挣脱了侍卫的手,跳到地上,可手臂中还紧紧地抱着弟弟,他扬起稚嫩的小脸,毫不畏惧地与男人对视,

    “何将军,你既然坐上了皇位,为何还要对我们苦苦相逼?”声音虽然稚嫩清亮却透着一股隐藏的霸气。

    男人笑了笑,眼里更是阴冷,“苦苦相逼?当年我全家上下十几人全部死在你父皇的刀下,他不也是这样苦苦相逼?”说完偏头长呼了口气,和这么个四五岁的孩子谈这些做什么。

    男孩挺直了脊背,乌黑的眼眸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亮,

    “父皇说过,凡弃百姓于不顾者,该杀;凡视百姓生命为草芥者,当斩。那十几人的手中,又握有多少我北冥国百姓的无辜冤魂?”男孩清秀的眉头微蹙,苍白的小脸带着几分怒气。

    男人的眉梢越挑越高,听着他说的这番话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这些歪理他不接受,死也不接受!拿起弓箭瞄准了面前瘦小的男孩,

    “该死的东西,满口仁义道德,和那死去的男人一个模样!”说完就要放箭,这时身后被两个侍卫架着的女人急切地喊道,

    “不要!”声音低沉又透着急促,她心口上的伤虽然处理过,可刚刚那一下却伤及要害,此时一开口说话,蓦地喷出一口鲜血,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你一个男人欺负两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男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望向男人马匹后挣脱了侍卫,瘫坐在地上的女人,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抱着弟弟跑了过来,侍卫上前拦住,他却从他们的空隙中跑了出来,扑到在女人身旁,哽咽着说,

    “娘亲,是铭儿害了你。”

    女人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摸了摸男孩的脸,又怜惜地抚了抚他怀中小人儿的头,眼里的泪光闪动,气若游丝,

    “铭儿,柠儿,娘对不住你们……”说完,抚在他们脸颊上的手臂蓦地垂下,眼里的深情定格,随后慢慢地散去光华。

    小人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着女人冰凉的脸,呜咽着说,

    “哥哥,娘亲怎么了?”

    男孩僵直了身子,跪了片刻随后慢慢地起身,紧紧地咬住下唇,生生地止着心中的泪。看着母亲的身体在面前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剜着。他缓缓地回头,与马上有些呆愣的男人对视片刻,随后唇角扯出一抹醉人的笑,

    “何将军,你敢不敢放了我?”

    男人对女人的死有片刻的失神,然回眸望向眼前的男孩,他唇角噙着的那抹浅笑,与死去的女子一模一样,心思一乱,

    “我为何要放过你?”

    “父皇说过,男人要堂堂正正地战斗,可你现在对我可算得上是堂堂正正?”他眼里的讥诮让马上的男人恢复了神智,浓密的眉毛轻挑,

    “真是人小鬼大,你想用激将法?看来那男人还真没少教你。”

    男孩缩在袍袖中的手在轻轻地颤抖,如果贴近他必然会听到他心脏在强烈地跳动。而知道这一切的月罂,此时正贴在他的身旁,与他一同对视着面前的男人。

    男孩缓和了两下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激将法又如何?何将军敢吗?”他挑衅地眼神彻底地激怒了面前的男人,寒声问道,

    “我放了你对自己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你却能活命,谁知道你会不会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我岂不是白白等了你一辈子?”说来说去,这孩子不过是想逃命罢了。

    只见男孩轻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火光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芒,轻声说,

    “杀父杀母之仇,铭儿永不会忘。”说完毅然地抬起头与他对视,难以掩饰的傲气在眉眼间呈现,与前不久驾崩的先皇神似。

    两人彼此对峙着,忽然,队伍的后面一阵马蚤动,砍杀声渐渐传来,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急切地喊道,

    “将军!后面有伏兵!”正说着,身后的嘶喊声越发地明显,男人眉头拧起,暗骂了声该死。

    一匹黑亮的骏马从侧面飞快地跑来,直奔男孩的位置。那男人猛然间注意到马上之人的意图,忙飞身下马,直奔那两个孩子的方向。一切快得惊人,地上站立的两个男孩,被两人各抢了一个过来。

    骑黑马的人一身黑色短打衣装,黑纱遮面,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透着决然与恨意。只匆匆瞥了男人怀中的小人儿,微一阖眸,策马急去。众侍卫一慌,听到男人咬牙切齿地吼道,

    “追!”众人骑马飞奔而去,只留下少数人跟在他的身旁。

    男人翻身上马,眼里的恨意不减,冷声笑道,

    “还以为皇家的所有人全都杀了,没想到还是有活口。”说着,他扣住小人儿的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过只要把你留下,他们也不敢胡来。”说完仰天大笑了几声,可眼眸深处却漾起一丝悲痛。马前坐着的小人儿望着远去的那匹黑马,漆黑的大眼中滚动着泪光,喃喃地念着:“哥哥……”

    夜,又恢复了死一般地寂静。

    月罂望着只剩烟尘的道路尽头,心里一片错杂,她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身旁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才晃过神来。刚刚那个骑马的人又返了回来,站在她旁边,对面前的男孩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处实在危险,你究竟要回来做什么!”

    月罂也望向前方,面前站立的正是刚刚那个男孩。他缓缓地跪倒,磕了三个头,随后挺直了脊背,面无表情地望着那片沾染着血迹的土地。月罂向前走了几步,垂眸看了看身边呆愣的男孩,伸出手轻抚了抚他蹙起的眉头,虽然无法碰触到他,但却感觉他面庞如冰一般寒冷。

    在身后人几次三番地催促下,男孩才慢慢地站起身,收回了盯在土地上的视线,望向队伍消失的方向,默默地念道,“柠儿,哥哥一定会救你出来!”

    冷冽的风扬起地面上的尘土,夹杂着沙石扑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衬得整个空间越发地悲凉。男孩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全部散去了一样,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105章 谁陪着谁?

    月罂心里一惊,正想伸手去扶他,周围瞬间失去了色彩,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她四下茫然地望着,心中说不出的恐惧,想喊却不能发出声音,一口气卡在喉咙中,最后竟然呼吸困难。胸口一阵紧缩,心跳猛地加快,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急促地呼唤,

    “公主醒醒、公主……”

    月罂猛地惊醒,微凉的空气霎时涌进了身体中,转了转眼睛,却撞见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眸,她怔怔地望着那双眼,仿佛记忆还留在梦中一样。存了许久的泪沿着秀美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却丝毫不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摸着面前温润的脸庞。

    触手是一片温热,并不是梦中那份冰冷。视线又在其他地方扫过,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梦境,忙抽回了手。

    慕离缓缓地透了口气,抬手抹掉她眼睛挂着的泪珠,柔声问道,

    “做噩梦了么?”

    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梦,毕竟太过真实。可她又希望是个梦,因为那样的场景,她不希望是真发生过的,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默了片刻,月罂坐起身,转过头向窗外望去,仍是漆黑一片。稳了稳情绪,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只是偶尔经过,听见屋中有声响,这才进来瞧瞧。”他逆光而坐,浓密的睫毛轻垂下来,陷入一片暗影之中。

    “才三更,再睡会儿吧。”月罂点了点头,又躺了下去。她面向里躺着,却始终无法合上眼。刚刚那一幕太过血腥,让她现在仍心有余悸,很想知道这个梦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那两个孩子,现在如何了呢……

    一只手从被中握住了她的手,她回眸望去,却看到他眉眼温柔平静。见她回头,慕离微微一笑道,

    “我在这里坐会儿,可好?”

    月罂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心思极细,必然不会此时离去。他宽大的手掌包覆住她的,始终如此温暖,有心放开,却又自私地未动,点了点头。心中想着,只把他当成个亲人,这样就好……

    刚刚那梦太过惊险,让她身心俱疲,此时重新睡下,却觉得眼皮沉重。手中传来的温暖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没过多久,便安稳地睡着了。

    慕离轻靠着身后床柱,视线锁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间,见她像是睡熟了,也慢慢地合上了眼。刚刚他被梦中的事惊醒,出了一身冷汗,那个梦已经在心底埋了十几年,究竟为何会忽然梦见?他不解,索性起身在园中慢慢散步,正巧遇到了花寻的小厮聪儿,问了问才知道,花寻刚刚进了宫。

    他到了花月轩时,屋中只剩下一盏烛灯散发着朦胧的光芒。他在院中静立了一会儿,本想回自己的园子,却隐约地听见屋中传来急促的呼吸声,顿时心中一阵紧缩,三步两步进了屋子,发现月罂正手攥紧胸口,仿佛要透不过气来,这才唤醒了她。

    慕离将她的小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中,心下黯然,自己何尝是在陪她?明明是想让她陪着自己,那件事,他刻意地埋藏了这么多年,可今日仍然出现在梦里,让他心里异常的悲凉。

    两人一坐一躺,被中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的温暖慢慢地融入对方的心中。

    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月罂想撑住身子坐起来,手上一麻,又倒了下去。她抬起手甩了甩,像被针扎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揉了揉蓬乱的头发,脑海中还留着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以及那个凄惨的梦境,暗叹了口气。今日开始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再去多想什么,梦中的事记得还算清楚,等找个机会打听打听便知一二。

    匆匆地吃罢早饭,便带着婉儿、夏蝉和冬晴四人出了园子,想去镇上的店铺转转。她自从得了那四个丫鬟后才知道,原来她们个个都会些拳脚功夫,怪不得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飒爽之气,看来慕离这么安排也是有道理的。

    好在她们几个年纪还小,倒也容易相处,尤其夏蝉和秋霜两人,性子活泼话又多,与她们一起必然不会感到无趣。月罂出来前把她们分成了两组,今日带出了性子稳重的冬晴和活泼好动的夏蝉,两人性格互补,家里留下的也是如此,这样彼此之间也会有个照应。

    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比平日里气氛活跃得多。夏蝉这两日与月罂熟络了一些,也没了开始的拘谨,正眉飞色舞地为三人讲故事。月罂看了马车中坐的四个人,忽然想到了以后可以做副麻将,正好可以凑成一桌,想到着轻声一笑。

    夏蝉以为她是被自己讲的故事逗笑了,越发地来劲儿,从邻里之间的小事竟然扯到了其他几个大国之间的纷争。月罂听到北冥国时心下一动,打了个岔问道,

    “现在北冥国的国君是谁?”

    “好像叫何什么……”夏蝉偏头想了想,确实忘了叫什么。

    “何启。”冬晴低声答道。

    姓何吗?梦中的那个男人也姓何……婉儿轻推了推月罂的肩膀,问道,

    “公主,怎么了?”

    月罂摇头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想,北冥国的国姓应该为北宫,为何君主姓何?”

    三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欲言又止。月罂心中更是疑惑,看向夏蝉,只知道她是个急性子。夏蝉叹了口气,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公主有所不知,现在的国君是篡位而来,当年北冥国先皇刚刚驾崩,所有皇室人就被尽数除去,后来那人坐了国君,却不改国姓。”

    她手指在衣袖中慢慢攥紧,看来那个梦大概有几分真实……心头一阵黯然,也不知那两个孩子如何了,是死是活。

    冬晴看月罂脸色不好,忙给夏蝉递了个眼色,让她别再继续说什么。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轻声道,

    “公主喝茶。”

    月罂接过来象征性地啜了一小口,又递还给她,见三人怔怔地将她看着,微微一笑道,

    “昨晚睡得不踏实,你们接着聊,我睡会儿。”说完靠在毛绒垫子上,慢慢阖了眼。

    三人对望了一下,轻轻地挪动着身子,各自找了地方歇着,没再继续说话。

    第106章 幽幽的琴声

    马车缓缓地在店铺门前停稳,车上先后走下来四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在前面的少女面容清雅秀丽,年纪虽小,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股高贵的气质。一双乌黑的眼眸清亮如泉,灵动间带着妩媚,又多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沉静。一身月白色貂绒斗篷裹在她纤瘦的身体上,在白雪之间更显得娇俏动人。

    身后跟着的三个丫鬟年纪看起来比她小几岁,均是素色小袄,打扮得简单大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街上行人虽少,可一见这辆马车都忍不住向几人观望,猜着她们四个人的身份。

    月罂只是匆匆扫了眼四周,便快步走进了店铺。刚推开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仅一日不见,屋中已经摆好了几件家什,使整间屋子看起来不再空落,不过这动作实在太快了些。

    大厅里摆了张刻有冬日雪景的玉制屏风,屏风前是两把太师椅,中间用圆木桌隔开,屋子正中间是一个一人来高的暖炉,里面炭火烧得正旺。伙计们一见月罂来了,忙走过来纷纷行礼道:“贝掌柜早。”

    月罂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索性在“罂”字上取了个“贝”字作为姓氏。她点了点头,吩咐众人各忙各的去,自己只是随便看看。

    这一层大厅一面是通往二层的楼梯,另一面是一排五间小屋,平日里接待客人倒也方便。推开一扇门向里面瞧了瞧,简单的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看来他这动作怪麻利的,这么短的时间就办好了这些事。

    月罂刚回到大厅,门外便传来敲门声,伙计开了门,领进来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月罂惊喜地跑了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笑问道:“蒋大娘!您怎么来了?”

    这人正是她先前见到的彩衣阁掌柜,那时还赚过人家二十两图样钱,好歹也算是用自己的双手赚到的第一笔钱。老妇人一听月罂这么喊她,神色微变,想要行礼却被月罂拦下,对她摇摇头,眨了眨眼。

    老妇人常与人打交道,一看便明白了月罂的意思,瞟了眼四周的伙计,这才笑了笑问道,“不知姑娘这里可有说话的地方?”

    “蒋大娘随我来。”月罂拉着她的手进了大厅中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又吩咐婉儿倒茶,这才把门关好。

    老妇人又要行礼,月罂忙一把将她拦住,话中故意带着嗔怪,

    “我在这里只是个普通掌柜的,你我一样,何必要拜我?何况按年纪来算,也该我向您行礼才是。”

    “老身不敢。”她虽知道月罂没什么架子,可她怎么也经常与富贵之人打交道,生怕在这些事情上出了错。

    “那就互相都不要行礼的好。”月罂说完将她引到一旁的雕花软椅上,自己坐在了另一侧,问道,

    “您怎么会来我这里?”

    老妇人欠了欠身子,答道,“昨日收到花公子口信,说公主最近要开间服装店,特地让老身过来帮衬几日。公主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了。”

    月罂从她一进屋子就猜到了几分,此时听完却有些歉意,

    “蒋大娘也是开服装店的,他何必这么为难您……”

    老妇人轻轻一笑,眼里化开丝丝暖意,

    “公主有所不知,老身有个儿子在花霰国,开了家绸缎店,近年来一直承蒙花公子照顾,生意也算不错。这些年一直让老身过去养老,可老身终究舍不得彩衣阁。不过最近身子骨也有些不中用了,想早些将店铺转到儿子那里,也打算着想几天清福了,本打算这两日就动身,偏巧昨日遇到了花公子。”

    月罂听完这才舒心地笑了笑,拉过她略显苍老的手,轻声道,

    “这样也好,到那边既可以接着开店,也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两人正说着闲话,婉儿将一壶新泡好的茶拿托盘端了上来,为两人斟上,又转身退出。

    月罂得知了老妇人的打算,也就再没什么顾忌,问了问开店前的事宜,以及图纸的准备等等,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详详细细也得知了不少事情,看来在这里开店也不是那么简单。

    送走了老妇人之后,她开始为开张做了准备,在二楼中选了个屋子当做工作间,取过纸笔画了些衣服的图样。蒋大娘临走时让她自己先画好一些,等明日过来再改进一番,这样既保留了别具特色的风格,也符合了南月国的服装特点。

    夕阳西下,天地间笼罩在一团柔柔的橘色光芒之中。月罂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着桌上画好的几副图,小小地得意了一回。起身到了窗口,望着远处夕阳,心中顿时觉得敞亮。

    正准备吩咐几个丫头一起回园子,却听见隔壁暗香楼中传来了幽幽的琴声,这曲子虽未听过,但其中的感情却很容易让人产生共鸣。悠扬婉转,仿若空谷中的一株幽兰,独自绽放,寂静安详。又好似云中仙子拨弄着箜篌,只应天宫中的曲子,却在人间缓缓地流淌。

    月罂手托着腮,隔着一条窄小的胡同向对面望去,虽然见不得弹曲子的人是谁,却仍错不开眼眸。直到曲声终了,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前世对乐器只是略懂,可自从回到这里之后,对古琴确实十分熟悉。从这人的琴声中也自然能听出其功底深厚,非一日两日可练成。

    常听人说,能沟通人类情感的不是语言,而是音乐。细想想,也确实如此,这曲子悲凉中带了些期待,盼望中又仿若多了点辛酸,凄凄楚楚,让人听后心里一阵怅然。

    “公主,现在要回去了吗?”婉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旁,顺着她的视线也向对面暗香楼中观望,却什么都不得见。

    “嗯,回吧。”一不留神,听这曲子竟然忘了时间。

    月罂坐在马车上凝神思索。图样可以修改,可接着就需要制成衣裳。她开的不是普通小店,先收人定金,再拿着布料做衣裳。自己想引入现代的模式,直接做好成品等着人们选购,这样就需要先投入相当一部分资金。

    她趴在车中矮几上,手指滚动着小茶盅,脑袋里却飞快地转动。这第一笔进货资金从哪儿出呢?起身打开腰间的荷包,往里面瞅了眼,暗自撇撇嘴,还剩下几两银子,连一匹布都买不上。如果再想办法去张罗,恐怕开业还要晚上几天,绝对不行!

    月罂眼珠转了几圈,一个闪着金光的大字立刻在脑海中升了起来:借!

    第107章 腹黑男人

    幽静的离园中,金色的竹叶在橙色的夕阳中拢上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在地面留下纤长的身影。

    月罂站在院子里,略微头疼,本想着去找花寻借些银两,可那妖孽居然给自己留了张字条,说是几日后才会回来,有事让她去找慕离。她暗自苦恼,屋中那人看样子脾气虽好,可每次面对他时心里总是有点畏缩,在院中徘徊了许久也没进去。

    心想着要不要晚几日开业,等花寻回来再开始着手,转念一想,那蒋大娘还等着去看儿子,这事也不能拖太久,一时间更是头大,在院中绕着圈,唉声叹气。

    正想着,面前的雕花木门从里面打开,潼儿走了出来,仿佛早就知道她在院中一样,向前走了几步,弓身行礼道,

    “公主,我家公子请您进去。”

    月罂咧了咧嘴,竟忘了慕离耳力极好,否则昨日也不会在丫鬟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先听到自己屋中的响动。

    她硬着头皮提步进了屋子,掀开防寒的暖帘,向内室张望,见慕离正静静地坐在桌案后写着什么,只能轻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他仿佛没听见一样,一动未动,轻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掩住如墨石般的光芒。雪色的阔袖掩着白玉般的手指,时而提笔落字,时而偏头沉思,动作优雅至极。月罂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旁,歪着头看着他写着什么。一见是类似账簿之类的东西,顿时觉得头晕,如果说她有什么不喜欢的事,那就是管账。

    她对数字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以前上数学课时总是被各种符号与数字折磨,常常用睡觉打发时间。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动一动,真是认真……

    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慕离眉间微蹙,伸出左手将面前捣乱的小手握住,离视线远些,仍自顾自地写着。月罂无语地瞪了瞪眼,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索性坐在椅子扶手上,合计着一会儿要如何向他开口。

    前些日子还欠他训练伙计的二百两黄金,如今又向他借,不晓得这坏心肠的家伙会不会讹她更多。想到这一激灵,还是算了吧,别自讨苦吃。月罂挣脱了他的手掌站起,不料刚起身又被他拉了回来,坐在了他修长的腿上。

    慕离放下笔,将她连同胳膊一同圈在怀中,温和地笑道,

    “刚来就要走么?”

    她看着对方温柔黑润的眼,暗自捏了捏手臂,好让自己清醒,向后错开一些,挑眉问道,

    “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你竟然才看见?”

    慕离微愣,确实以为她才来,忽然记起刚刚吩咐潼儿请她进来,于是略有些尴尬,

    “对不住了。”

    月罂自然知道他只是专心而已,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此时坐在他身上,觉得实在不妥。想起来却又动弹不得,暗自磨牙,他何时学会这么无赖霸道了?

    慕离丝毫不介意这些,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微微笑道,

    “公主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她咧咧嘴,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心想着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了,等些日子再开业好了,于是打了个哈哈道,

    “没什么事,就是走到附近,顺便过来瞧瞧。”

    慕离目光灼灼,看得她眼神有些闪躲。他心中顿时明了,仍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抚摩着她略显僵硬的脸庞,凑近了些,轻声慢语地问道,

    “当真?”

    他脸庞离她越来越近,幽黑的眸子一点一点地看过她强装镇定的脸庞,抿唇一笑,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永远不会撒谎。

    近在咫尺的温润面颊,呼吸间的丝丝竹香,一切都像有魔力一般。月罂见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仿佛在看手心中的猎物,觉得吃定了她一样。心底一阵气,这人总是一副看穿自己的模样,料定自己会怕他不成?

    于是挺直了腰板,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就差叉着腰了,

    “当真!”

    慕离偏头一笑,松了手臂,看她蹭地跳到了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挽起了雪色衣袖,接着拿笔记录着账目,也不再看她。

    月罂暗自呼了口气,自己在他面前仿佛是个透明人一样,什么事都逃不开他的手掌心,难道他知道自己要借钱不成?忍不住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斜睨着他的眼,见他神色不变,又觉得把他想得太神了。

    “公主再转一会儿,我就要晕了。”他唇边含着浅笑,眉眼平顺,手中的笔却并未停下。

    她停下了脚步,懊恼地垂下了头,慢吞吞地挪到了门边,回头又偷偷看了看他,暗自咬了咬牙,大不了晚开几日便是!

    “金竹镇西街也正要开家服装店,听说近几日在修整房子,这几日也就要开业了。”

    月罂迈出门槛的脚猛地停住,自己的那个店铺与人家的才隔了一条街,同一时间开的店,当然是哪家先开哪家占优势。听他不经意地这么一说,心里烦躁得不行,回头看去,见他正眼里含笑地盯着自己,心中暗骂:这腹黑男人!必然知道自己来的目的!逼着她向他开口借钱不成?

    两人对视了片刻,一个唇角挂着笑,一个眼里喷着火,最终她实在受不得,三步两步走到他面前。清了清喉咙说:

    “我要借钱!”说完底气马上就减弱了些,借钱的人哪有这么嚣张的?干咳了两声,眼睛瞄向一旁的书架。

    “公主有自己的奉银,为何还要借?”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毛笔放于笔架上面,偏头将她看着,黑漆的眼眸深处漾起一丝波澜。

    “你知道我不想用那些……”她声音软了下去,如果按先前的想法,只要用女皇拨下来的钱投入就好了。可偏偏前些日听到了女皇私下里说的那些话,心中剩下的那点小小自尊心让她实在没办法动用奉银中的一个铜板,她既然不待见自己,自己为何要花人家的钱?所以才这么着急想自己做点生意,养活自己。

    又一想到店还没开起来呢,就先后欠下了这么多银两,更是郁闷。看来哪个时代都是如此啊,感叹了一声,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还记得那日鬼差对自己说过的话,这辈子钱不愁花,可她哪知道给自己的钱是不少,可却一分都不想用。

    第108章 主动吻了他!

    他漆黑如墨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见她垂着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沮丧,也不想再继续那个问题。手撑着头将她看着,轻声问道,

    “要借多少?”

    月罂眼睛一亮,心中顿时乐开了花,看来这人也不像表面那么冷漠。双手撑住他的肩膀,满脸兴奋答道,

    “只需前期的投入资金,一旦赚到了钱,我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慕离眼风扫过她撑在肩头白嫩的手,又转回眼眸望向她晶晶亮亮的乌黑大眼,便有心逗她一逗,故意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沉吟道,

    “可是,公主先前已经欠下二百两黄金……”

    她头上顿时多了几道黑线,看来还是把这男人想得太“善良”了……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抢先一步说,

    “一起还、一起还……”

    慕离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有趣,略想了想,也不回答要不要借,只是敲了敲额头,仿佛在自言自语,

    “核对了一天的账,倒有些累了。”

    她一听这话里有话,眼珠骨碌一转,忙讨好地绕到他身后,敲着他的肩头,边敲边说道,

    “这样好些了?”

    他强忍着笑,轻嗯了一声,索性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他说的倒不是假话,这些天多出了许多事,确实有些累了。

    月罂见他一脸享受的模样,真恨不得咬他两口,向那张温润儒雅的脸庞比划了两下拳头,却没敢砸下去。慕离睁开眼,眼风轻轻扫过,她忙收回了动作,四下望天。

    这小动作被他看在眼底,最后实在忍不得,轻笑出声,将她按在肩头的小手拉了过来,话中含笑地道,

    “只是一些银子而已,慕离怎敢劳烦公主服侍?”

    月罂深深地吸了口气,差点被他气得半死!不敢劳烦?刚刚还是那副享受的模样!回眸间见他唇角轻勾,黑眸中漾着狡黠笑意,那表情明明是料定自己会上钩一样,顿时心中明了,原来他又故意为难自己!

    这男人……实在太过可恶!想到这,一股火冲到了头顶,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理智,直接向他的脸上咬去!慕离有意地转过脸,她不偏不倚地恰好咬到他淡粉色的薄唇上,顿时一惊。

    恬淡的竹香顷刻间涌入鼻息,她咬着他柔软温润的唇,与面前幽黑的眼眸对视,心顿时乱跳成了一团。那双眼中并无惊愕,反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欢喜,看得她脸腾地一红。慌忙站起了身,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这可是她主动吻的他!

    月罂退开两步,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干笑了两声打岔道,

    “天太晚了,你、你早些歇着吧……”说完落荒而逃……

    慕离抬手轻抚过唇角,仿佛上面还沾着少女的幽香,眼底溢满柔情。透过敞开的雕花木窗,看着她连跑带跳地出了院子,脸上的笑意更深。

    月罂出了离园,也忘了回自己的院子,沿着左面小路往前飞快地走着。一路上脑袋里嗡嗡直叫,暗骂了声自己,只是亲一下至于吓成这样?何况那根本也不算亲……虽然那男人太好看了些,太有心计了些,也太可恶了些,可自己好歹也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竟然会如此失态,真是丢脸至极!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到,正事又给忘了!捶了捶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糊了?先前的精明劲儿都哪去了?莫不是这里的人一个个都太过于精明,自己变傻了么?她在竹林间长吁短叹,想再回去却又停住了脚步,一想到那双黑到极致,虽然含着笑却像是盯着猎物的眼眸,不由得后背阵阵发凉,算了,明天再说吧……

    她边走边踢着雪,也不知道这条小路通到哪儿,反正这园子里十分安全,也就没着急回去。隐约地瞧见前面有一座院落,青砖绿瓦,在翠竹的衬托下更显得清幽雅致。她紧走了几步,到了院落外向里望了望,里面零零散散地有几根金竹,竹林间摆放着石砌的躺椅,其他皆无。

    这院子看起来太过幽静,看样子里面一个下人都没有,没半点人气。她只当是个空落的院子,也没进去看看,接着沿墙根慢慢走着。正无聊间,眼角忽然瞥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栅栏围成的笼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好奇心牵着她凑到了近前,顿时又惊又喜,是小兔子!她向来喜欢小动物,尤其这种看起来温顺的小家伙,打心眼里喜欢。小白兔听见脚步声,一蹦一蹦地跳过来,抬起了前爪,歪着头将她看着,耳朵动来动去特别可爱。

    月罂乐颠颠地抱起来一只,抚摸着它洁白光滑的毛,乐得眉开眼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放下!”

    声音不大,却透着蚀骨的冷意,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她手一抖,小白兔顺势跳到了栅栏里。

    回眸望去,果然是那日见到的人。他仍是一袭淡青色长袍,与身后的竹林同色。那张美如雕刻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甚至只有漠然。一双狭长的眼眸透着慵懒,又有几分不屑。他虽长得极美,但眉眼间的冷意却令周围温度顿时降下许多,让人亲近不得,只看一眼便想打个寒战。

    月罂也不例外,偷偷地搓了搓手臂,指了指兔子,尴尬地笑问:“我只是看看,你养的?”

    奚墨淡淡地扫了眼她,清冷的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没有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走进了院子。

    月罂讪讪地收回了手,白了他一眼,这什么人啊!看他已经进去了,目光这才沿着拱门向上望去,只见门上方刻着两个字:墨苑。暗道了声倒霉,每次遇见他都惹得一鼻子灰。

    也没心情再逗兔子,沿着刚刚的小路往回走着,走出几步又回头向那院落张望了一阵,心中疑惑,这人为何这么清冷?若真是这种性子,又怎么会养那么可爱的小白兔?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副图,左面是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冷酷面孔,右边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白兔,她暗自咧了咧嘴,果断地在中间画了个叉!。

    第109章 又被算计了

    月罂向前走了几步,迎面正遇到四下张望的婉儿,抬手打了个招呼。婉儿一见是她,三步两步地跑了过来,在她面前嘻嘻一笑。

    月罂见她笑得灿烂可爱,心中的郁闷顿时少了许多,笑问道,

    “什么事这么高兴?”

    婉儿小脸红扑扑的,眼中满是兴奋,

    “刚刚慕公子派人来说,服装店前期所需的布料已经订好了,想必此时已经送到了店中,还留下了些银票,说是以备不时只需。”婉儿并不知道月罂先前去离园做什么,只当是慕离与公主心有灵犀,猜到了她今天发愁的事。

    月罂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无奈的笑容,天知道刚刚那黑心的家伙怎么为难自己的!转念一想,自己刚刚向他借钱,这还不到半个时辰,他这么快就办好了?还是说,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什么时候去求他?

    一想到那双含着笑的狭长眼睛,她不禁暗自磨牙,好像又被他算计了……

    婉儿见她神色古怪,只当她是高兴的,也没在意,仍自顾自地说着:“慕公子还说,公主时不时还要付些利息才行……”

    “利息?”月罂眉梢轻挑,心想着这黑心男人,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绕进去了,就想着他不会这么痛快放过自己,真后悔当时一冲动向他开了口,

    “他说过利息怎么算了吗?”

    婉儿偏头想了想之后才答道,

    “慕公子说,只要告诉公主,用‘那个’算作利息就好。”她左思右想也不知“那个”究竟是什么,只能将原话复述一遍。

    “那个?”捶背?还是……月罂顿时脸色通红,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用“那个”当利息?还时不时付些?想得美!!等赚够了钱一定快点还他!

    往前疾走了几步,忽又想到了什么,转回头对婉儿说,

    “对了,给我找一些木板来。”

    “公主要那个做什么?”

    她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人冰冷不屑的模样,鼻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答道,

    “为了不再碰一鼻子灰!”说完又快步向前走去,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碰见这么一群怪物?

    婉儿第一次见她被气成这样,但又不像是真的生气,总之,古怪得很。不过她倒觉得自从出了宫,这个公主看起来比以前顺心多了,原来总是做事谨慎、小心翼翼的模样,现在却能从心里笑出来,偶尔也会发发牢马蚤,倒觉得现在才像是个正常人。

    月罂坐在书案前,摆弄着婉儿找来的那些小木板。想了片刻,提笔在每一块木板上画了一个骷髅头,又在旁边画了个叉,左看右看,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擅长画画,几笔下去,顿时活灵活现,虽然画的内容有些惊悚……

    婉儿在一旁边磨着墨,边暗自吸气,拿眼角瞟着月罂,也不知道她用这些木牌做什么。

    她放下笔数了数,大概十几块,想必也够了。

    “公主拿这些木板做什么?”婉儿胆战心惊地问道,她自来害怕鬼神一说,这些个骷髅头画得有些可爱,虽然看起来不吓人,但终究是个恐怖的东西,暗自咽了咽口水。

    “把这些木牌固定在通向‘墨苑’的路上。”她皱了皱鼻子,想象着那个人的冰冷模样,哼了一声,以后再不从你院子附近经过。

    婉儿咧了咧嘴,也不知奚公子怎么惹着公主了,可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好不听,只能唤了夏蝉和秋霜进来,三人将木板抱了出去,分别派人在路边固定。

    月罂起身走到窗前,顺着半敞的木窗向外望去,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一弯月牙清清冷冷地挂在天边,说不出的孤独。

    一晃四五天过去了。此时虽然是寒冬,但繁华热闹的街上依然人来人往。

    月罂这几日都窝在店铺二楼,与蒋大娘修改着图样,画好的便让人拿去制成衣裳。前前后后算起来,已经有了几十款样式。她不仅按照这个世间的风格画图样,更添加了许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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