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 - 金竹密语第4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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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小心地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顿时在唇齿间化开,幸福地叹了一声。眼风扫过站在一旁等着侍候的几个丫鬟,摆了摆手,

    “你们下去歇着吧。”

    三个人齐齐应了声,转身刚想离开,忽然听月罂又问,

    “冬晴呢?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月罂边吃着虾饺,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都是她们四个人在外室候着,今天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少了一个人,有些奇怪。

    三人的脚步一顿,却默契地一同沉默下来,忽然,一声极低极细的抽气声传来,像是在压抑着哭声。

    月罂准备夹菜的手一顿,刚刚压下的不安又慢慢升了起来,这些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迅速站了起来,走到夏蝉的身后,搬过她的身子问道,

    “为什么哭?”

    夏蝉本还是强压着声音,此时听她问道,眼泪哗地淌了下来,捂住嘴呜呜地痛哭。

    “夏蝉!在公主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春露终于忍不住开口训斥,可眼中却夹杂着同样的悲伤与哀痛。

    月罂淡淡地瞟了春露一眼,放开夏蝉,走到她面前,冷声问道,

    “那我问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冬晴呢?”

    春露扑通跪倒,迅速地俯低身子,额头抵在手背上,沉声回道,

    “请公主不必理会奴婢们的事,公主心系国事,已经太过繁忙,无需再为下人们的事费心。”

    月罂静静地凝视着跪在脚前纤瘦的身影,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她从来到这世间起就想要达到平等,可经过这么久才发现,在这样一个尊卑分明的世界,自己提倡的不过是童话般的梦想罢了。她慢慢眯起了眼,幽幽地说道,

    “我再问你一遍,冬晴去哪儿了?”

    春露顽固地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不肯出声。两旁站着的夏蝉和秋霜也忽然跪下,以同样的姿势对抗着她,齐声回道,

    “请公主不必理会。”

    月罂郁闷地蹙起眉头,心中竟升起了无力感,难道自己想问一点事都没人肯回答?猛然回头,见婉儿也是面色郁郁,提声又说,

    “婉儿,你说!”

    婉儿犹豫了半晌,只得低低地回答,

    “冬晴在、在聚星园。”

    聚星园是所有下人居住的地方,外院住着小厮,内院住着丫鬟。除了各个院落主子的贴身小厮和丫鬟,其余的全住在这里。花月轩中除了婉儿,春露四人也住在这里,只有在轮流守夜的时候,她们才会住在院落的偏房中。

    月罂径自出了房间,飞快地向聚星园走去。她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却隐约地有些不安。

    婉儿吩咐春露去找慕公子,随后又与夏蝉和秋霜一齐紧跟了出去。一路上,几人均是沉默不语,她们不清楚月罂看到那一幕会有什么反应,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她一直到了聚星园。

    往日热热闹闹的院落,此时静得瘆人,来来去去的丫鬟小厮均是谨言慎行,规规矩矩。月罂皱了皱眉,拉住一个向自己行礼的小厮,问道,

    “冬晴在哪儿?”

    那小厮吓得一哆嗦,抬头看了看月罂紧皱的眉头,又瞟了眼她身后神色各异的丫鬟,只能硬着头皮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空地,抿唇不语。

    月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像是下人们的活动场所,足有几十间房子那么大。她快步走到那里,四下望去,哪有半个人影。忽然,一股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心头,她缓缓地抬起头,向空地中央的木桩望去,惊得睁大了眼睛!

    几米高的木桩上方,一个纤瘦的身影挂在上面,纯白的衣袂飘飘荡荡,仿佛幽灵般没有生气。发丝如瀑,将一张惨白的面容遮住大半,微风吹过,发丝慢慢拂开,露出了那张熟悉的俏脸。

    “冬晴!”月罂惊呼了一声,忙推着刚刚那个小厮吼道,

    “还不快去解开,把她给我放下来!”

    小厮唯唯诺诺地不敢上前,还一个劲地瞄着她身后的婉儿。按等级,婉儿算是这园子里最高的丫鬟,所有人见到她都要行礼,并称她一声姐姐。此时面对这个有些疯狂的公主,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婉儿身上。

    婉儿欲言又止,只能上前拉住月罂的衣袖,却被她一把拂开。月罂见那小厮不肯动,又吩咐一直低声哭泣的夏蝉,

    “夏蝉,去找个大夫来!”说完就要上前亲自去解绳子,可她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哭声更大,夏蝉边哭边说道,

    “公主,来不及了,冬晴她、她三天前就死了……”

    月罂眼圈顿时通红,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凝视着木桩上孤零零的身影,单薄而又凄惨。凝固的血液印在雪白的衣衫上,似点点落红,流连不去。那个身影俨然成了这个空间中最悲凉的存在,仿佛隔绝了一切繁华,寂静无声。

    月罂半仰着头吸了口气,冷冷地问道,

    “是谁做的?”

    众人皆是不发一语,周围经过的丫鬟小厮全停住了脚步,齐齐跪了一地,也是不吭一声。

    无名的怒火顿时冲了上来,让一向温和可亲的少女陡然提高了声音,叫道,

    “说!是谁?”

    和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如三月暖风,柔和而又迷离,来人一袭雪色华服,宽阔的衣袖拂过,卷着淡淡竹香,面容虽然苍白,却温润如玉,又似月下仙人,风姿绰约,他淡淡地开口道,

    “是我。”

    月罂猛然回头,却对上了那双一向平淡无波的纯黑眼眸,心里一凉,慢慢地问道,

    “为什么?”

    “因为她该死。”

    他杀慕云时,也是这句话……可她对慕云没有半分好感,又听说死在她手上的人不在少数,而他将她杀了,不过是让那些死去的冤魂得到慰藉罢了。可冬晴不同,自从自己回了园子,她就一直围前围后,说话做事谨慎小心,举止得体。她早就将这几个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妹一样,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罂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眼睛通红,慢慢走到他面前,缓缓地说道,

    “你最好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慕离见她如此,微微一愣,虽然知道她见到这种场面会生气,可却没想到会气成这样。抬起头看着那木桩上已然失去生命的少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即便死了也要让我不得安宁么?想伸手去摸摸她紧绷的脸庞,可又无力地放下,睨了眼四周越聚越多的下人,柔声说道,

    “我们回去说,可好?”

    月罂拧眉看着他平静的面庞,想起刚刚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她护在怀中的情形,怒气才强压下几分。吩咐下人将冬晴的尸体放下,好生安葬,这才从他身旁径直走过,理也没理地直接回了花月轩。

    慕离望着她倔强的背影,犹自一叹,睨向一旁泪眼婆娑的夏蝉和眼圈发红的其他人,唇角轻动,浅声道,

    “以后要记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说完转身离去。

    雪白的衣袂在行走间慢慢拂动,本该是最干净与柔软的色彩,可偏偏透着一丝蚀骨的冷意;本该是温柔无害的面庞,可在他人眼中却成了嗜血的修罗;本该是句善意的提醒,却深深地触动着每一颗不安的心,为整个园子带来无形的压迫与束缚。

    第252章 那又如何

    第252章那又如何

    月罂疲惫地靠坐在雕花软椅上,面上虽然平静,可心里却翻卷着波澜。她听着慕离一点点讲述着那些事,心像是浸泡在寒潭中,冷得厉害。

    她今日才知道,春露、夏蝉、秋霜、冬晴四个人,不仅仅是侍候她的丫鬟,功夫也是了得。平日里月罂让她们几个教自己武功,这些人因为怕伤了她,都是教些皮毛。因此,她并不知道她们的功夫有多高,还以为和自己一样,都是半吊子。每次月罂一个人出去,总会有一个人暗中跟着她,确保她即便独自一人也不会遇到危险。

    但她独自去百花楼那天,正该冬晴暗中跟随,可却出了事。事后,她说看见月罂跳崖,正想跟上,却见童公子与她一同跳下,这才没有露面,接着一路跟踪那个带头的黑衣人,可跟了不久却把人跟丢了。

    慕离虽然心生怀疑,可她言辞恳切,又是他从小看大的,也就信了她一次。但过了不久,月罂跟随童昕出去,救奚墨的时候险些掉崖,偏巧又是冬晴暗中跟随,可她却没有出手相救,显然是想看着两人一同掉下。只是童昕很快赶到,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事不过三,他不敢看到她再出一次事,只能提前动手。

    月罂静静地听完他的讲述,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他竟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可是,她却从他说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蹊跷,有些无力地问道,

    “她可承认了一切?”

    慕离慢条斯理地为她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不慌不忙地说道,

    “她一直不肯承认,但即便如此,也抹不掉她保护失利的罪责。”

    月罂缓缓地吸了口气,脑海中满是那个少女温柔乖巧的模样:每次为她送来食物,都会拿起小勺小心地尝尝,生怕里面有毒,直到自己无恙,才会让她吃;每次为她铺床,总会在里面放两个盛热水的袋子,因为她身子很冷,怕她一个人睡会冻着;每次出门逛街,她总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拿起一根根簪花在头上比来比去,又懊恼地瞪着笑成一团的其他人;每次自己深夜赶图,她总会端来一盅熬好的鸡汤,最后撑着头,在她的案边慢慢睡着……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一次又一次地害她么……

    月罂看着他毫无异样的面庞,对于他来说,似乎刚刚死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小小的飞虫,心竟是无比的寒冷,慢慢地问道,

    “你可知……她喜欢你?”

    慕离闻之并不为所动,端起茶盅浅浅地啜了一小口,淡淡地反问道,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他知道她喜欢他,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已经怀疑到她头上,即便她喜欢他,又岂能让她活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月罂忽然一笑,可笑容却说不出的苦涩,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起身走进了内室。

    慕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顿时颓然下来,放下茶盅,也径自出了房间。早春的风吹来,似乎带着一缕忧愁的韵味,生生让人心情随之低落。

    他走出院落,腰间传来的痛楚让他险些摔倒,忽然扶住一旁的竹子,一手按在腰间。在门前候着的潼儿忙跑了过来,将他架住,着急的问道,

    “公子,您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可刚说完才发觉,他自己就是个大夫,还要找什么?

    慕离摇了摇头,却没挣脱开,而是任由他架着,将半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肩上,

    “无妨,回去歇歇就好。”

    潼儿眼圈发红,这些年,他何时这么狼狈过?扶着他慢慢穿过竹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说,

    “公子,冬晴姑娘三日前咬舌自尽,并不是伤势过重而死。”

    慕离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并未在意。

    潼儿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没再多说,扶着他慢慢走回了离园。刚走上台阶,慕离却停了下来,轻声吩咐潼儿,

    “给她厚葬吧。”说完推开房门,径直进了房间。

    潼儿应了一声,眼里却闪过晶莹的光芒,他们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对那少女没其他心思,可却是很要好的朋友。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能肯定的是,一定是冬晴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否则怎么也不会被打了几十板子,又吊在聚星园以儆效尤。

    潼儿虽然是个男子,可心思却很细,早就发现那几个少女都对自家主子芳心暗许,也许冬晴这次太过绝望,最终才会以死的方式结束无望的感情。

    夜幕低垂,寂静的聚星园中少了往日的喧闹,仿佛在祭奠那个香消玉殒的少女一样,闷得厉害。

    一扇古朴的窗户中透出点点灯光,里面有几个少女在低低地交谈。

    “公主若是早几日回来,冬晴也不会死……”夏蝉抱膝坐在床榻上,长长的头发已经散开,静静地垂在腰间。一双通红的眼睛仍蒙着水雾,楚楚可怜。

    秋霜坐在她对面,垂眸看着锦被上的团团繁花。这个平日活泼爱说的女孩,像是忽然长大了许多,一言不发。

    “别再提这件事了,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我们仍要像以前一样服侍公主,知道吗?”春露眉头皱紧,看着床上两个比自己小的妹妹,低声训斥。

    她们名字虽然很像,却不是亲生姐妹,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孤儿。慕离当年从人贩子手中将她们几个买下来,回来又请人教她们武功,而且从那时就将她们留在了花月轩,以便于月罂回来有人照顾。

    两个少女听完,都不再说话,揭开锦被躺了下去,却没有一点睡意。

    春露看着锦被中两个小小的身影,眼眸黯了下来,起身走到另一个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心里一阵阵地绞痛。从来到这个园子起,她就与冬晴同住,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与她相依为命。

    她顺着半敞的木窗向外看去,视线正好能看见院中立着的高高木桩,上面虽然空无一人,但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衣衫染血的少女,正垂着头沉默不语。春露手指抠在窗棂上,眼神沉静,可手指的关节突出,苍白得吓人。

    第253章 不明白

    第253章不明白

    精致的玲珑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偌大的房间照得如同白昼。温暖的气流在屋中徘徊,夹杂着浅淡的药香,使人心情平静。

    月罂靠坐在软榻上,目光有些黯沉,她看着一旁拨弄着暖炉的婉儿,忽然说道,

    “婉儿,从今往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婉儿一愣,并没理解月罂的意思,走到软榻前问道,

    “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月罂深深地叹了口气,刚刚见到的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太大,让她一直心神恍惚,胸口仿佛压了块石头,沉甸甸得让她难以呼吸,

    “你不是喜欢潼儿吗,我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们尽早成亲,然后离开这里。”

    “公主!您不想要我了吗?”婉儿忽然跪倒,拉住月罂的衣袖,声音带了哭腔。

    月罂忙将她拉起,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攥着她的手低声一叹,

    “不是不要,而是不想让你继续留在这里,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你们都恢复成自由身,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必再侍候人,也不必整日小心翼翼地活着,这样不好吗?”

    婉儿连连摇头,她知道月罂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她虽然与冬晴关系并不是特别要好,但终是一同生活了几个月,多少也产生了些感情,这几日看到她被吊在那里,心也一直揪着。三天前又听说她咬舌自尽,也暗自落了不少泪。

    但无论如何,她始终把月罂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么一个对自己百般爱护的人,她怎么舍得离开?

    “公主,婉儿什么也不怕,只想一直跟着你,无论今后怎么样,婉儿都要守着你!”她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让月罂本已经消沉黯淡的心忽然闪过一抹光亮,她咬了咬唇,攥紧了她的手,终是无言。

    柔媚的咳声传来,两人齐齐转头,见花寻正依靠在门旁,手中把玩着珠帘上的一颗珠子,表情淡淡,倒是少了些往日的张扬撩人。

    婉儿忙站起身,向花寻行了礼,随后退了出去。

    花寻慢悠悠地走到榻前,坐在她一侧,自然而然地将她搂在怀中,下颌蹭着她头顶的发丝,柔声问道,

    “有心事么?”

    月罂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我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可以随便杀人;只是怀疑,就可以将一个人从世间抹去……”

    花寻轻垂眼眸,已然猜到她为何这么问。他刚刚在前院陪那些使者饮酒,忽然接到下人禀报,才知道内院发生了什么事,早早结束了宴会之后就匆匆地来到花月轩。他拂开她额前的发丝,低声说道,

    “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

    月罂喉咙顿时哽住,苦笑了一下,随后慢慢松开了手。她很想再说些什么,可终是无力。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自己始终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月罂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昏昏沉沉。也不知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花寻对她说了很多话,可她心思很乱,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声,过了不久就独自睡下。

    揉了揉昏涨的头,却懒得起身,怔怔地望着屋顶,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愿想,身份、地位、名利、财富……没有一样不是束缚住她的东西,而这些耀眼的东西都建立在鲜血与白骨之上。背叛、暗杀、阴谋诡计,她样样领略,真的有些累了……

    似乎是听到屋中许久没有声音,外面传来低低的敲门声,伴随着婉儿的询问,

    “公主,您醒了吗?”

    月罂嗯了一声,依旧仰躺在榻上,手背遮住眼睛,挡住了清晨洒进房间的阳光。

    门声轻响,婉儿捧着一套明黄|色的衣袍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几个小丫鬟,端着铜盆以及洗漱工具,后面的几个人还拿着各种各样的饰品。

    脚步声虽然轻却有些杂乱,月罂偏头看去,略微一愣,随后就明白了。今日是少皇庆典,她自然要打扮一番,怎么也不能以平日的样子示人。也没多问什么,任由那些小丫鬟侍候洗漱,继而穿上那身精致的衣袍,站在一人来高的铜镜前照了照。

    只有女皇以及少皇才可以穿的颜色,明亮而又耀眼,彰显着她身份的尊贵。绣得活灵活现的两条金龙互相盘旋,在七彩祥云间自由腾飞,仿佛活了一样。镜中的少女身材娇小,明眸动人,只是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甚至还有些漠然。

    “公主,这衣裳真好看。”一个为她系着领口纽扣的小丫鬟忍不住发出感叹,红扑扑的小脸满是羡慕之色。

    婉儿横了她一眼,那小丫鬟手一哆嗦,差点将扣子扯下来。吓得匆忙系好,随后退到了一旁。

    月罂虽然有些心不在焉,可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却看在眼里,眉头轻轻蹙起。看着镜中的自己也皱起眉头,长吁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是啊,很好看……”也不知是回答那个小丫鬟,还是说给自己听。她向四周看了看,这些丫鬟有些面生,今日竟然进了内室,而春露她们三个却没了踪影,向婉儿问道,

    “春露她们呢?”

    “她们已经被安置在前院,今日才过去。”婉儿一边整理着她的衣领,一边轻声回道。

    月罂面色不变,淡淡地吩咐道,

    “让她们回来。”

    婉儿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一见月罂冷淡的面庞,终于咽下了那些话,应了一声,走到外面吩咐下人。

    她知道整个园子都是经谁之手安排,可这件事她却非插手不可。不是因为她故意要与他作对,而是从心底还存有对她们的一点信任。即便让她们离得远远的,可仍然会有见面的机会;即便身边换了新人,谁又能保证她们都是衷心的?

    月罂穿戴整齐地走出院落,向前院而去。今日庆典,她首先要接受各国的庆贺以及百官的朝见,继而接受女皇的授冠仪式。稍晚一些便是盛大的宴会,各国使臣以及王公大臣都会参加。过了今日之后,还要选个黄道吉日去皇陵祭拜祖先。

    她身着华丽的金丝长袍,外面披着雪色的披风,厚重的衣料并没有压垮这个单薄瘦弱的少女,反而让她的脊背更加挺直。她选择了来到这个世界,就必然不能轻易离开,既然无法后退或逃避,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她坚定地走出院落,坐在八人抬的轿子上,向着那个聚集着各国翘楚的前院而去。无论前方等着她的是阴谋还是诡计,是虚假的追捧还是真正的敌视,此时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亲自经历这个过程,哪怕到最后魂飞魄散,也不枉来世间一回。

    第254章 深刻的印象

    第254章深刻的印象

    队伍不长,轿子四周跟着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丫鬟,模样清秀,举止稳重。在外面是一队身穿墨色锦服的侍卫,腰上挂着佩剑,气势不凡。园子里虽然很安全,但场面上的事却是不可少的。

    八人抬的轿子很稳,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四周垂下薄薄的纱帘,微风吹过,慢慢拂开。月罂淡淡地看向远处,无喜无怒,只是心里沉重得厉害。轿子刚抬出内院,前面忽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袭玄色衣袍的男子策马而来。

    马还未到,男子脚尖一点,从马上跃起,踩着轿前几个侍卫的脑袋,飞快地掠到轿梁上。长臂一伸,就把粉色的轻纱扯下。

    整个动作只有短短的一瞬,当这些侍卫纷纷抽出刀剑的时候,轿子上的那两人正四目相对,静静凝望。

    “是童公子。”不知谁在底下小声说了句,这些人忙把武器收好,四下望着却不敢再往上看,一队人即刻停了下来,鸦雀无声。

    淡粉色的薄纱慢慢滑落下来,让两人的视线立刻撞到一起。幽深莫测的纯黑眼眸深处,是浓到无法化开的深情,以及丝丝疲惫。面前的少女静若兰花,姣美的面容薄施脂粉,比寻常时刻更娇媚三分。

    童昕视线一点点扫过少女桃花般的面容,修长细腻的脖颈,被金线勾勒的明黄|色宫装,纤纤一握的细腰,从宽大袍袖中露出的几根青葱玉指,视线所过之处,无一不透着高贵与秀雅。但他更在意的却是,她完好无损,还好生生地活着……

    一瞬间,身体中的力气仿佛全部抽离了一样,他只觉得脚下虚浮无力,疲惫不堪的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摔倒,忙扶住轿顶。又深看了她一眼,薄削的唇轻抿,转身就要离去。

    “童昕……”月罂出声阻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没来由地心里一紧,说不出的憋闷。

    童昕背对着她,不发一言,却也没再迈出一步。眼睛看向轿下的众人,可目光却有些游离,心思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月罂刚想询问他怎么回事,忽然看到他腰带上沾了一片嫩黄|色的花瓣,明媚的颜色与玄色的布料极其不搭,可那颜色却刺花了她的眼。心里如海水翻卷一般,苦涩、悲凉、迷茫、甚至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期盼与欢喜。

    她捻起那片花瓣,更确定了心中所想。这种花她只在那山崖的崖底见过,由于那里气候温暖,这花漫天遍野地开着,俨然成了一副明艳的海洋。此时,这花瓣站在他的衣衫上,说明了什么?

    童昕等了半晌,身后始终是一片静默,他唇角轻动了动,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脚尖一点,飞快地跳下轿子。大步流星地穿过竹林,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月罂透过薄如蝉翼的轻纱看去,越走越远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更衬得整个人身材颀长,气质神秘,与平日里那个混小子怎么也无法联系起来。直到那个男子消失在竹林中,她才淡淡地开口道,

    “走吧。”

    许久以后,这幅画面成了童昕带给她最深的印象,没有嬉笑、没有打闹、没有拌嘴、没有爽朗的笑和懊恼地吼叫,只有那卷着无尽深情与疲惫的双眸。那双狭长墨黑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向干静利落的男子,衣裳多处磨损,下颌上竟然有了青色胡茬,整个人被一种浓烈的气息笼罩,醇得如同千年的酒。

    月罂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心潮翻卷,难以抚平。有些事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如一粒饱满健康的种子,在心田里破土、发芽,长出细嫩的枝叶,最后开花结果,完成了整个生命的繁衍。

    云仙居是外院最大的正殿,可容纳几百人。此时四周或站或坐着各国翘楚,皇帝、太子、朝中大臣,无一不是身着华贵锦服,举止高贵,雍容典雅。他们一齐将视线落在殿中央的少女身上,目光变幻莫测,有的欣喜、有的玩味、有的怨恨、有的漠不关心。

    月罂并未看两旁,目光直接看向殿上所坐之人,镶有温润宝石的皇冠,明黄|色的绣龙锦服,宽宽的玉带,气色明媚动人,明明年过四十,可却保养得极好,仿若三十岁左右。

    南宫熙兰看着不远处站立的少女,淡淡一笑,取过一旁侍女捧上的皇冠,一步步走下高台,来到月罂面前。

    月罂忙双膝跪倒,头微微垂下,脊背却挺得笔直。一顶皇冠,轻巧而又简单,可压在她的头顶,却像是压了千金石头般沉重。她略微吸了口气,向女皇行了个大礼。随后缓缓地站起身,转身面对南月国众臣,面色如水。

    寂静的云仙居中顿时发出齐齐的高呼,

    “少皇千岁千岁千千岁,愿少皇福寿齐天,长乐未央。”

    月罂看着伏趴在地的众臣,如潮水般发出呼声,没有任何快意可言,反而陷入越来越大的沉默之中,自己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步……

    庆典的仪式繁琐,花样众多,若不是有宫女在一旁一直提醒,月罂大概真会把仪式搞砸。从接受皇冠开始,到文武百官朝拜,各国献礼,整个仪式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她虽然面上不露半点异样,可心里早就长了草,只是迫于情势,无奈得紧。

    最终,整个仪式在礼炮中落下了帷幕,天也已经过了晌午。众大臣与使臣们纷纷回了临时的院落,稍作休息之后在大殿举行盛大的宴会。

    月罂此时才明白,为什么金竹园要修建得这么大,看来地方小了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虽然平时园子里有些冷清,可这时恰好能体现其独特的价值。

    与一些大臣们又装模作样地寒暄了几句,众人才纷纷向她行礼别过。

    月罂心中有事,也不再多留,吩咐丫鬟几句之后,坐上轿子匆匆地去了后院。轿子远远地停在一处院落前,她吩咐众人各自歇息,随后一个人走进院落。

    她刚回园子的时候来过这里,那时碰巧遇见正在烤鸡的男子,顺了个鸡翅膀不说,还体会到了一份别样的温暖。

    双开的雕花木门虚掩着,她轻咳了一声,里面并没有半点声音。又唤了两声主人的名字,也没半个人回应。无奈之下,推门而入,不禁皱了皱眉。

    房间与外面的温度相差不多,应该没有点燃暖炉。四周的家什很简单,甚至有些中规中矩,除了必要的摆设,屋中甚至没有任何饰品,实在想象不出主人究竟是什么性子。

    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从内室传来,月罂微微一怔,随后走进里间。视线落到梨花木的大床上,忍不住勾起唇角,轻轻一笑。

    第255章 吵闹

    第255章吵闹

    床上的男子仍穿着先前的那身玄色衣袍,墨发凌乱,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

    月罂走近几步,坐到床边,垂眸看着他疲惫倦怠的面容,好像从没见过他这么安静的模样。眉飞入鬓,带着几分洒然与不羁,浓密的睫毛卷翘,静静地贴服在眼睑上,坚挺的鼻梁下,薄如刀削的嘴唇轻抿。她从来没仔细打量过他,只觉得这人性子恶劣,实在很难让人耐着性子端详,可此时的他,静得如同收敛起利爪的猎豹,一点点勾起人的好奇心。

    童昕在睡梦中轻皱了皱眉,仿佛梦见了什么烦心事,轻声呓语。月罂顿时向后挪了挪,忽然想起那天他醒来时凶狠的模样,头皮一阵阵发麻。不过他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下。

    平日里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必然像只潜伏的豹子,蓦地跃起,可此时她就在他身旁,他却睡得这么实……想到这,月罂心里一紧,这些日子,他怕是太累了……

    一缕发丝缓缓落下,拂在他薄削的唇上,她忍不住伸手将它挑开。正在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正是几个端来饭菜的丫鬟。月罂刚吩咐她们将吃食送来,打算与他一同吃饭,顺便问问那个夏小雅究竟怎么回事,听她那天的意思,像是要挟持自己换什么东西。

    月罂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丫鬟们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饭菜放到了外室的桌上,又轻轻地退下,将房门反手关上。

    她从昨晚起就心事重重,今日又忙了几个时辰,此时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眼皮也开始沉重,最后竟然身子一歪,趴在了他的身旁,也随之睡下。

    偌大的园子里,处处欢声笑语,仿佛所有人都跟着园子的主人沾了几分喜气。尤其是园子里的丫鬟小厮,一个个抬头挺胸,腰板拔得溜直,神气得很。可就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下,一处院落却寂静得厉害,两个卸下心事的年轻男女躺在同一张床上,没有丝毫戒备与提防。

    也不知过了多久,童昕回房间之后没吃任何东西就倒头睡下,睡着睡着竟有些饿了。他翻了个身,手臂正碰到了一团细滑的东西上,意识仍有些模糊。可耳边传来轻而浅的呼吸声却让他蓦然一惊,飞快地坐起来,同时匕首出鞘。

    刀尖指着的人有着安静的睡颜,像一朵出水的芙蓉,静谧地散发着瑰美之色。他忙收回匕首,四下看了看,这确实是自己的房间,可她怎么会在这?一时间有些迷茫,只是重新看回那张桥嫩的小脸,微微怔住。

    他从不知道,这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竟然也有这么安静柔顺的时候。看了半晌,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现在的她,才像个女人……他慢慢地躺了下来,一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小小的皇冠歪歪斜斜地压在锦被之中,童昕顺手将它摘了下来,放在一旁。视线扫过她华丽的宫装,目光一黯,她终是逃不开这个命运。见她一手扣在束得紧紧的腰带上,像是呼吸不畅,略想了想,这才帮她解开束腰带,明黄|色的衣裳顿时敞开,露出里面的雪色华服。童昕勾唇笑了笑,还是这颜色适合她。

    院落外忽然传来一阵吵杂声,童昕忍不住皱了皱眉,若是往日,早就吼一声让众人散去。可她正在身旁睡着,他不想吵她醒来,懊恼地盯着窗外,细细聆听外面的声音。

    吵闹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他这才听了个清楚。

    “你这死丫头,快些把里面的人给咱家叫出来!再说这些个没用的,小心咱家一刀砍了你!”嗓音虽然尖细,可却是个男人,一听就是宫里的太监。

    被骂的小丫鬟丝毫不惧,不屑地瞥着没有自己高的中年太监,虽然想狠狠地骂他一顿,可一来知道他的身份,二来又怕屋中的两位主子醒了,只能尽量放低了声音说道,

    “这位公公,想必您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还请放尊重些。”

    “管他娘的住的是谁,咱家今天就是要进去,你再不让,可休怪咱家不客气了!”说完就要动手,可园子里的侍卫哪是吃素的,齐齐抽出刀剑,将院门护在身后。

    “哎哟!几个小喽啰竟敢拦咱家!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把这些狗杂种全宰了喂狼!”这公公的后一句话明显是对身后的侍卫说的,一时间,两队人齐齐亮出了刀剑,准备动手。

    童昕眉头紧蹙,听这声音已经猜到了是谁,从床头的矮凳上拿过一个茶碗,顺着敞开的窗户就扔了出去。不到片刻,外面忽然响起鬼哭狼嚎的叫骂声,

    “哪个小王八蛋打我!哎哟哎哟,我的眼睛啊!”公公身后的侍卫顿时乱做一团,叫嚷着,

    “公公,您怎么样?”

    “滚!一群废物,没看见有暗器吗?!”

    童昕不屑地冷笑一声,却看见月罂正揉着眼睛醒来,笑意顿时僵在了唇角,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自从那日两人吵闹着分开,他还说了些难听的话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不久之后,他就得到了她掉下悬崖的消息,顿时忘了先前的尴尬,收拾行装,飞快地向那山崖奔去。他对那里比较熟悉,知道四面环山,并没有其他小路,只能拿着绳索,一点点从山顶爬了下去。

    这一走就是十几天,饿了就吃些干粮,累了就贴着悬崖峭壁站上一会儿,有时候运气好碰见个小山洞,还能在里面歇歇脚。没人知道他究竟凭着怎样的毅力才到达的崖底,也许只有那些被雨水冲刷得棱角圆润的山石,以及崖壁上生长的花花草草才会记得。

    而他在崖底找了数天之后,才发现月罂曾停留的那间院落,进去打听后才知道,她昨日就跟随别人出山了。一时间,他心底竟然苦涩得厉害,自己终是晚到了一步。详细地打听了出口,一路狂奔又出了山。只有见到她平安的模样,他才会真正地放心。

    月罂看着他目光变幻莫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继而又打了个呵欠,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童昕脸色僵硬,不自然地撇开脸,却闷声不吭。

    她哪儿知道这男人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自己可是早就忘到了脑后,正想起身吃点东西,忽然听见外面又传来打斗的声音,看样子有人已经冲进了院子。微一皱眉,沉声问道,

    “外面什么人?”

    童昕不屑地撇撇嘴,冷声道,

    “早上回来时碰见的几个杂碎,正抢夺个年轻姑娘,我一时气恼,就把他们揍了,想不到竟找上了门,看样子还有些背景。”

    他说得虽然随意,可月罂却并不觉得简单,这园子岂是寻常人可以来去自由的?况且,南月国的王公大臣都知道内院住着谁,怎么也不敢这么冒冒失失地就进来,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只能是其他国的使臣,而且那个国家一定不小。

    “就因为揍人一顿就能找到这来?”

    “那谁知道,说不定那些人从小到大没被揍过吧。”童昕懒洋洋地又躺在床上,仰视着面容娇美的女子,心神不由得一荡,她竟然也会这么和声细语地同自己说话,实在难得。

    月罂正要起身出去看看,忽然听外面有低沉的声音响起,

    “公公,属下们调查清楚了,前不久皇城死的那几个人,身上受的伤和刚刚的那几个侍卫身上的伤一样,那个刺客怕是与刚刚的是一个人!”

    那嚣张的太监听完陡然一惊,细小的眼睛半眯着,其中闪出恶狠狠地凶光,更加有恃无恐地说道,

    “给咱家冲进去,把里面的那个死崽子抓出来!”

    又有一队侍卫赶上,与园子里的护卫战在一处,一时间,平静的院落顿时热闹起来。几个小厮看此情形急忙匆匆离开,向各院的主子通报。

    月罂听完皱了皱眉,回眸向童昕看去,见他神情散漫,没半点紧张的意思,不由得问道,

    “他说得可是真的?”

    童昕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游离。

    月罂一时语塞,想也没想地扯开他玄色的外袍,连同中衣一起扯去,露出小麦色的结实臂膀。她只扫了一眼,就觉得喉咙发紧,麻溜地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抽出玉簪,让如瀑的发丝洒满窄小的肩头。

    童昕缓缓地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冷静的身影,有些发愣。刚感觉到有阵凉风吹来,一张被子顿时将两人一同盖上,而她顺势半趴在他的胸膛上。与此同时,雕花木门砰地被踢开,一队人迅速地冲了进来。

    帷幔半落,露出里面男子赤裸的上身,结实的臂膀带着男子独有的厚重与成熟。女子发丝散开,丝丝缕缕落在男子的肩头上,里面的中衣散乱,细腻的脖颈也随之露出?br /≈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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