幂缘 - 第四章，撑（二）

    原说是辰时到的，可这一等竟等到了午时。馨紫怕堇筠挨不住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九小姐难受的话就靠着婢子。”堇筠望着远处没有吱声。不一会儿一顶蒲黄色软轿由远至近，两旁随着三两个婆子，后面跟着七八个青衣小厮。人群中有人唤了声祖母来了，阖家女眷齐齐的迎出门去。原来是祖母年岁大了马车劳人才改选了乘轿回府。

    待轿夫停下众人以大夫人二夫人为首俯下身去道“恭迎老夫人回府。”

    婢子掀了幔儿，阿婆弯下身把手朝里一伸，老夫人扶着出来。大夫人忙上前搭了另一只胳膊问东问西。老夫人瞥见站在第二排的堇筠，面色僵了一下。她虽人在外面，可一心挂着府上，堇筠的事早有人报了。念她孤身一人，又逆来顺受，她这才急急地束了斋戒的日子。三房里如今只剩下一双儿女，老弱妇孺，难免被人欺凌。假使连她也袖手旁观叫她们孤儿寡母如何度日。如今看这堇筠也出府相迎，她心里难免有些疑惑。

    大夫人道“母亲路途劳累，儿媳已吩咐人备了酒席为母亲接风。”

    二夫人朝后看了眼，三小姐排众上前娇吟吟道“孙女儿扶奶奶回院儿歇息。”

    平日里三小姐在老夫人这儿得宠，有什么事都想着她做陪。谁知今儿老夫人却朝后面招招手道“九妹儿来扶奶奶进去休息。”众人知道老夫人是嫌二房事儿做的欠妥，明摆着是欺负三房里没人。点名堇筠实是故意而为之。

    堇筠发着烧馨兰放不下心，可老夫人言语又是抬举九小姐。堇筠拨了她的手朝她笑笑示意让她安心。莲步移动，望仙裙衣带飘飘。

    大夫人扬着帕子打趣道“瞧瞧，老夫人还是疼我们九妹儿。”后面的姨娘小姐都掩着帕子低笑。

    三小姐红着脸嗔道“奶奶，您喜新厌旧。”

    阖府女眷又是一阵嬉笑，二房四奶奶点着她的头道“都快嫁人了还跟奶奶撒娇。”

    冷风一阵阵的吹着，扑到雪白的肉冻子上，拂了众姨娘小姐细心拣选的胭脂。堇筠知道众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情。花思筠退了红潮努努嘴不好说什么双臂绕着她母亲的胳膊。只有二夫人笑得灿烂。

    “呦，瞧我忙的都忘了母亲今儿回府了。”三姑太太笑着打外面回来，她眼尖儿老远就瞧出了一家子肯定又在为堇筠的事僵持。老夫人原先疼爱三老爷这事儿定是站在堇筠这边，可二房也是得罪不起，所以她早就打定主意和稀泥。

    她长了一张灵巧的嘴身形也利索，三两步的跑上台阶搀了老夫人的一只手道“大冷天儿的母亲怎还站在外面。”说着搀着老夫人进去。

    堇筠暗暗松了口气，低声道“奶奶仔细脚下。”三姑太太顺着她的话道“还是九妹儿贴心。”老夫人和蔼的拍拍堇筠的手直夸她好孩子。

    大夫人送到延和堂门口道“母亲先歇息一会儿，待儿媳准备妥了再叫荣婆婆过来。”

    老夫人回身满意的点点头道“各房都散了吧。”

    众人才哆嗦着由婆子扶着回院去了。

    三姑太太和堇筠一人搀着一个胳膊扶老夫人进屋。婆子捧了热腾腾的参茶，老夫人在铺了厚锦垫的太师椅上坐下对三姑太太道“你也去吧。”三姑太太知道老夫人想同堇筠讲话，满脸堆笑的福福身退下了。

    等她走远老夫人才朝堇筠招招手，示意她到右肩下坐定。堇筠朝不远处的馨兰看了眼她立即将怀里织锦包着的方形木盒递上，堇筠取出里面的厚丝绒抹额。“孙女儿知道奶奶近日失眠，又嫌迷迭香的味儿不好就做了个抹额，这几个玉块儿材质通透又是空心我在里面装了薰衣草，洋甘菊，紫罗兰，檀香的粉末儿。大夫说都是安神助眠的药引，又怕奶奶戴的麻烦便做成了这乌兜样式，早晚一揭便成。”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我孙女儿孝顺，奶奶更觉得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你父亲。”

    堇筠连连道“堇筠知道奶奶疼孙女儿。”

    老夫人惭愧道“难为我孙女儿受委屈了，原本双亲先继去世你还沉浸在悲伤中，又来了这么档子事儿。哎，齐府的亲事是你父亲早些年就定下了，如今闹成这样要你将来还如何嫁人。你二伯父在宫里当差，三位堂哥又都得了不错的官职，二房气焰正盛，齐府的大老爷和你二伯父同僚多年，你帮我助，如今儿女姻亲对两家都有好处。只怕就算奶奶去说也未必说的过去。若说不过，反而对你更加无益。”

    堇筠知道昨儿的事阖府都认为是自己想不开，若是此时在多加解释反而越来越乱。

    她将手覆上道“孙女儿不肖让奶奶操心了，孙女儿想过了，这一世只求安康不求荣华。况且爹娘尸骨未寒，孙女儿的服孝期还有半年，又岂能急着做喜。”

    听她如此深明大义老夫人转而喜道“我孙女儿如此胸怀甚好。如此懂事还怕找不到个好夫婿，奶奶会给你找个称心郎君绝不委屈了我孙女儿。”

    堇筠哽咽着道“谢谢奶奶。”

    她知道现今只有抓住老夫人还有与命运一搏的余地。

    老夫人见她面色惨淡又想着她昨日落水，只怕现在还病着。难为她小小年却要为生计愁滤，实在可怜。

    “咳咳咳咳咳。”堇筠掩着帕子低低的咳嗽。

    老夫人道“知道你染了风寒，这些天儿就呆在房里不用出来请安了。”

    堇筠拧眉道“这。。。。。”

    老夫人冷硬了几分道“听奶奶的，好生养病。来人，给六小姐去请个大夫。”又对馨兰馨紫道“快快扶九小姐回房歇息。”

    堇筠没有提大夫人请过大夫的事，起来俯身谢过，缓缓的移步出去了。

    三姑太太从老太太房里退出来就去了大房里说话，司空府门庭若市三两天的行宴食材都是现成的。大夫人不用操什么心，懒懒的坐在榻上捧着汤婆子与她说话儿。

    “老夫人的意思可是要为九妹儿做主。”

    三姑太太吃着蜜饯道“我把母亲送到就出来了，谁知道祖孙两个在房里嘀咕什么。”

    大夫人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蜜饯，姑太太道“那么大一盘儿，你抢我的做什么。”大夫人瞥了她一眼道“你还和以前一样，贼精。”

    三姑太太拍了下大腿道“为了孩子没办法嘛。”

    大夫人道“哎呦喂，瞧着暴发户出息，就怕巴结不到吧。”二房老爷得了肥差，长年油水不断所以她在背地里称二房是暴发户。

    大夫人与二夫人这些年一直较劲儿，花家长辈心里都埋怨大夫人没生儿子，让花家没了名正言顺的嫡孙，她自己也常在房里说要不是生了个当贵妃的女儿真就被那暴发户给压了下去。

    姑太太忙道“在出息也敌不了大嫂，女儿当了贵妃背着一大家子的命途。光宗耀祖的事儿。”

    大夫人这才重新和了颜色，姑太太想今儿家宴老夫人是免不得要问及此事的。二房里是没问题，就想着来大房里通个气儿，这二位嫂嫂她如今是谁也得罪不起。

    “大嫂，您对这事儿怎么看。”

    大夫人道“思筠这丫头我打小儿看着心里就欢喜，当然希望她有个好去处。”

    姑太太拍了下手喜融融道“瞧瞧这胸襟，这才是当家主母风范。”

    大夫人详装打了她一下到“老大不小了还就知道打小算盘。”

    姑嫂两个说的热睦，孟婆子前来禀说府上来信儿了。姑太太意犹未尽的辞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大夫人就板着脸骂荣婆婆道“年纪一把连个黄毛丫头都斗不过。”

    荣婆婆也纳闷喃喃道“婢子可是亲眼看九小姐把那汤药喝下去的。”

    大夫人见她一脸认真狐疑着自语道“难不成真是赶巧儿了。”

    荣婆婆道“夫人您看还用。。。”

    大夫人沉吟一刻道“没用了，那丫头要诉苦老早就跟老夫人诉了。就看老夫人现今是何态度。她若是硬要做主，这大喜的事儿恐怕就不那么尽人意了。”她给堇筠的药里惨了蒙汗药就是想让她睡上几日，等和齐家的婚事一成，她就算再想利用老夫人心软也无法翻盘。

    荣婆婆道“婢子斗胆，夫人为何要帮二房。”

    大夫人拉了脸道“谁稀得帮那暴发户，我是别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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