幂缘 - 第十三章，滑胎

    去了病的堇筠如往常一般去祖母房里问安，祖孙俩闲话一番家常离去。老夫人再没提过齐浩轩的事。堇筠隐隐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又觉得能远离齐家总是好的。她也听了不少这人的言语，几近完美，齐菁娅那日又大谈他的痴情。一个几近完美的人加上痴情那是一种致命的媚惑。切合成一种罕有的毒药，她深有体会。因为殷慕枫也是如此。

    有时碰到府上来请安的长辈，她低着眉眼十分温驯。一字一句认真的答话，与花思筠投缳那日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尖锐与坚强判若两人。二夫人觉得她伪善所以言辞中带着反感，几房奶奶姨娘亦对她不冷不热。这些堇筠并不放在心上，至少一个人对你冷言冷语说明那人并不想在你身上捞什么好处。相反大房里的态度让堇筠警惕，大伯母见她总是笑脸笑语，十分客气。常约堇筠去房里玩耍。

    奇怪的事偌大的司空府她总能遇上苏易辰，这个远房表哥不是来谋前程的么？天天呆在府上真要靠他母亲不成？他对堇筠抱有一种拘谨，堇筠亦是如此。碰到了总不能装着不认识。所以她像是一个普通不过的闺秀保持着单纯面貌。然而毕竟不是二人真面目，一来二去苏易辰渐渐温雅的与堇筠讲所识的趣事，而堇筠亦是聪敏的三言两语挑破其中原理。此时的苏易辰觉得堇筠如同一汪碧泉，清冽而富有智慧。

    六堂姐携着新夫前来省亲，礼品备的丰厚非常，大老爷奉命出使蛮夷，二老爷也是皇命在外。府上只有女眷，却也大摆了宴席，十分热闹。

    堇筠头一次见六姐夫，果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普通。算不上挺拔却敦实健康，前额扁平额角连着发鬓。鼻梁稍显坍塌，肤色黯然。着浅色丝质长袍。坐在长凳上与苏易辰交谈着什么，两人一比相差甚远。眼梢瞥见堇筠，神色不自然了一下。二人不再言语。可齐皓杰毕竟头一次见面又是新回门的姐夫故苏易辰起身道“九妹儿这是你六姐夫。”堇筠行了个万福，齐皓杰也连连起来拉了拉稍皱的天青色绸缎褙子还礼。花琼筠真是好福气，这男子十分容易驾驭。

    见齐皓杰客气而生分的搭腔，宽扁的面容显得局促。堇筠笑道“六姐夫随意。”转身就要走，苏易辰连连唤道“九妹儿若是不嫌弃，就坐这儿吧。”堇筠敛住脚步莞尔道“表哥客气了，叫我堇筠便好。”潜意识里她一直不喜别人称她九妹儿，尤其是她觉得与苏易辰已算熟识。

    “堇筠，堇筠。”苏易辰极轻的呢喃，涤荡着冷冷的夜色。周围是一群脂粉浓郁的奶奶姨娘的谈笑声。

    她秀眉微蹙，有些后悔。

    花琼筠挽着她母亲的胳膊与府中长辈出来，清丽的眸子中泛着傲人的清光，让人瞧了非常不适。她婚后生活浸润，双颊艳若桃花，着桃红色香云挑丝纱裙。琳琅满目，鬓角细心梳理，簪数只碧玉排梳。衣着配饰统统讲究不菲。她母亲庞氏是个极其隐忍的人，标致脱尘的脸上几乎不见什么表情，而此时也难得的含着一丝笑意。

    依次与长辈赠了礼，件件精挑细选。于姨娘挺着个大肚子同大夫人一道来了。花琼筠同丈夫上前行礼，大房里送了一对罕有的羊脂同心玉结。花琼筠斗气似的当场回了一只玲珑嵌宝石纯金佛刹。大伯母掩着怒意巧言相对。其余人倚着靠背心里撒花般高兴。

    随后入座，言不由衷的欢声笑语。堇筠坐在角落无人顾及。浅浅吃了几口便觉无味悄悄退去。甜腻的嗓音逐步散却，夜里空气带着几分潮气，后园中花卉隐去了明媚的颜色。坐在长廊上她不由拈花叹息。

    “表妹可是有心事？”身后传来苏易辰的声音，着实吓了堇筠一跳。原来他一直跟在堇筠身后。

    她回身昏暗中男子的面容看不分明。“你这人怎不出声。”

    他倚在她左侧的石雕栏杆上笑道“分明是你太入神。”

    “筵席还没散，你怎出来了？”

    “一屋子女子精细的耍嘴皮子有何意思，再说你不是也出来了吗？”

    堇筠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方才跟六姐夫可是聊我？”

    苏易辰一笑道“呵，好聪明的女子。一眼便知。”

    “聊我什么？”对于齐家她好似莫名的敏感，尤其是齐家人谈论她。

    他掀起长袍坐下饶有兴趣道“为何这般紧张，难道你也想走六姐儿的路子。”

    啊！他误会了。

    他赌气似的道“齐浩轩是大老爷的独子，齐家不同意你。”

    衣袖下的手缓缓松开，掌心遗留了些许湿气。

    难怪最近祖母绝口不提齐浩轩的事儿，暗暗舒了口气。那苏易辰以为她是失望紧接着又问“据我所知你与他并非相交过密，他如此决然你可知其中原因。”

    “因为秋梅。”

    苏易辰微震，她语气是那样平静，好似与她无关。“菁娅告诉你的。”

    “她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子，表哥好福气。”她答非所问，又有所指意。

    说起齐菁娅苏易辰有些火气又有些无奈，僵硬道“你们为何要将她与我身上推。难道一个人的仕途就要靠裙带关系。”

    裙带关系！她哆嗦一下，浑身冰凉。

    她起身道“过去的就过去吧，秋梅或许并非想象中那样好，而菁娅也绝非你认为那样坏。”

    苏易辰错愕接着笑起来，低浅，却疯狂。

    “表妹真是玲珑剔透。”他的声音带着恍惚，像是从远处飘来。

    她十分敏感，他时常看她失神，她向来不相信一见倾心。

    “夜里凉，表哥早些休息。”堇筠提步欲走，听见一阵??的碎步声。看了眼一旁的苏易辰停在黑暗中。她不想多事。

    “你看今日那六小姐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得罪了大夫人她拍拍屁股走了受罪的还不是她婊子娘，生了这等不孝女作孽哟。”

    原是身怀六甲的于姨娘。

    “那您可千万别生个不孝女出来。”

    是二房五奶奶的声音。

    “那是当然，我才不做那蠢事类。”

    “哟，这么说您找郎中看过了。”

    。。。。。。。

    “小姐，小姐。。。”待她们走远传来馨兰馨紫急切的声音。

    堇筠撇下苏易辰‘快步离去。

    那二人见夜色中的堇筠无恙，舒了口气道“林婆婆前去接您却不见您人影可把我们急坏了。”

    “林婆婆呢。”

    馨兰朝右侧指了指道“在那边呢。”馨紫连忙跑去叫她。

    堇筠脚步放慢了些等她们过来，林婆子有些警惕的问道“小姐，那亭子里的是谁？”

    听她言语馨兰与馨紫也扭头去看，只见一个藏青色挺拔的背影。

    “该不会是齐家大爷吧。”那日齐菁娅来过后，她三人靠着只言片语猜了个大概，由于堇筠一早吩咐过对齐家的事不准提不准打听故此三人知道的很模糊。时常凭空猜测。

    “是苏表哥。”

    “他怎会和小姐在一起？”

    “碰巧遇上的。”若是说他跟着她出来的，估计她们又要胡猜乱想。

    “近日小姐好像常与他遇上，恕婢子多嘴您还是离他远些的好。”林婆子一本真经道。

    “我知晓他是齐家内定的姑爷。”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听说他在姑苏风流的紧呢。”

    “俗话说风流才子，他自持几分才气哪有不风流的道理。以后他的事你们听听便好切不可胡传惹了姑太太也不是件好托词的事儿。”

    三人细听堇筠教诲点点头不言语了。

    近日司空府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愉悦。六小姐回门，于姨娘临盆在即，大老爷得了好差使，二老爷腰包又鼓了些。然而平静往往是爆发的前兆。

    于姨娘滑胎那日天反常的热，大房婢子慌了手脚。血流一股股的渗出衣衫来，显得庞氏的脸色更加苍白，血腥气铺满整个大厅，刺的人浑身哆嗦。大夫人却在屋里闲闲的喝茶。老夫人闻讯赶来，于姨娘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据说于姨娘是喝了大夫人给她炖的补品才开始腹胀。敢做的如此明目张胆令阖府人心惊肉跳。想起大老爷临走之时还特地交代不可于姨娘有任何闪失。

    来了两三拨大夫才保住了大人，孩子是没有了并且诊断出以后不能再孕。于姨娘醒过一次但悲痛过度又昏厥过去，老夫人对大房人丁稀少的事情十分在意，而大夫人却大大方方的坐在红漆东坡椅上，没有动也没有解释。若仔细看嘴角还隐现着一丝笑意。因此这次一向不问家中事宜的老夫人彻底怒了。

    次日叫大夫人前来，当着全家人问话。正当此际贵妃娘娘赏赐下达，绫罗绸缎，古玩珍馐，异常丰富。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道“这荣华富贵都是拜贵妃娘娘所赐，老夫人接旨吧。”气氛开始扭转，老夫人吃了瘪，下不了台，在小辈面前威严扫地。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唱戏一般。大夫人毫无顾忌的代她接了旨，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堂屋里静悄悄的，左下侧坐着的着棉白纱裙的庞氏花一般在风里摇晃。二房也呆住了。都知道大房平时张狂但不似今日这样不顾所以。大夫人没事儿人一般对堇筠道“九妹儿还不扶祖母回屋休息。”

    堇筠听了只觉得脊背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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