幂缘 - 第十七章

    张望之际那婢子福福身道“请九小姐小坐片刻。小姐更衣便来。”而后有小丫头端上茶点，抓两个牛角髻个头只到那大丫头的下颚，然而已十分成熟，形态老练，与年纪不符。端茶倒水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来人样貌。不似齐菁娅身边的丫头。难道是这宅子里的人？堇筠亦好奇的多看了她两眼，林婆子四处看看道“这院子不像是正经儿人家的。”意思是让堇筠离齐菁娅远些。

    “别胡说，这也未必是五小姐的院子。”堇筠低低呵斥，随即起身绕过书案立在红木书柜边随手取了一本来看，蓝皮书面的小炒。艳美而不失温婉的诗句，时而遒劲，时而端秀，显然是男女合作。

    银笺别梦当时句，密挽同心苣，为依判做梦中人，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好生令人羡慕。她已然猜了大半，心下不由虚软。

    “筠姐姐，今儿怎么想起看我来了。”齐菁娅风风火火跑来，堇筠连连放好转身笑着相迎。菁娅把林婆子与女婢一同打发下去，拉着堇筠笑的灿烂。

    “你这丫头倒是舒服，日上三竿了还懒在床上。”

    菁娅煞有其事叹了口气，双手往桌上一支道“这儿虽不比家里奢华却过的舒坦。”

    堇筠劝道“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就算不在绣楼里工诗书做女红也不该成天往外跑，让人知道像什么样子。”

    “若是真让人烦厌倒好了，前儿又有人来府上同爹爹说亲，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的。”

    “你同表哥的事齐老爷不是也同意的吗？怎么还有人来提亲。”堇筠望着她费神的样子有些不解。

    提到苏易辰菁娅像孩子似的撅起红唇，郁闷道“伯母是不止一次来府上提这事儿，正经儿场合，私下聊天总往这儿扯。可辰哥哥态度模棱两可对我亦是不冷不热，我父兄都是聪明人岂能看不出。母亲暗地里问我我也说不出所以，再加上辰哥哥在外面风流的名声长辈们对他印象不佳。所以爹爹明确告诉我与他没有可能。我也知道他是怕成了家不能像现在这般成日在外胡闹，其实他若找我说个痛快也就罢了，你若无情我便休，我堂堂齐府小姐还不至于那么不知廉耻。可他如今扭捏粘连总让我在心里有一些期许，纵然很淡也不忍舍弃。”慢慢的她语气沙哑，清丽的眸子中荡着水气。迷雾一般。

    “菁娅，你喜欢他什么。”堇筠握上她的手亦是有一丝哽咽。她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齐菁娅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原来她以为菁娅不知道苏易辰在外的样子可是她竟然统统知道。也是，自己一个足不出户的人都有所耳闻她怎会一无所知。同时她也不解，说实话自己还真没有过这种体验。纵使前世对殷慕枫也不曾如此坚决，她只是听从父母之愿，同时迷恋他带来的陌生的温暖。

    “喜欢什么？呵！我也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也没什么好，可我就是认定了他，意念被他牵系，觉得这辈子非他不可。”听着她喃喃的话语，堇筠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她原来并没有经历过爱情，不是殷慕枫欺骗她而是她自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当初母亲说慕枫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好男人，才学俱佳，品貌兼优，德行端良，前途无量。她天真的思虑一夜次日便傻乎乎的嫁给了他。她接受了他虚假伪做的情意，然后善良的付出着该尽的本分。她以为世间眷侣不过如此，原来她并不懂得什么是爱。或许从爱情的角度讲，她与殷慕枫本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她比他多了几分纯粹与善良。她嫁给他是一夜反复考量的结果并不是非他不可。

    然而爱人也是可怜，想想菁娅她为他伤神他却在新月楼喝酒听曲子。

    “今早林婆婆去齐府管家说你来了这儿，这是齐府的别院吗？”觉得此时气氛压抑而沉重堇筠快速旋转话题，投到自己想了解的事情上来。

    菁娅呆了一下摇摇头道“是哥哥买的，近日我被爹爹烦了就跟他要了钥匙，若住到别处母亲也不会答应。”菁娅轻快的笑笑。表示她已甩掉烦恼。

    其实刚才堇筠已经猜到七七八八，这院子果真与秋梅有关。如此一来问起来反而更随意“你哥哥跟秋梅住这儿？”她把头别到一旁像是无意间问道。

    菁娅扑哧笑道“难怪哥哥说你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果真聪明。”

    “这么说我猜对了。”

    菁娅点点头，堇筠倏地沉下脸来继而道“你那日没对我说实话对么？而且是你哥教你的对么？”

    她脸色刷地白了，赶紧辩白道“可我也没说假话，只是省略一部分嘛。”

    见她真急了，堇筠脸色缓了缓但是依然非常冷漠道“算了，算了，反正我跟你哥也没关系，不想知道。可是，我讨厌别人骗我。”

    齐菁娅急了，拦住堇筠起身的动作脆脆道“啊呀，跟你说好了。其实我也没撒谎，就是梅姐姐的出身上稍稍改了下。她不是使女而是歌女。是哥哥从福州带回的。其实她人很好，很善良也很贤惠，对人也好，总之除了出身不好其他什么都好。哥哥对她十分宠爱就养在这里。她喜欢大朵艳丽的花卉哥哥就把池塘亭阁移了统统改成了花园。总之我从未看他如此迷恋过一个女子，如同着了魔一般。可是爹爹娘亲死活不同意她进门，再后来就出来那事儿，梅姐姐就去了。她走的时候把妹妹托付给了哥哥。就是现在府里的秋素娥秋姨娘。这次我说的都是实话。”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哼哼着说出来。

    堇筠红唇微翘，阳光沐浴下少见的媚态。“菁娅你哥哥也不是因为秋梅才从事药材的对吧。”

    齐菁娅暗中佩服，嫌少见女子此等聪敏。一般小姐工于心计，专心宅斗，在家中翻搅，与人争宠夺爱，如同她新进门的三嫂。而她似乎对这些不大感兴趣，这也是她喜欢堇筠的一个原因。她不太喜欢聪明绝顶又阴险毒辣的女子，可堇筠属于另一种聪敏，如同男子般睿智与果决。认识到这点，菁娅觉得自己再撒谎便是班门弄斧。

    “嗯，哥哥天性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也讨厌家里奢靡的气息。而且我外公是福州最大的药材商，哥哥小时候在外公家长大的耳濡目染从小就立志把外公的事业发扬光大。前些年外公退隐就把生意交到哥哥手上了。筠姐姐，除此之外我真的没什么瞒着你了，这次我真没骗你。你可别告诉哥哥我把什么都招了。”齐菁娅反复强调，她交个满意的朋友容易吗。

    推开后窗辛夷花开的艳目，堇筠深深的吸了口气。喉间潜入一股馥郁芳香。“确实是个好地方，可惜没什么人打理。哎，你怎么才带了两个女婢过来。”

    “我就带了贴身丫头春荷，那个小玉是梅姐姐从前的使女。她一直住这儿，哥哥也随她去。”

    果真不差，她突然很想去新月楼看看。都说青楼楚馆最容易开发人的潜质，这秋梅应该也不例外。但她又不想自己深陷进去，有些事不知道未必不好，且这些事目前还与自己没有什么瓜葛。阵阵花香涌入，浓烈到刺鼻。她连连合窗，脑中浮现齐浩轩那日过于自负的脸，那弯邪魅的笑意。莫名的感到被动。

    “我该回去了，无事来府上玩。”

    齐菁娅有些失望道“这么快，不一起吃饭吗？”

    “大伯父今日回来，我得早些回去。”

    想到堇筠如今寄人篱下她也不好强留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叫车夫送你。”

    堇筠摇摇头道“不用，我想独自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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