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 - 金竹密语第57部分阅读
向她行礼的小厮,急切地问道,
“慕离还在里面吗?”
小厮怔怔地摇了摇头,谨慎地答道,
“慕公子刚刚离开。”
月罂听完不再多问,飞快地又跑向前院。
三十万大军已经于清晨提前出发,由于凌亲自带领。此时候在金竹园外的这队人马多数都是北冥王的近身侍卫,还有一些是从南月国军队中挑选出来的精兵,专门保护北冥王与北宫柠。
由于这些人并没走多久,且北宫柠与慕离都未骑马,而是共乘一车,所以队伍走得并不快。当月罂追上来的时候,他们刚走到金竹园附近的一片林子前。
随行将士见月罂追了上来,忙将整个队伍停下,并派人到马车旁禀报。白皙干净的手指将车帘拂开,露出一张温润至极却带着错愕的脸庞。
队伍向两旁分开,远处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踏着清脆的步伐从中间走过,快到马车前慢慢停下。马上的少女面容清秀,不施脂粉却如桃花般绚丽,她轻抿着唇,与车中人对视,彼此的眼中皆是化不开的痛楚与挣扎。
慕离向北宫柠打了个招呼之后,下了马车,吩咐队伍继续向前,自己随后便会追上。
月罂跳下马,慢慢走到他面前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才问道,
“你一定要去么?”
慕离点了点头,此时不只是皇命难违这个理由,他对这次出兵还有着更进一步的打算。多年来的筹划终于要有了眉目,国仇家恨,他如何也不能不去。
月罂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反复缠绕的梦境,与梦中有着一模一样眼睛的少年;自己体内流着的他的大量血液……这一切像是一个圆圈,在不经意的时刻慢慢连在一起。她起初只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比较荒谬,可事情越发展,她越觉得贴近梦境。
而这时北冥国亲自来借兵,他却在此时随行,更让她确定了心中想法。只是他如果不开口,她如何也不想将这些隐藏的秘密一一揭开,因为即便得到了真相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还回来吗?”似乎是想了许久,她才垂着眼眸低低的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又有些失落与无措,听得人心底阵阵凄凉。
慕离见队伍已经离去,整条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一颗心就那么软了下去。上前一步瞬间将她抱在怀中,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身子,似乎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鼻息间满是幽幽的竹香,一瞬间竟让她心底残留的那点恨冲得更加浅淡,剩下的唯有迷茫与疑惑,埋怨与不舍。他将头埋在她的发丝间,呼吸吹拂在她的脖颈上,带来丝丝痒痒。过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被他抱得浑身酸疼,轻轻一动,他这才松了些,耳畔传来他低沉却镇定的回答,
“你说过,这里是我的家……”
月罂鼻子发酸,想起随他回慕家时,在那座清幽院落中自己对他说过的话,
“等这面事情了了,我们回家。”
也不知怎么,他明明做出了那样的事,她却仍然固执地想要为他辩解,替他找借口,以便于让自己无法再怪他什么。此时听到他的这句回答,似乎那些猜测都是错的,他是喜欢自己的,也是喜欢这里的,他说过,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浸湿了他雪色的衣襟。慕离心底一阵细碎的疼痛,却终是那么抱着她,喉咙哽塞,不发一言。
千言万语,哪抵得过彼此的信任与原谅,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要他还活着,还能在这场阴谋中冲杀出来,他就会回来找她;只要他将父母的仇报了,寻到冰梅,他就会舍弃身份,一辈子留在她身旁,再不会离开……
过了许久,月罂才抹掉眼泪,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微垂着头,默了片刻之后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布包递给了他。
慕离疑惑地打开,却即刻愣住了:那是一个红色的平安结,中间是一块质地一般的圆形玉佩。玉的周围被红线缠绕,编成了一个复杂的形状,红线中间还夹杂着金色的细线,勾勒出的正是“平安”二字。整个东西精致小巧,看起来编制的过程也极其繁琐,他还从未见过。
“在那山下呆了许久,没事时就编了这个。”月罂犹豫了一下,这才抬眼向他看去,又说,
“随身带着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本打算回来时换块好玉,可有些来不及了,这才直接给你送来……”她轻咬了下唇,剩下的叮嘱就这么咽了下去。
慕离默默地看了她半晌,眼眸里起起伏伏都是无法说清道明的情绪。他将玉佩小心地揣进怀中,贴着心口放好,随后捧起她的脸,似许久没有见到了她一样,端详了半晌,喃喃地说道,
“谢谢。”没有过多的叮嘱,只有一件象征平安的信物,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这又何尝不是他的心愿?只希望她活得好好的,哪怕她恨自己,怨自己,也无所谓……
慕离偏头看向她身后的林子,已经觉察到那里的人是谁,不过并没有挑明,而是对月罂说,
“他们要出了城镇才会加快行程,送我一程可好?”他虽然在问她,可不等对方的回答就将她抱上了马,自己坐在马后。轻夹马腹,也不着急,而是任由马儿慢慢前行,看起来无比的惬意闲适。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一句话,似乎有太多太多的心事想要说说,可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听着悦耳的马蹄声回荡在石子小路上,溅起一片浅淡的离愁。
她忽然想起慕离对他名字的解释,心底陡然升起阵阵苍凉,
“世间万物,最终都落得个‘离’字……”他说这句话时,眉眼间的落寞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时的她,还不知自己会对这样一个人付出全部的心思。但在不知不觉中,却越陷越深,将他爱到了骨子里。
伸手覆在腰间的大手上,往日的温暖此时却泛着冷,一颗心慢慢变得柔软,更紧地将它握住。
慕离眼中闪过诧异,随后薄唇抿紧,从上马开始一直僵硬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贴紧她单薄的脊背,将她搂在怀中,轻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忽听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离’字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他偏头看着她的侧脸,见她瞳仁幽黑,目光沉静,忍不住问道,
“还有什么?”
“远离刀光剑影,远离血海深仇,远离尘世烦扰,平平静静地生活。”
慕离听完忽然默了下去,眸色幽深黯沉却又透着一丝清明。他本来就善于揣摩人心,此时又与她血脉相通,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缓缓地透了口气,漫声道,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很好呢……”
月罂轻轻靠在他的胸口,没再多说什么,因为对于聪明人,有些话只需点到为止。
金竹镇边上停着一队人马,正是北冥王一行人,他们似乎也是刚到不久,有几个侍卫回头张望,瞧见两人共乘一匹马而来,忙向北冥王禀报。
月罂看他衣裳单薄,便吩咐随行的将士到了地方为他选购些厚实的衣裳。又叮嘱了几句平日里的琐事,便没了话语。这些细致的嘱咐都是他平时对她说的,此时她将这些反馈给他,竟觉得有些尴尬。从某种程度来讲,他真的了解自己很多,对她的一切才会布置得井井有条。
两人告别之后,她看着那辆八匹马拉着的花梨木马车渐渐远去,心底仍拢着一层挥不散的愁云。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叹息声,才暗自吃惊,侧脸看去,正是童昕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眸子里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刚刚慕离见她骑的这匹马是童昕的,又听见了她身后的气息,便猜到童昕也一路跟来,这才让她送了自己一程。这样等他走后,童昕也会带她回去,他才能放心离开。
“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孩子?”童昕静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问道。
月罂猜到了他指的是那对夫妇的孩子,立刻点了点头,她对那孩子一直心存愧疚,也想知道他此时究竟如何了。
两人一马来到了伊人坊门前,月罂有些疑惑,随后才知道,昨晚那孩子只是又惊又怒,这才忽然昏了过去。后来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草药,说是调理些日子就没事了。
童昕派人将那孩子送到了秦婶这里,觉得她有两个儿子,总比园子里的人更会照顾小孩子,况且小虎子小豆子都是机灵鬼,应该也能和那孩子好好相处。同样大的孩子在一起,也会减少许多心理上的防备,他就是例子。
两人走进后院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间屋子传来低哑的童声,正是昨晚的那个孩子,他低低地问向秦婶,
“你是谁?”
秦婶知道了他的情况,心中怜悯,拉着他的手和蔼地回道,
“我是前院的管事,你今后放心地住在我这儿就好。那两个是我的儿子,平时爱玩爱闹,他们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就告诉我。”
小虎子小豆子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童昕忽然带了个孩子让他们好好照顾,此时见对方正瞧着两人,两人一咧嘴,露出雪白的小虎牙。
月罂刚想踏入房间,忽听那孩子又试探地问道,
“那……我是谁?”
所有人全部愣在了原地,就连那两个不知道内情的孩子也瞪着大眼将他看着,觉得这个忽然来的孩子真奇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第282章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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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纳妃
月罂两人快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床上半躺着的男孩,一夜不见,他仿佛变了许多。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脸上呈现出病态的白色。
男孩见到他们两个,没有任何异样,像看见陌生人一样,只是向被中缩了缩,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向秦婶,俨然把这个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成了亲人。
月罂心中酸涩,可又有些庆幸,经历了这么多变动,他能忘了一切,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男孩显然与秦婶更近一些,一直躲在她的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月罂二人。她没想到面对的是这样的结果,心里仍很自责,见他有些惧怕自己,只能暂时先离开,等熟悉了之后再来看他。
月罂离开前免不了对秦婶再三感谢,说是暂时将他安置在这里,花销全算自己的,在伊人坊的盈利里面扣除。如果他一直无法恢复记忆,过些日子他们再定夺这孩子今后的归宿。
从后院出来之后,月罂便去店中查了查近些日子的销售情况,不得不说,秦婶的能力实在不容小觑。自己离开的这一个月,店中的经营情况没有半点影响,她通过收购其他小店的新衣花样,使店中的服装款式又多了不少,销量自然也涨了许多。
月罂看着账面上的数字,似乎看到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欢喜的同时也带着一点感慨。她平静下来之后,想了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皇宫中的那个女人此时重权在握,知道她身份的人寥寥无几,自己若直接去揭底,多半会被别人认为是疯子,只能给自己带来不利。
而慕恒死前所说的话,她虽然有些怀疑,但此时唯有等着亲娘回来。不管与慕恒合伙的人是谁,对方只要能将熙兰放回来,就与自己有着同样的目的。她觉得,那个是她的亲娘,总会与自己一条心的。
想到这,月罂便下定了主意,眼下表面上只能按兵不动,不能让旁人看出任何异样。同时还要暗中探寻熙兰的踪迹,实在寻不到,就只能静静地等待。
从这天开始,月罂就与童昕学起了功夫。她本就有些底子,回到这世间开始又经常锻炼,接受新的招式也并不会很难。不过她也只是学些简单的,最起码做到可以自保,对付一些小喽啰还不成问题。
童昕的确很有做师傅的天分,第一次教她时,只是让她做一套熟练的动作。等她做完之后,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存在的缺点和漏洞,倒是让她大为震惊。
“你这功夫是很特别,却只可以用来看看,不过是花把势而已。真正与别人过招的时候,起不到半点作用。”说完,他针对她每一招式的漏洞,做出了致命的反击,招招直取她的性命。
月罂额角见汗,虽然想到自己前世所学的这些算不得精湛,却也没想过会漏洞百出。看来这个世界的确是弱肉强食,如果想要生存,就一定要提高自己的能力。
童昕以她所练的这些“花把势”为基础,去掉了些无用的招式,又加了许多以柔克刚的方法。她只是随意用了几招,确实感觉比先前好多了,对童昕更是钦佩不已。没想到这么个莽夫,在这方面倒是精得很,实在令人诧异。
练功并不在一朝一夕,即便再聪明再刻苦的人,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成为高手。月罂这一段时间除了吃饭睡觉,整日就长在这片竹林中,以竹子作为对手,拳脚、刀剑,每样都学了些。除此之外,童昕有时还会带她出去学些马术,甚至连他最拿手的飞刀也想教给她,不过月罂觉得自己的腕力实在太差,只能放弃,不想在不擅长的领域浪费时间。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尤其是当一个人想要忘却尘世而将心思转移到其他地方的时候。一转眼已经快一个月了,月罂的功夫渐长,先前出招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渐渐地变成招招直奔要害,没有半点花哨。
她的努力与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连一手将她教成的童昕也大为赞赏。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娇生惯养,柔软不堪的少女会有这么大的毅力,生生将功夫路子全部改变,并在短时间内获得这么大的进步。
看着这样特别的她,童昕忽然觉得先前对她的认识简直太少了,没想到她会隐藏这么多平日难以发现的一面。这些特点组合在一起,让她本人越来越神秘,也让他越来越有兴趣,也许两个人的相吸相引,就是这样完成的吧?
这些天,月罂虽然忙忙碌碌,一门心思都扑在练功上,可对那两个不在园子的人也丝毫没忘记半分。慕离的书信倒是很勤,隔三差五地就会有白鸽带来,虽然多数时候只是寥寥几个字,却让她可以放下心来。
而另一个人就不同了。这些天她经常写信给花寻,对眼下发生的事并未细说,字里行间却希望他尽快回来。可这些信都像石沉大海一样,完全没有回音。
女皇那里的情况也很稳定,并没有因为大婚的事而对她刁难,虽说没有再来过金竹园。可每月初一十五,她还是要亲自上朝参与政事,也顺便听到了许多关于北冥国前线的战报,对战况也有了第一时间的了解。
这段时间异常的平静,平静得有些让人浑身不自在,以至于她在很久以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当时的预感是正确的。看似平静安宁的背后,往往存在着暗潮汹涌,只要一个机会,例如一场飓风,就可以让那些黑暗的潮水迅速涌出,将游戏圈子中的人一并吞噬。
分开这么久之后,月罂在紫金殿上第一次听到了花寻的消息。她坐在偌大的殿宇上,看着下面大臣们开开合合的嘴唇,仿佛在看一场哑剧。
“花霰国太子在整个星河大陆选妃,近日各国公主及众臣之女都被送到花霰国,等待选妃仪式。”
大臣们在下面各自预测花霰国真正的意图,有的认为花若瑾想要在南月国和北冥国联姻之后,与其他国家也通过婚事连接,以抵抗这两大国;有的认为花寻当年来到南月国,无非是权宜之计,至于对方究竟要做什么,这些人又开始纷纷揣测。
据说各国都为这件事各处挑选优秀女子,连寻常百姓家都将未嫁的女儿送入宫,一时间整个星河大陆闹得沸沸扬扬。
月罂静静地坐在雕龙软椅上,觉得无比疲累,难道这就是他不回信的理由吗?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他居然要纳妃了。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吧……
“皇妹,花霰国此举实在有辱我南月国的脸面,天下皆知花寻皇子是月儿的夫侍,虽然并没有任何仪式,但这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当时他居然当众悔婚,不到一个月又公开地选妃,实在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朝堂上一向少言寡语的槐南王竟然主动开口,直接将两国的矛盾激化,替许多人说出了不敢说的话。
月罂抬眼向她看去,有些气恼,这明明是自己的事,却偏偏被她们拿来兴风作浪,实在令人厌恶。不过她通过这些日子在朝堂上的观察,只能强忍下气愤,因为国中的两位亲王,涑南王已经彻底被她得罪了,另一个如何也不能再针锋相对。
南宫熙兰沉吟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们做得实在欠妥,”说完看向殿下站立的一位大臣,和声吩咐道,
“退朝后,孟大人去花霰国使臣那里仔细询问此事,看看对方如何解释。”
一位身穿精致官服的中年女子闻言沉声应下,心道将这么个苦差事交给了自己,实在倒霉。她偷偷地瞟了眼月罂,见对方脸色难看,虽不动声色却能看到其眼中的怒火,为此更为懊恼。
月罂勉强听完了全部的奏折,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些事上。好不容易捱到了退朝,又将自己的一些看法与南宫熙兰单独说了说,这才离开了皇宫。她没有吩咐车夫回园子,而是直接来到了花霰国在皇城中的使馆,让人通报之后快步走了进去。
刚迈进会客厅,正巧与那个礼部尚书孟大人对视了一眼,对方立即起身,行了君臣之礼。
两个人都存有一个目的,彼此并不多言,却向那个有些拘谨的使臣问了个完全。小半个时辰之后,月罂颓然地走出使馆,一声不响地走上马车,轻靠着车壁,再没有来时那般纠结,因为那使臣已经承认了一切。
马车缓缓地开动,摇摇晃晃的使人心情变得躁动不安,月罂扯开系紧的衣领,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南月国春夏秋季短暂,此时已到春末,气候回暖,午时的空气的确比寻常时候温度高些。
“花寻,你真的要纳妃了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月罂静静地靠着车壁,觉得这个春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生机勃勃,反而让人莫名其妙的跟着心烦。
第283章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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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晴天霹雳
一个月前,花霰国皇宫的一座殿宇中。
繁华绚丽的雕花大床上,悬挂着层层轻薄的红色帷幔,风一吹,轻纱浮动,若有若无地反射着细碎的流光,如梦似幻,美得如同七彩瑶池。
透过轻纱的缝隙,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个极其俊美的年轻男子,凤眸轻阖,正安静地熟睡。斜长的眼线恍若天成,勾勒出精致的眼尾,卷翘的睫毛轻轻贴在眼睑上,衬得那张俊俏的脸颊更加唯美。
男子眉头忽然一蹙,急促的喘息了一声,喃喃地唤道,
“月儿……”声音有着一丝惊慌与低哑,显得整个殿宇更为寂静。
“二皇子,二皇子?”如夜莺般美妙的少女声轻柔地呼唤,拿着雪色的锦帕想要拭去他额角的汗珠儿,手还未碰触到他的肌肤,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惊得少女低叫了一声,迅速地匍匐在地。
花寻敲着昏涨的前额,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昏睡前的记忆一点点占据,让他目光由迷茫变得愤怒。匆忙地向四周看去,心顿时凉透了,一把扯开那繁琐浪漫的轻纱,言语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气,
“我母后呢”
少女额头抵着手背,小心谨慎地回道,
“回二皇子,女皇一早上朝去了,说是退朝后会过来看您。”
花寻站在床前,紧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怒火。他长相本来妖娆俊美,即便着恼也让人看不出半点愠色,可此时眼中的怒气仿佛要将一切点燃,阴冷得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即使没有抬头,也让那个少女瑟瑟发抖。
“我睡了几日?”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可花寻仍是开口问道,声音无比的低哑痛楚。
“回二皇子,从回宫开始,已经三天了。”
花寻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忙扶住一旁的床柱才勉强站稳。南月国到花霰国最快也要五日到达,如此一来,自己已经离开近十天了,那么和她的大婚,怕是已经取消吧……
想到这,他心底的怒意更盛,没想到母亲竟然以这种方式令自己屈服,实在让他太过心寒。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还算齐整,于是大步地向殿门走去。
少女向他追去,忽然收到一个冰冷的眼神,立刻收住了脚。她忽然觉得,这个皇子完全没有传言中那么和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平易近人,反而像魔鬼一样,尤其那双妖娆的眼睛。
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通报官在院落外面扬声喊道,
“皇后驾到。”
花寻眼眸一窄,终是停住了脚步,不得不向花若瑾行了一礼。还未等他说什么,就被她抢先一步说明了来意,
“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总之我将你带了回来,你就休想再回去。”
一句话将他的火又再次点燃,咬紧红唇,沉声讥讽,
“没想到母后居然对儿子使用这种手段”
“手段?我若不用这手段,你岂能乖乖地随我回来?”花若瑾睨了他一眼,随后径自进了房间,坐在外室中的软椅上。
花寻执拗地背对着她,看向这个曾经生活了几年的院落,一切布置与摆设都那么熟悉,和儿时一般不二,险些冲到头顶的怒气就这样慢慢压了下来。虽然他离开花霰国这么久,可母亲仍派人精心打理着这个院落,甚至一切都保持原貌,只为让他看着舒心亲切。
“母后可曾喜欢过父皇?”他幽幽地问道,手扶着朱漆木门,手指白皙纤长,比抚琴的女子更为柔美。
“那是自然。”花若瑾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地问起了这个,不假思索地答道。
花寻慢慢转身,一双妖娆的眸子那么悲伤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反驳,
“我看未必。”
“你胡说什么”花若瑾眉梢一挑,对面前这个儿子实在头疼。他在外人面前显得极为和气,可却总是与自己作对,她的话他从未听过。
花寻对她的气恼并不在意,反而又倚靠在门柱上,望向林中飞快掠过的一群蜂鸟,幽幽地说道,
“母后若懂得两情相悦,若懂得真心相爱,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将我强行带回来,更不会将我们生生拆散。”
花若瑾凝视着门前站立着的修长背影,眉头渐渐蹙起,她如何不懂得这些?
“母后是为了你好……南月国根基已烂,国中暗潮涌动,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生内乱,母后不会看着你身处危险之中。”
花寻轻抿着唇,目光幽深,不发一言,可手指却慢慢抠住门柱,心痛如绞。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留在她身边,这样在她登基的那天,还有他这么一个靠山,不会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所觊觎。
“你不要担心她,那离开之后,她便与北冥国太子完婚了”花若瑾接过那少女捧上的茶,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丫头虽然长相很好,不过单凭长相,自己为儿子选的媳妇也不错,何况身家清白,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岂是那个丫头所能比的?
少女腼腆地一笑,粉面挂着两团红润,露出少女独有的羞涩,静静地退到一旁,眼角不住地瞟着花寻,眼中满是爱慕。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霎时间震得他胸口一阵紧缩,猛然回头,却看见花若瑾正气定神闲地品茶,连走几步,沉声问道,
“什么意思?”
花若瑾轻抬眼眸,见他紧张成这个样子,更是确定了先前所想,淡声答道,
“两国联姻之后,南月国出兵三十万,为北冥国解围,这件事连寻常百姓都知道了,你随便问一个人就可以确定。”
妖娆绝色的面庞挂起了一层寒霜,生生地能让人打个冷战,花寻紧紧地攥起拳头,又慢慢舒展,心中却搅动起滔天波澜。思绪在飞快地运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一定不能慌乱。即便他们大婚,她也不会是心甘情愿的,她一定是被逼的,一定是有苦衷的正当他这么劝说自己的时候,又听花若瑾继续说道,
“你当天不告而别,她对你已经失去了信心,与他人完婚也是自然。据说近一个月来,她与其他夫侍打得火热,整日腻在园子里,除了上朝都不曾出去半步。这样一个女人,你还对她这么痴情做什么?”
花寻默不作声,仿佛没听见她所说的一样,怔怔地看向地面一处,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母后的话,把她忘了吧,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母后已经昭告天下,寻些模样俊俏、才艺绝伦的女子进宫,你随便挑些放在身边,总强过与其他男人共侍一妻。”花若瑾向一旁的少女递了个眼色,轻声说道,
“这是镇国将军的小女儿,尉迟萱。饱读诗书,天资聪颖,从小便是远近闻名的才女,母后将她宣进宫陪陪你。你们年纪相仿,自然会有很多话可说。”
尉迟萱闻之,忙上前几步,盈盈一拜,柔柔弱弱的模样实在让人怜惜,
“萱儿见过二皇子。”
花寻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暗自运用真气,可却没半点反应,心也跟着越来越凉。他从刚刚醒来开始就觉得身子无力,起初以为是睡得久了,后来才感觉到,完全提不起力气。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认清了一个可怕的现实:他的内力被封了
尉迟萱仍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半蹲在花寻面前,脸上泛红。她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什么,是对自己不满意,还是心中仍想着那个人?不过他不让她起身,她自是不敢的,只能凄凄楚楚地看向花若瑾。
“你听不清楚母后的话吗?”
花寻这才抬头,目光沉静地与她对视,缓慢而有力地答道,
“儿子听得字字清楚,不过要选多少妃子是母后的事,与我没半点关系。我早在十五年前就有了妻子,而且今生只要她一个。”
花若瑾气得脸色发白,恨得真想给他一巴掌,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今后必须留在这里,除非变成鸟儿飞出去,否则你就要一辈子留在花霰国”
当得知了一切事之后,花寻反而没了刚刚的愤怒与激动,显然平静了许多。他不能着急地顶撞她,他需要时间,总会把此时的消息传递出去,好让月罂知道自己好好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花若瑾见他不发一言,仍静静地站着,只当他是屈服了,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道,
“母后知道忘了一个人很难,不过只要时间够长,她总会在你生命中淡去。”她又看向半跪在一旁的尉迟萱,出声指点道,
“萱儿,还不快服侍二皇子更衣沐浴,别误了晚膳。”说完带着几个丫鬟离开了院落。
尉迟萱脸上一红,却马上乖巧地应下。送走了花若瑾之后,慢慢地走到花寻身后,柔声软语地说道,
“萱儿为二皇子更衣。”说完红着脸抬头向他看去,却换来更多的娇羞。这个男人真是少有的绝色,没想到她未来的夫君不仅地位显赫,连模样都这么俊美,如何能让她不爱?
想到这儿,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去解花寻腰间的丝带,眼前都被那艳丽的红色占满,真想瞧瞧这丝袍下的身材是不是也如模样一般俊美。
第284章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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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该怎么办
手刚触及到面前的丝带,忽然被他握住,尉迟萱不禁俏脸更红,柔柔的眼波浮动,慢慢看向面前的男子,却是一愣。她从未看过这么美的眼睛,如丝如雾,黑澈的瞳仁倒映着她娇俏的模样,仿佛与对方融为一体。
那张脸明明比女人更妖娆绝代,却偏偏有着男子才有的霸气与傲骨,实在是难得。此时,对方脸上挂着散漫的笑容,邪气而又迷离,生生的让她一颗心扑通通乱跳成一团。朱唇轻启,声音似一汪春水般柔软,
“二皇子……”
花寻眉梢轻轻一动,挑起她的下颌,顺势在她脸颊上轻轻划动,含笑地说道,
“你再敢碰我,小心我废了你的手。”
尉迟萱正娇媚无限地听着他的话,还以为他会一时情动,与她宵一刻,没想到却换来一盆冷水,直浇得她心中冰冷。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双妩媚的眸子,却觉得里面夹杂着一丝危险的韵味,只得又问,
“二皇子,您、您说什么?”
花寻勾唇一笑,比三千繁花还要炫美,一时间连这个一直觉得自己容貌美过天仙的女子也自愧不如。
花寻手指在她面颊上慢慢划过,带着凉,泛着冷,幽幽地说道,
“不仅是手,我会把你这张花瓣一样的脸也一同毁了。”
薄汗慢慢从额头上渗出,尉迟萱脸色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娇态,反而一点点发白。她觉得脸颊上的不是手指,而是一柄锋利的刀子,所过之处均起了一层细密的粟粒。薄唇开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望着那双有深不见底的眼睛,腿有些发软。
花寻收回了手,轻蔑地一笑,就这幅胆子还敢进宫?还打算来勾引他?还真是荒谬……
尉迟萱顿时瘫软在地,他没有呵斥她什么,更没有寻常男子那般粗暴,可却让她冷汗涔涔。明明是柔和的话语,明明是温柔的眼神,为何会让她从心底惧怕,仿佛看见了魔鬼一般?
也不管尉迟萱是怎样被丫鬟们搀扶下去的,花寻独自进了里间,浸在早已倒好温水的浴桶中,闭目沉思。
他深知皇宫中的守卫有多森严,若是武功还在,他必然来去自如,不会为这些烦恼。可此时却不行了。母后一定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这才封了他的内力,将他生生地困在这个笼子里。
仰头吸了口气,脸上早没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反而透着股浅淡的忧伤。眼底滑过一丝痛楚,又有些迷茫,他默默地念道,
“月儿,我该怎么办……”
月罂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晃又过去几天了,她派人整日打探着花霰国那边的动静,得到的消息却让她心情越来越差。
现在各国使臣都携带着本国公主或是王公大臣之女齐聚花霰国,等待着选妃仪式。同时,这次花霰国放宽了选妃条件,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只要有待嫁闺中的美貌女子都可以一同参与,所以在这些竞选者中也有不少富家千金和穷苦人家的女儿。
月罂越听越火大,在屋中快速地转着圈,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管是不是花寻自愿的,她一定要亲自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若他是被迫无奈的,她就要将这件事拦下;若他是心甘情愿的,她……绝对不信
想到这,月罂急匆匆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银两,全部包在一个小包袱中系好。又换了一件朴素利落的短衣,这才离开花月轩。
临走之前,她直接来到墨苑,这些日子除了必须要去竹林练武,便是每天来这里“报道”。
奚墨每天都会为她诊脉,虽然她一再地说自己什么事都没了,可只要被对方那清冷的目光一扫,她就会立刻停止辩解,灰溜溜地伸出手。
月罂今天来得有点早,进了里间才发现,奚墨还在睡着。她不想打扰他休息,便取下包袱,坐在软榻边的小凳子上,托着腮将他看着。
不得不说,这男人睡时的样子倒是比醒着时亲切。乌黑的眉若远山般悠远,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如同两把黑色的羽毛扇,鼻梁挺直,刀削斧劈一般将面容刻画得更为精致,少有血色的薄唇轻抿,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
月罂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脸,忽然有些心疼。她还记得慕离说过的那些话,他说奚墨自己研制出一种药丸,身体内的毒发作的厉害时,便服下一粒,睡觉的时候便会减少痛苦。此时看着他紧密的双眸,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是困了还是毒又发作了……
当面对一个熟睡的人,又处在一个很寂静的环境中,人们通常也很容易随着对方一同入睡,她便是很好的例子。虽然很惦记着快些离开,可坐着坐着眼皮竟然打起了架,托着腮晃晃悠悠,最后竟然倒在软榻上,睡得一塌糊涂。
于是,奚墨醒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少女枕着他的衣袖,微张着小嘴,睡得正酣。不禁摇了摇头,想要抽回衣袖,却看见她眉头一蹙,不高兴地在他手臂上拱了拱,又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即便他性子清冷,多日的相处也让他对这个经常捣乱的小女人有了更深的感情。他眼中不再是平日那般疏离,也没有先前的挣扎,反而是无边无际的爱怜。视线扫过她穿着的朴素衣裳,眉梢轻动,又看向一旁矮凳上放着的小包袱,便霎时明了。
他这些日子也常听到外面的传言,对她此时想去的地方自然明了,只是她在临走时还会到自己这里来一趟,已经令他很欣慰了。
他一手枕着后脑,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脸,如同她先前那般看他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月罂像是梦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他的衣袖,紧紧地攥在手中,随后蓦地醒来。迷茫的视线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睡意顿时去了大半,见手中抓着对方干干净净的衣袖,已然起了细小的褶皱,心中惊恐。慌忙放开手,想要将他的衣袖抚平,却被他拦住,
“无妨。”奚墨不慌不忙地收回衣袖,倚靠在软榻靠背上,向她问道,
“来我这儿做什么?”
月罂忙露出细白的手腕,伸到他面前,倒是没像平日那般耍赖。
奚墨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刚收回手指,便听她问道,
“我是不是有什么病?”
奚墨一愣,抬眸向她看去,对她这份敏感的心思倒是有些诧异。他并未回答,只是目光平淡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什么。
月罂想了想,接着拂开衣袖,露出一小段莹白的手臂,看着对面仿佛万年不化的清冷目光,疑惑地问道,
“我那晚住在这里,回去之后就发现手臂上多了这些细小的孔,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我想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阳光倾泻进来,洒在她的手臂上,使她的肌肤有些粉嫩透明,但完全看不见上面的细孔。他轻抿着唇,随后淡声说道,
“已经无碍了。”
“既然无碍,为何每日都要为我诊脉,难道与那晚发生的事有关?”
奚墨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不怎么会说谎,听她这么问便默了下去。错开眼眸,看向屋中一处角落,不发一言。
月罂自然知道他隐瞒了什么,她问过童昕,可他也说不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说是因为她悲痛过度,没其他的事。可她怎么能信这些,那天她确实心情沉重,但也不至于忽然昏倒,而且昏迷前她明显感觉到心里发慌,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钻进了脑袋里,这才抵不住突然的疼痛,昏了过去。
“为什么不肯说?”她又追问了一句,可对方仍未回答,她自然知道奚墨的性子,只要他不肯说的,任凭别人如何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他都不会多说半个字。
奚墨偏头看向窗外的竹林,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越发地明亮,仿佛在偷偷地瞧着房间中的一切。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要走了吗?”
“……嗯,出去几日。”她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问自己问题,实在有悖常理。他们这些天虽然?br /≈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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