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 - 金竹密语第72部分阅读
声答道,
“明明是送我的,为何又要给旁人?”
“是你自己不想要的,这会儿又想着留下,真不讲理”这些日子两人经常这么拌嘴,不过月罂从未赢过他。一来这冰块男嘴上功夫实在厉害,字字如刀一般,生生将她驳得体无完肤;二来她不清楚他的底线,说话总会留几分,怕这冰块忽然翻脸,到时候随便一种毒就能折磨得自己生不如死。
奚墨这段时间没少与她较劲儿,此时也不例外,慢悠悠地坐在圆桌旁,斜睨着她的眼,缓声道,
“我的就是我的,即便不想要也是我的。”
月罂听他说得这么不讲理,郁闷地叉着腰与他反驳,
“哪有什么东西是你的?你想要,可这点心却不一定乐意被你吃,说不定你此时留下了,它呆会儿就自己跑了,要么就是人在心不在,即便你吃了它,也尝不出它真正的滋味”
奚墨瞳孔收缩,脑海中嗡地响了一下,瞬间便冷了脸。他目光沉静地将她看着,耳畔却一直萦绕着她刚刚说的这几句话,心像是被人一下掏空了一般:即便此时留下,也是人在心不在;即便想要,她也不会将心给他……
月罂见他目光闪烁,面色冷澈,只当自己玩笑开过了,气焰顿时削减了一半。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那番话,并没什么冲撞他的地方,实在搞不清楚这冰块男的心思,于是小心翼翼地提起那食盒,向他吐了吐舌头,
“我先走了,你自己与那几块水晶糕幽会吧”说完飞快地跑出了墨苑,生怕这冰块追上来给自己毒死。
奚墨静静地坐在圆桌旁,看着她灵巧的身影消失在墨苑中,卷起了一地细碎的阳光。视线扫到那几块水晶糕上,眼波起起伏伏,难以平息。他拿起其中一块,看了许久,却不曾吃下……
月罂刚吃过晚饭,正准备在园中走走,忽然接到丫鬟禀报,说是奚墨请自己过去。她听完顿时咧了咧嘴,心想着会不会是白天冲撞了他,这会儿找自己报复呢?于是让丫鬟替自己瞒着,就说已经睡下了。
随后,她又在竹林中慢悠悠地走了好几圈,忽然瞧见面前站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青色的下摆上绣着几片竹叶,雅致大方。月罂郁闷地抬头看去,不由得干笑了一声,不得不打了个招呼。
奚墨缓步上前,走到月罂面前冷声询问,
“你这是刚睡醒?还是出来梦游?”
说谎被人捉了个现形,月罂眼珠儿转来转去,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刚醒,啊不是,正准备去睡呢……”
奚墨自然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轻抿了唇,定定地将她看着,并未言语。
月罂抬手摸了摸鼻子,对这冰块的性子实在摸不透,索性挑明了说道,
“我今日说的那些并非针对你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啊我跟你道歉就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月罂一直用来对付他的手段。如果说不过他,打不过他,还不如说点好话圆个场。
“你前些日子是说过要学棋?”
奚墨不答反问,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连忙飞快地在记忆里搜寻有关的信息。还未等她想起什么,忽然又听他问道,
“我教你,如何?”
“真的?”月罂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闲着无聊,确实念叨着想学学棋。听说棋下得好,头脑就灵活,分析事情也会头头是道。她一直觉得自己最近像是变笨了,有些事情无论如何想也想不出个头绪,不如学学棋锻炼锻炼。
奚墨也不回答,而是转身向墨苑走去,眼底慢慢涌起一丝难以觉察的光芒。
两人到了墨苑之后,摆上棋局,月罂手执白子,在棋盘上随意落了一字,眼睛晶晶亮亮。奚墨轻蹙了眉,已然看出她是个外行,看来教会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过时间长些也好……
他将下棋的基础为她讲了讲,如何落棋,如何布局,直听得她头昏脑胀。好在她有点小聪明,下了几盘之后便摸到了些门路,也不像先前一样横冲直撞了。
夏季的夜晚有些凉风,沿着窗棂吹了进来,将月罂鬓角的发丝慢慢吹开。奚墨定定地看着她清秀的面庞,有着一瞬间的失神,然只是一瞬,便收回了眼。手中黑子落下,轻声开口道,
“你输了。”
月罂瞪大眼睛看着他拾走了一个个白子,郁闷地仰天长叹。从进来开始就没赢过一次,真替自己的水平感到羞愧。不过她不知道,此时面对的男人棋艺极其精湛,几乎没有人能在棋盘上赢过他,她这么个新生菜鸟更是不可能。
“太晚了,我先回了。”月罂抬手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已经与他下了两个时辰,来时太阳刚刚落山,这会儿天都黑透了。
“喝杯茶,再下一盘吧……”
他见月罂点头说好,便拿了两人的茶盅走到一旁的圆桌边,将上面用炭火煮着的清水倒进杯中。他背对着月罂站着,犹豫了片刻,才从衣袖中摸出那个瓷瓶,将里面一部分粉末倒入一个茶盅里。
奚墨转过身去,见她正凝神看着棋盘,似乎在考虑下次该如何布局一样,颇为认真。他借着昏黄暧昧的灯光看了看她清秀的侧脸,视线又扫过手中的两个茶盅,薄唇慢慢抿起。
月罂落了白子之后,眼也不抬地接过茶盅,轻啜了一小口,视线仍锁在棋盘上。看着他落子之后放下茶盅,思忖了半晌又落下一字,并没注意到对面男子正一直凝视着自己。
过了不久,棋盘上摆满了棋子,看上去比先前乱了许多。月罂看着看着,眼睛忽然一亮,落子之后扬声笑道,
“你居然输了”说完将茶盅里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抬眸得瑟地与他对视,做了个捻钱的动作,得意洋洋地笑着。
奚墨虽不懂她那动作是什么意思,却记起自己说过,如果她赢了自己,便答应她一件事,于是毫不在意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还是想让我做什么?”
月罂脸上笑意慢慢收敛,轻咳了一声,神色间倒是郑重了许多,
“你体内的毒,可有法子解?”
奚墨不解地看向她,不知道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个,疑惑地问道,
“怎么?”
“听说除非去幻幽山找到所有解药才可,是么?还有其他法子么?”
奚墨定定地将她看着,竟不知道她打听到了这些,心里有些发慌。他先前就知道,自己体内存了太多的毒素,除非一个个找到解药解了,否则没有其他法子。而后来,他翻阅一本古书时才得知,还有另一种方法:换血,就是将自己体内的血转给一个健康的人,将对方完好的血液输送到自己身上。
这法子虽然罕见,却是最终的办法,一一寻到解药是不可能了,只能以活人之血救活自己,而对方体内忽然涌入毒血,必定毒发身亡。这种法子实在残忍,一命换一命,他并不想这么做……
“没有了。”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缥缈如云,见月罂眸子中闪过一丝失落,不由得反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让你好好活着,这就是我的愿望……”月罂手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向前探着,一脸郑重地看着他。
奚墨手中还把玩着一枚黑子,听她说完忽然怔住,心慢慢跳开了一片,难以平静下来。她说,想让自己好好活着……如果真用那种方法,他就可以顺了她的愿,继续活下去……
月罂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说什么,只是眉眼黯然,清冷疏离,只得暗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没其他法子了。都说日久生情,的确如此,起初得知他身中奇毒的时候,她只是心生怜惜罢了。可接触时间久了,竟将他看成家人一般,每每想到不知何时他就会毒发,心像是绞着一般难受。
奚墨将一枚枚棋子拾进了棋盒中,眼眸深邃,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平淡地答了一句,
“如此,不能如你的愿了……”
第341章不经意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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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不经意的脆弱
月罂默默地点了点头,心情有些低落,与他告别之后便闷闷地回了花月轩。
等她走后,墨苑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寂静得使人心中压抑,透不过气来。奚墨静静地坐在那里,眉目清远,淡若止水。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冷了的清茶,放到嘴边时沉吟了片刻,终是一饮而尽。
夜,并不算漫长,但对于存有心事的人来说,总会觉得并不短暂。虽是盛夏,气流暧昧温存,而在某些人看来,仍不觉得温暖。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点缀着寂静的夜色,也更衬得整个夜晚越发孤独。
连着几天,奚墨总是唤她前去学棋,顺便也会为她泡壶好茶,两人边对弈边饮茶,看起来倒是悠闲自在。
如在往日,月罂还会与他保持些距离,因为先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她不想给对方带来太多错觉,也不想让自己再遗失了心。但一想起自己几日后便要离开了,也就没太计较。
奚墨手撑着头,面容懒散而又倦怠,颇为不屑地用棋子敲了敲玉石棋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你又输了。”
“不行不行我不放这”月罂匆匆忙忙拾起刚刚落下的白子,视线快速地扫过棋盘,觉得放哪儿都不合适,一时间头又大了几分,郁闷地抱怨道,
“你怎么连条退路都不给我留”
奚墨觉得好笑,实在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女人,这几日通过下棋真是长见识了,出其不意地敲了一下她的头,话中带了一丝取笑,
“一盘棋让你悔三次,又让你三子,此时又怪我不给你留退路,难道你就这么不长进?”
月罂郁闷地捂着额头,好一顿叹气,自己真就这么笨不成?除了第一天侥幸赢了他一次,就再没赢过,每次都被他吃干抹净,自尊心严重受挫,
“罢了罢了,我认输就是,不与你这蛮人一般见识”
捡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奚墨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又将棋盘收拾干净。
两人下了一半的时候,奚墨忽然淡声开口道,
“你可喜欢那几只兔子?”
“当然喜欢先前你还不让我碰呢”月罂落下一子,并没揣测他这句话的意思,便随意地答道。
“那……把它们送给你吧。”
月罂疑惑地抬头,见对方眉眼平淡,没有任何异样,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追问道,
“为何?”
“养够了。”他淡淡而语,面色沉静,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月罂不屑地哧了一声,又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便是。”实际上她心里倒是蛮高兴的,她素来喜欢那几只兔子,先前总是趁着奚墨不在,悄悄带来几片菜叶喂它们。如今听说他养够了,刚好可以搬到花月轩去。正暗自乐着的时候,忽听对面又传来一声清冷的提醒,
“不过……不许把它们吃了”
月罂听完顿时眉梢立起,不满地叫嚣道,
“我又不是属狼的,怎会吃那些活物”
她蛮横的模样看在他眼中,倒是觉得有趣,见她急了,也没在意,仍出言嘲讽,
“某些人可是餐餐离不得肉,谁知道我是送你几只玩物,还是送了几斤肉?”
月罂无奈地望天,险些被他的话噎死,这人总是波澜不惊地嘲讽着自己,句句挖苦,实在太过恼人。真不知道这么张俊美似仙,冰冷无比的面容下,究竟藏了怎样一颗心?想必一定是黑的于是气呼呼地冲他瞪了瞪眼,威胁道,
“你再多说一句,我真会把它们吃了”
奚墨果然止了话,轻抿着唇不再嘲讽她什么,而是专心下棋。
夜色已深,两人又这么边拌嘴边下棋地一同过了几个时辰,到最后,月罂有些困倦,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奚墨见她如此,便放回了手中棋子,平静地开口道,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这几日每晚下完棋,奚墨都会将她送回花月轩,虽然一路无话,却觉得心中溢满了欢喜。然他刚站起身,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紧缩,仿佛有数把刀子同时刺在心脏上,慌忙攥紧了胸前衣裳,疼得闷声一哼。
月罂吓得忙将他扶住,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焦急地询问,
“你怎么了?难道又是毒发了?”
奚墨嘴唇发白,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冷汗瞬间便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
月罂将他小心地扶到床边,自己顺势坐在他一旁,同时向外喊道,
“彬儿彬儿快进来”
彬儿知道两人在屋中下棋,一直没有打扰,反而在外间打了个盹儿,听到月罂的叫喊,吓得从梦中惊醒,一溜烟儿跑进了里间。
“止痛药呢?快去找”月罂见他眉头紧蹙,想必是疼得厉害,心头一阵阵收紧,又急声吩咐。
彬儿手脚麻利地取来奚墨平日服用的止痛药,将药瓶交给月罂,又返回桌边倒了一杯水送来。
月罂一手撑着他的身子,一手取出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接过茶盅凑到他嘴边让他喝下。
奚墨无力地倚靠在她身上,艰难地将药丸咽下,可这药性极慢,并不能很快压制疼痛,只能一点点捱过。他手指紧紧地攥着胸前衣襟,身上冷得厉害,不由自主地打着颤。月罂见此忙扯过一旁的锦被将他盖住,扶住他又躺回床上,心疼得厉害。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他每次毒发都是这般,这些年来也不知遭了多少罪。见他素来清冷的面庞此时毫无血色,蜷缩在床上如一只受伤的猫儿,心里更是难受,又对彬儿说道,
“他平日可还吃别的什么药?一并找来!”
“没有了,公子每次都只服用这种止痛药,挺过这一阵子便会睡去……”彬儿面露凄楚,清澈的眼中滚动着泪花。
月罂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下去。转眸看着床上男子紧蹙的眉与冰凉的汗,眼眶有些发烫,喃喃地念道,
“究竟怎样才能让你好过些……”
奚墨略微睁眼,看着她攥紧的拳头,慢慢伸出手去,紧紧地将她的手握住。体内似乎有一种毒气随意乱窜,到了哪处,便会肆意地啃噬,生生将五脏六腑搅得一团糟。他真想知道,体内是不是已经被咬得千疮百孔了。略吸了口气,勉强说道,
“那日……为何要救我,倒不如让我死了……”
月罂顿时流下了眼泪,她如何也不会忘了,那天在山崖上,她就是这么紧紧地攥住他的手,不让他掉下去。他当时目光平淡漠然,像是已经厌倦了尘世,可她却死活不放他离开。而此时,他却反过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在抓着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
“死了容易,活着难……与其看着一座青冢,倒不如天天被你气着……”月罂还未说完,已是泪流不止,她忽然有些不忍了,不知道自己走后,这个男人会如何。
这些天她常在墨苑与他下棋,才知道他的生活有多单调,经常是整日不说一句话,就那么撑着头看着窗外飞过的鸟儿,生命简单得如同一碗白水,并且还要忍受这种蚀骨的痛楚,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奚墨唇角微微下拉,似乎有些不悦,却没了力气反驳,只是更紧地攥着她的手。他从未这么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心,儿时的他,只想活命,才受尽折磨仍顽强地活着,终于有一天逃出了那个牢笼,却碰巧遇见了年幼的她。
从此,他心中便多了一双纯粹清澈的眼睛,她求他不要死,他便如了她的愿,就这样苟且偷生,活了下来。直到许多年以后,他再次遇见了这个让他动心的少女,可她已经心有所属,而自己也会随时不久于人世。
他本对生命淡漠至极,生与死已经无法束缚住他,活着便多度一日,死了也是心安,可越与她接触,他越在意与她相处的日子,真希望自己像正常人一样,多活几年,这样便可以与她拥有更多更多的相聚时光。
然一切终是幻想罢了……她很快便会离去,绝不会为自己留下来,而他也不会开口留她。因此,他才服了“断情”,只是不想看着她在面前转身离开,也没有勇气再一次接受那种死寂的日子……
他会如她所愿,好好活着,只是,心很累,他已经不想再记起太多过往,宁愿全部遗忘……
他手上的力道极大,攥得她有些疼,却没挣脱,而是与他十指紧扣,试图能让他安心一些。昏黄的烛火中,男子眉头紧蹙,狭长的眼眸轻阖,划出一条斜挑的眼线,完美精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在极力忍耐体内的痛楚。
月罂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慢慢陷入了昏睡状态,一颗心才随之落下。想要放开手,却发觉已经无法分开。即便在睡梦中,他仍是紧紧地攥着,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她便永远消失在生命中。
他不肯放,她也就那么坐在床头将他看着,也许只有在此时,她才能略微看清他封闭的内心。一直觉得他清冷得不近人情,可此时才感觉到,原来他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心门封闭得越近,人也就越脆弱,先前的自己,不也是如此么……
第342章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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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结束了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奚墨轻蹙了蹙眉,刚睁开眼,视线范围内便出现了一张俏丽的素颜。他定定地将她看着,似乎还未从梦中醒来,直到记忆一点点跟着苏醒,才恍然记起了昨晚毒发的事。
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幻想着,如果今后能与她日暮而息,日出同醒,该有多么惬意。然手上传来的温度提醒他,一切都不是梦。
月罂感觉对方的手轻轻动了动,忽然睁开了眼睛,见他正凝神将自己看着,忙低声询问,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你怎么样?”
“还好……你,整晚都在?”
月罂瞧了眼两人紧紧握住的手,自然而然地收了回来,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笑笑然地打趣道,
“你不放开我,我也走不了啊”
奚墨被她笑得有些不自然,也动了动手指,像针刺一般,尴尬地抿了抿唇道,
“对不住了,我……”
“没事,你若不醒我也不放心回去”月罂见他面色有些泛红,知道他这人脸皮儿薄,忙说了真话。又询问了他的情况,知道他已经没什么大碍,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吩咐彬儿送些早饭过来,自己直接在墨苑一同吃了。
奚墨起身洗漱之后,见她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桌旁等着自己同吃,心下一动。走到桌边浅声问道,
“你今日可在园子?”
月罂点了点头,顺手为他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
“明日母后过寿,晚上在皇宫宴请各位大臣,我明儿一早过去。”听他没再说什么,疑惑地问道,
“怎么?”
奚墨拿着青竹筷子,低头沉吟了片刻,这才又问,
“你今晚……还会来么?”
“来和你下棋?”月罂前两天就已经大体学会了,只不过也仅是皮毛而已,这些天一直与他对弈,想着跟高手过招必定能偷学到一二,也就从未间断。
奚墨不语,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粥,唇抿成了一条线。“断情”连服七日才会发作,今日是最后一天,他想着与她一起……
月罂转了转眼珠儿,笑嘻嘻地凑近了他,邪恶地答道,
“那……你多让我悔几次棋,如何?”
奚墨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实在意外。又见她古灵精怪的模样,不禁一笑,无奈地叹道,
“以你这般下棋,何时才会有长进?”
月罂眉眼间尽是得意,总觉得能把这冰块逗笑也算是一种本事,于是越发大言不惭地答道,
“说不定悔着悔着就长进了”说完,她竟然也被自己这没皮没脸的言论闹得有些尴尬,心想着自己这辈子是不是真没什么出息了?
月罂准备为熙兰送上一份贺礼,前些日子起便合计着要送什么。自从母亲这次醒来,她忽然发现她特别喜欢金银首饰,华贵的服饰,便投其所好地找工匠们打造了一枚兰花金步摇,过了今日晌午才见工匠们送来。
打开一瞧,这步摇做工倒是精致,两支兰花金光闪闪,生动亮丽,不过她总觉得用金子打造太俗气了,失去了兰花的清丽秀美。但她知道母亲就喜欢这些,便让婉儿收了起来,等明日进宫一同带进去。
刚吃过晚饭,月罂便早早溜达到墨苑,想着也没什么事了,不如与他一同下下棋打发打发时间。走进墨苑,仍是一片清冷,她不想打破此时的安静,便轻手蹑脚地推开房门,生怕那冰块在睡觉。
每日都能看见彬儿守在外间,今日却不得见,月罂只当他偷个懒,出去玩了,便径直进了内室。
里间仍然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只有屏风后传来悉索的声响。月罂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心想着他又在鼓捣什么奇怪的东西,绕过屏风一瞧,却即刻愣在了原地。
那冰块男,居然背对着她赤果果地站在浴桶边正拿着软巾擦着头发
月罂眼睛睁得极大,脑袋轰隆隆地响了起来,视线一直盯在面前那副完美的躯体上,惊得忘了转身。
奚墨身子虽然不好,却并不像表面那般瘦弱,除去衣裳,身材更是修长完美。肩膀宽阔,脊背光滑,弧线极好的腰身,紧实的长腿,无一不是比例协调。此时他身上还挂着些许水珠,欲掉不掉,更衬得肌肤如玉,诱惑可人。
月罂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显然有些管不住眼睛,但只是短短一瞬,便慌忙错开了眼眸。可她刚转过头,忽然觉得似乎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忙又转过脸,向他的肩膀看去,那里明显的有一处牙印,颜色很深,像是咬破了之后,血液凝固所致。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奚墨意识到有人站在身后,眸子一冷,迅速扯过屏风上的中衣披上。随后冷冷地看向身后的人,却是一愣。
月罂脸颊绯红,看着他一脸冰冷地将自己看着,才意识到做了件多丢脸的事,匆匆忙忙地转过身,同时捂住了眼睛,急声道,
“我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个背影而已,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奚墨十分尴尬,没想到她今日会来这么早,早知道就让彬儿在门外守着好了。郁闷地咳了一声,试图掩饰尴尬,
“怎么来这么早?”他边说边把中衣穿好,同时收起了指尖的毒药末,与她擦肩而过,打算绕过屏风。
“闲着也是无事……”月罂正想再说什么,脸色忽然一变,因为她忽然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香气,是让她从睡梦中都会觉得心安的味道,金竹香……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一把抓住了奚墨的衣袖,缓缓向前贴近他的前襟。这味道,她在生下念儿那天就闻过,后来只以为那时心情杂乱,又极度想念那个人,才会出现幻觉,也就并未在意。而此时却不同,精神好好的,她为何还会闻到这种味道?
奚墨看着她一点点靠近,竟然没有躲闪,平心而论,他是喜欢她亲近的。他只是僵住了身子,错愕地看着她的眉眼,连呼吸都放轻放缓,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月罂攥着他的衣袖,歪着头在他身上嗅了嗅,果然……一颗心沉了又沉,仿佛沉到了冰冷的湖底,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地爬上了心头。猛然间想起他肩膀上的那处齿痕,刚刚并未在意,还以为是他在外面偷偷找了女人,可此时才记起,那晚,自己也曾那么咬过一个人,而且位置相同……
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那种不好的预感险些让她生生透不过气来。月罂用力将他推到一旁软椅上,想也没想地扯开他的中衣,视线盯在他的肩膀上,唇抿成了一条线。没错,是齿痕,虽不确定是不是她的,不过这位置实在吻合
奚墨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按住她的手,试图遮上肩膀,却被她出手打开。他不安地看向她绝望且又愤怒的眼睛,喉结滑动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那晚……是不是你?”过了很久,月罂才费力地问出了这句话,从她见到他的遮掩与不安时,那个念头就强烈地占满了内心。
奚墨偏开头,薄唇紧抿,仍是不发一言,到了此时,他又能说什么?
“念儿是你的孩子,对不对?”月罂步步紧逼,声音也越来越冷。
对她而言,这件事太荒谬了,简直让她难以相信孩子生下半年之久,她竟然才知道他亲生父亲是谁,这一年多来一直以为是另一个人的,对他误解、埋怨、气恼,甚至是怨恨……可此时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那个人与自己并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才会走得如此绝情……
奚墨长吁了口气,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突然。他缓缓地转过脸,与她对视,只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记起来了?”
月罂身子一颤,从他这句反问中便猜到了答案,眉头蹙得更紧,不答反问,
“为什么?”知道自己那晚中了媚药,只是应该还有其他法子可解,并不一定要做那种事,他为何一定要那样做?
“不为什么。”
“胡说”心底的怒气与不甘猛地窜到了头顶,逼得她险些失控。她本来对他的印象是不错的,这些日子又心生怜悯,觉得他这辈子实在可怜,甚至想过如果他没其他地方去,要不要同她一起离开这里。
而此时,面对这个措手不及的真相,她真的火了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生下了孩子,自己还一直被瞒在鼓里,说起来会让多少人看了热闹?就好像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独独瞒着她,让她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一般
回想起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时,他拼死护着的情形,心头怒意就更盛,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哪怕自己被刺一刀,也要护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出生前对自己细致入微的照顾;自己生产时他静静地陪在身旁;孩子出生后他寸步不离的守候;以及孩子离开时,他黯然失魂的眼神……
月罂忽然无声一笑,所有的往事全部串起来了,觉得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人。她见奚墨神色凄凉,目光悲切,实在不想去猜测他在想什么了。缓缓地放开了手,无力地转过身,慢悠悠地出了墨苑。
奚墨眼眸低垂,静静地看着地面,神色索然冰冷。本还幻想着什么,此时才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感谢夕月的长评,超喜欢~另外,很感谢一直看文的朋友们,看着一点点多起来的订阅,心情无比好啊…某司不会表达什么,只能再次感谢大家了~ps:近来剧情虽然有点虐,不过最后会变好的,相信大家看了这么久,内心一定无比强大了,嘿~~ 》_《)
第343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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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离开
月罂一夜未睡,清晨就告诉婉儿留下收拾两人的东西,等一切妥当之后再进宫。她不想再回这个园子,等母亲寿辰之后便从皇宫直接离开。月罂嘱咐好一切,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见彬儿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是奚墨不见了。
原来昨晚彬儿听到两人的争吵,一直没敢进里间,后来月罂走了,他才战战兢兢地送去了一壶茶,却被奚墨支开。他清晨见天色大亮,里间仍没有任何动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进去一瞧才发现屋里空荡荡的,被子也叠得很整齐,像是昨晚根本没人睡过,这才慌慌张张地来禀报月罂。
月罂听完即刻愣住,默了片刻之后挥手示意他离开,并没吩咐人去寻找。见彬儿走后,她才望着面前几根金竹浅声叹道,
“走了便走了,这园子也该散了……”
她在离开之前,再一次慢慢走过那些熟悉的院落,心中感慨万千。还记得刚来到这园子时,有个人牵着她的手,将这些路线一一说给她听,生怕她迷路。那时的她,还觉得一切都新奇有趣儿,总是挣开他的手,跑到各处好奇地观望。
如今,旧地重游,却有了别样的情绪。三千繁花、听香雨榭、离园、墨苑、宁静致远……月罂每走到一处便短暂地停留一阵,看着龙飞凤舞的匾额皆是一阵茫然。
三千繁花。一如往日般华贵绚丽,同这院落的主人一样,修建得极近华美妖娆。琉璃色的墙面,别致的彩瓦门窗,雕梁画栋,美不胜收,真似被万千繁花簇拥一般。
听香雨榭。若有若无的琴声从中传出,空灵凄婉。绝美的音律卷起满地紫色花瓣,飘飘洒洒地越过青砖绿瓦,吹到面前。曾有个少年,总是将那些漂亮的花瓣捧到她面前,她轻轻一吹,花瓣便淘气地挂在他的发丝间。
宁静致远。还记得初次见到这块牌匾时,她险些喷了。那么一个桀骜不羁的粗鲁男人,只会整日板着脸与旁人拌嘴,竟然会有这么雅致的院落,实在让人诧异。直到最后,她都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他不会写字,所以才偷了旁人的牌匾借用?想到这,月罂忽然垂眸一笑,笑容却无比苦涩。
墨苑。从漠然的相处,到极近缠绵,那个一直认为高高在上的清冷男子,竟然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生命中,又悄然地离开。谁对谁错,又怎能说得清楚明白,不过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情感,错误的姻缘……
离园。月罂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园中金竹,茫然无措。依稀的竹林如往日一般清幽雅致,院落依旧打扫得纤尘不染,只是那半敞的雕花木窗后,再看不到那雪色衣衫的一角,再听不到那悠扬舒心的箫声……
月罂缓步离开,心却沉重得厉害。每一步似乎都能勾起历经的过往,无论是欢喜的,还是忧伤的,抑或是悲痛的,都深深地刻在了园中的每一处角落。她只觉得眼眶微涩,步伐有些凌乱,温暖的风吹在心底,却空荡荡地卷起了一地的悲哀。
究竟是在哪里失了心,又在哪里丢了魂?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一点点冲淡了清晨的寂寥。
月罂手撑着头,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青葱树木,目光淡漠。
“殿下,到皇宫还早呢,睡一会儿吧?”夏蝉见她神色倦怠,眼圈发黑,便猜到她又一整晚没睡,不由得轻声劝道。
月罂随意地嗯了一声,可仍望着窗外怔怔出神,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心思。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让她几乎崩溃,想了一夜才变得释然,既然发生了就别再计较什么了,不过是一夜留下了个孩子而已,又能怎么样呢?可是,心为何总是揪得紧紧的……
“春露还没找到吗?”月罂像是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夏蝉,轻声询问。
夏蝉摇了摇头,与身旁的秋霜对视了一眼,小声回道,
“几天前她突然不告而别,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月罂接过秋霜递上的茶水,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随后淡声道,
“你们几个与其他丫鬟不同,都是自由身,来来去去也不用告诉谁。昨儿我就让你们找个好去处,你们却又跟了来,难道就这么想跟着我?”
“我们以前也伺候过别的主子,可常常被打骂,像殿下您这样的主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俩这辈子都想跟着您……”夏蝉喃喃地答道,似乎是回忆起几个人儿时的事,向来活泼的小脸有些黯淡。
月罂轻抿了唇,没再继续说什么。她知道她们两个功夫不凡,却知道是那个人派来保护自己的,从心底就有些抵触,不过既然愿意跟着就随了她们的愿吧,等合适的时候为她们找个好婆家就行了。
婉儿吩咐人将最后一个包袱装到了车上,终于长吁了口气。由于月罂走得匆忙,又不想再回园子,只能让她独自留下收拾行装。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晌午,现在随车队启程还能在晚宴前赶到皇宫。她知道月罂一整晚没睡,早上又没吃什么,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也不知这一路会不会饿,好在她已经备好了一些吃食在马车上。
婉儿正准备离开园子去皇宫,忽然接到小丫鬟送来的信件,说是北冥国加急送来的。她接过来看了看,发现信的封口已经被拆开,也就没太在意。她知道月罂这些日子经常收到一些开了口的信,每封都说是加急信件,可打开一看无一不是潦草的药方。
月罂起初还略略地看一眼,后来便气恼地将信件全部收了起来,暗骂那人实在可恶,自己什么病都没有,可他却把药方寄了个齐全,各种小病大病应有尽有,实在恼人。
婉儿怕真有什么要紧事,只得将信取出,展开一瞧,却又是药方,只是某些药材下面的数量重重地描了一遍,像是刻意提醒人注意一样。她知道月罂平日将信件都放在什么地方,便回了花月轩,将这封信也放在那个小匣子里。
正想盖上盖子,她忽然瞧见匣子里那枚雪玉簪,不禁叹了口气。她知道月罂向来簪子不离身,可自从慕离走后,这簪子就一直被她锁了起来,如今要离开了,她却仍没有带上它。婉儿犹豫了一下,取出雪玉簪放在了一个香袋中,心想着怎么也该让她带上,毕竟曾经喜欢过一场。
盖上了匣子,婉儿将它又放回原处,这才出了园子,吩咐车夫离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启程,却不知道此时一匹黑马正踏尘而来。马上的男子落拓潇洒,只是稍显疲惫,他甩了一下短鞭,马儿一声嘶鸣,跑得更快。
轰隆隆的巨响在北冥国皇宫的一座殿宇中响起,刚走到门口的女人忽然停住了脚,戒备地看向殿中,眉头紧紧地蹙起。
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个衣裳半裸的少女,又惊又恐,泪眼婆娑,慌乱之中竟撞到了女人身上,一见是她立即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女人看了这情况便全部明了,眉头蹙得更紧,低声呵斥道,
“你也真是的,就这么耐不住性子让你一点点收了他的心,你偏不听他岂是你见过的那种寻常男人?”
少女闻言哭声更大,断断续续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刚刚那一幕简直让她吓破了胆,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女人使了个眼色,两旁立即走过来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将少女搀起,送到偏殿休息。
见她们走后,女人这才长吁了口气,提步进了殿宇,入眼便看到满地的碎玉,大大小小洒得到处都是。不远处还矗立着一块玉石屏风,只是屏风已经残破不全,像是被重物击中了一般。
“你怎么又发这么大的火?”女人尽量放缓了语气,实在不想再点他的火。
慕离负手而立,面沉似水,眼神淡漠地看向窗外,似乎并未听到任何声音。
这女人便是先帝的妹妹,也是慕离的亲姑母,北宫叶灵。她扫了眼一地的碎玉,小心地避开,上前几步站在他的身后,还未等再开口,视线忽然落在他流着血的手上,顿时惊呼了一声,
“你受伤了?”
慕离忽然转头,漆黑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刺骨寒冷,
“我称您一声姑母,并不代表所有事都会让着您今后再有这种事发生,休怪我不顾这些年的亲情”
北宫叶灵闻言冷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她不过也是心急罢了,你娶了她们,却不与她们圆房,整日待在花室,要么就是独自睡在寝宫,难道要一直这么过下去?”
“娶了她们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北宫叶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不得不压下火气,又说,
“朝中局势不稳,如果不娶了那些重臣之女,又怎会让他们死心塌?br /≈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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